第61章 返京
“提督大人，前方三里就是德勝門了，咱們終於可以回家啦！”
近鄉情怯，陳岳抻長了脖子，目光早就飛進了前方的雄城。
瓦剌議和后京師解嚴，備倭軍、運糧軍、浙軍等地方援軍各回原籍，京師防衛由石亨的承武衛、光武衛等兩萬兵馬負責。
而徐觀回京帶回的玄武、精武、鷹揚、虎賁四衛，也將作為京軍留駐。
結束了勞苦的征戰，騎在龍血馬上的徐觀也一臉放鬆：“回營后給你半個月的假，多陪陪你娘。”
“多謝提督大人，大人若有吩咐隨時傳信給我，屬下立馬趕到。”陳岳狡黠的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比如與陳家小姐的大喜之日，屬下無能，也願當個轎夫。”
陛下賜婚的事早就在營中傳開，據說欽天監已定好良辰吉日，只等大都督回京，把納采、問名、納吉等程序一走，就能迎娶嬌妻過門了。
徐觀揮鞭虛抽：“臭小子，我和她還沒納采，離成親早着呢。”
嘴裏這麼說，臉上卻也喜上眉梢。
當了二十三年的窮秀才，短短兩個月竟平步青雲成為朝廷重臣，又要迎娶名門閨秀成家立業，人生際遇，真是恍如一夢。
一想到這裏，徐觀不禁暗暗催促座下的龍血馬。
很快大軍便抵達德勝門，門前早有一大撥人候着，為首的是個紅衣紅帽的太監。
“奉陛下諭，曹吉祥率百官恭迎徐大都督回京！”
曹吉祥諂媚地望着滿面春風的徐觀，完美地隱藏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他不會忘記徐觀在彰義門前殺了他的乾兒子申欒，雖然這事被石亨壓了下去，但他對徐觀的仇恨沒有減少半分。
本來想找偏門整死徐觀，卻沒想到這個千戶竟然從一個小軍官一躍成為執掌三萬大軍的大都督。
不僅沒機會報仇，陛下對他頗為器重，以後還得巴結他。
徐觀不知道申欒是曹吉祥的乾兒子，自然也不知道曹吉祥對自己又恨又怕，對他非常客氣。
徐觀打跑瓦剌，收復北方一大片失地，功勛極大，因而朝中排得上號的文武官全部到場，京師保衛戰時的總兵官石亨也在。
石亨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本想讓徐觀啃硬骨頭自己坐收漁利，沒想到竟養出一頭老虎。
如今徐觀的功績和地位都不在自己之下，當初派他追擊瓦剌簡直是錯得離譜。
徐觀與眾臣紛紛見禮，卻不見於謙的身影。
一打聽才知道于謙病了。
為了保衛京師他殫精竭慮，積勞成疾，也先一撤軍就病倒了。
徐觀很敬重這位力挽狂瀾的前上官，結束完繁瑣的流程，立馬提着靈芝、人蔘前往于謙府邸。
于謙家在崇文區的一條小衚衕里，破落簡陋的四合院，完全看不出是三品大員的房子。
家裏只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僕，徐觀說明來意后還是吃了個閉門羹。
于謙精神衰弱不能見客，除了御賜藥材，禮品一律不收。
徐觀只好打道回府。
說來也怪，徐觀回京後於謙的病立馬好轉，一天後就能下床走動，飲食也恢復正常，三天後就能上朝了。
十一月十八日，大朝會，也是徐觀第一次面聖。
皇帝朱祁鈺面色白凈，頷下蓄着短須，身軀偏胖，兩個于謙加一塊還沒他重。
朝會第一項是封賞。
大明平定了瓦剌之亂，報了土木堡之仇，皇帝自然要封賞百官。
首功之臣毫無疑問是于謙，封賞也最為豐厚。
授少保、賞銀萬兩、奴婢百人、西華門府邸一座......
接着是總兵官石亨，諸多金銀賞賜不提，還進封世襲保定侯。
徐觀攻下紫荊關后受過一次賞，今天沒有獲得太多賞賜，得了鎮遠侯和龍虎將軍兩個虛銜。
其他的文臣武將們也獲得了封賞，朝堂上下其樂融融。
這時卻發生了一件不和諧的小插曲。
石亨感念于謙對自己的提拔之恩，向皇帝舉薦于謙之子于冕，皇帝也有意加封于冕，卻被于謙嚴詞拒絕。
于謙雖然乾瘦如柴，聲音卻頗為洪亮：“國家有難，臣子不能只顧私恩，石亨身為大將，不推舉隱士，不提拔士卒，卻舉薦臣的兒子，完全是為了私情，理應懲戒！臣的軍功不過是僥倖得來，絕對不敢用兒子來濫功。”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讓石亨又羞又恨，他與于謙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這下情分徹底斷了。
朝會的第二個議題就很嚴肅了。
瓦剌提出要把太上皇朱祁鎮送回來，大明該不該接他回京。
朱祁鎮本是皇帝，被瓦剌俘虜后大明為了擺脫勒索另立新帝，他被迫成為太上皇，有名無實，朝中也沒人再挂念他。
但大部分臣子還是認為朱祁鎮應該回來，畢竟皇帝被俘是一件很恥辱的事情，為了大明顏面，理應將他接回來。
只有現任皇帝朱祁鈺不這麼想。
他是朱祁鎮的弟弟，本來是親王，臨時被推舉為帝。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他是拒絕的，當時朝局危如累卵，南遷還是守城懸而未決，他這個皇帝不好當，但拗不過大臣們的苦求，只好答應。
成為皇帝之後他才明白成為天子有多爽，統御天下，執掌百官，生殺予奪，全憑君命。
現在他已經完全沉迷於皇權之中，哥哥回來只會增添變數，他可不想把皇位拱手相讓。
一聽臣子們同意將朱祁鎮接回來頓時大為火光，怒道：“這是瓦剌的陰謀！我們不能上當，還是讓太上皇繼續北狩吧。”
王直道：“陛下不必擔心，就算太上皇回來，這皇位依然是您的。”
一個青花瓷杯從龍案上砸了下來，嘭得一聲砸得粉碎，朱祁鈺氣得滿臉通紅，咳喘不止：“朕本來不想當這個皇帝，是你們這群文武大臣逼朕乾的！”
如果徐觀保留了記憶，一定會反對把朱祁鎮接回來，之後將爆發奪門之變，朱祁鎮重登帝位，把于謙下獄砍頭。
但他現在記不得還有“獲得于謙讚許”的任務沒有完成，作為一個自幼讀聖賢書的秀才，反倒覺得應該把朱祁鎮迎回來。
最後還是于謙拍板，以一句“天位已定，寧復有他”打消了朱祁鈺的疑慮。
十二月初一，前任皇帝朱祁鎮返京。
現任皇帝朱祁鈺並沒有來迎接自己的哥哥，而是把他軟禁在南宮。
朱祁鎮回來后，朱祁鈺便突發疾病，身體每況日下，連太醫也查不出癥結。
由於朱祁鈺無後，大臣們建議朱祁鈺立朱祁鎮的兒子為太子，每次都被朱祁鈺駁回，甚至廷杖了幾個大臣。
這些事情徐觀都沒怎麼參與，他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自己的婚禮。
大婚之日定在正月十八，新娘他已偷偷見過，戶部侍郎家的院牆可擋不住飛天遁地的將軍。
瓜子臉、柳葉眉、十六歲的年紀擁有二十歲的身段，相貌雖不算國色天香，但絕對稱得上美人。
徐觀只偷看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姑娘。
正月十六，徐府上下張燈結綵，等待喜事的來臨。
徐觀並不知道這時正有幾人悄然向南宮進發，一場席捲朝堂的政治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