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賞賜
王文海的禮單上，只有少量金銀銅器，大量的是絲，絹等物品，這也就怪不得五千兩的禮單寫了長長一摞，並且要用官船沿江南下再沿運河北上了。
這個時候銀價昂貴，和隆萬開海時的情形不同。
朱載墐這陣子又看王府的禮單本子，厚厚一摞是寫了不少王府的人情往來。
和其餘的親王府是百兩銀子，和普通的勛貴和朝廷大員，一般便是五十兩銀。
比如湖廣巡撫和巡按路過常德，兩人按規矩拜會朱載墐后離開，按規矩榮王府會贈給這兩個文官每人五十兩銀。
按王府的紀錄是給白金五十兩。
自重羽毛的官員會推辭不受，一般的官員就欣然笑納了。
這個年代，給過路官員銀子叫送程儀，是一種默認的灰色收入。
有身份的名士和生員也有資格拿這銀子，門生故舊拜上門的時候，官員們也要送給程儀，主動上門拜會拿銀子，便是“打秋風”，也是當時士紳生員們的一種收入來源。
在通衢要道當官的官員，程儀和人情往來，少則每人幾兩，多則數十兩，每年累積下來也是不小的負擔。
王府這般人情開銷也是斷不可少，哪怕貴如親王也不願平白得罪人，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人報復？
現在畢竟不是國初時太祖年間了，親王掌兵權還能干預地方政務，到了嘉靖三十年時，大明就是標準的文官時代。
外藏庫的金銀，按王文海說黃金幾乎沒有，白金只剩下幾百兩，還要備隔幾天就有一次的人情開銷，此外還要留着給朱載墐備賞。
提起這話，王文海提醒道：“殿下，前日出城，常德府和武陵縣都派出差役，常德衛武陵所更是派出指揮使並官兵協同親軍指揮使司一併充任護衛，還有隨行的宦官，都人，吏員，以及儀衛司官兵，守陵衛軍和官吏，這些上下人等，均需殿下賞賜。”
朱載墐微微點頭，笑道：“這也是應當的，該如何賞？”
“往年都有例的，臣一會叫人將記錄送過來給殿下翻閱。”
朱載墐若有所悟，也怪不得說親王出行是勞民傷財。
這一次自己還是輕車簡從，早晨走下午回，一路未驚動地方官紳接待，也沒有帶多少隨員護衛，就算如此，常德衛動員一個指揮使和一百多官軍，府衙和縣衙出動百多人彈壓地面，隨行官吏和衛軍一百多人，守陵的一百多官吏衛軍也忙碌了一天。
這些人均是要賞賜的，因為朱載墐的出現使這些人承擔了額外的勞役，賞賜是理所應當。
“那便照例賞。”朱載墐想了想，說道：“常德衛，守陵官兵和儀衛親軍，照例之外，翻倍加賞，若銀錢不足，便以糧食布匹來發。”
“殿下仁德，”王文海擠眉弄眼的道：“官兵們必定萬分感激。”
一旁的趙顯，趙元兩人也抱拳道：“臣等謝過殿下。”
“長史無需擔心。”朱載墐沉聲道：“官兵將校為本王奔波勞苦，若這般也不敢賞，傳揚開來是何名聲？朝廷若為這點小事再抓着不放，吾也是認了。”
趙顯和趙元等人默然侍立，臉上神色還是平淡從容，不過眼神之中，也是有略微的感動和認同。
畢竟殿下還是能考慮到普通將士的辛勞，哪怕是在這種要命的時候也是能有所堅持……
看到武夫們的神情，朱載墐心中稍覺安慰。
一次該有的賞賜就不要妄想能買到忠誠了，沒有賞賜這些儀衛官兵會在背後罵娘，哪怕親王也照罵不誤。
拿到賞賜他們也是會認為是自己該得的，歡呼肯定會有，也會說幾句讚揚的話，但底下該幹嗎還是幹嗎去，朱載墐不覺得會有多少人變得更加忠誠。
只是自己當著長史的面對這件事有所堅持，再結合王府的現狀，使得了解內情的人在內心深處對朱載墐多一些認同和尊敬，這才是朱載墐要的效果。
一個上位者，能考慮到下屬的利益已經很難得了，很多上位者就認為臣下理所當然的應該效死，卻不去想想這些人也是人，也有妻兒家小要養活。
而為了下屬利益，能堅持意見，甚至在危及自身時還能有所堅持，這種品格就更加難得。
朱載墐沒有想過用眼前這一點小事就把忠誠度從友好推進到信賴，但事情總是要從一點一滴做起，而且該堅持時就堅持，該退讓時才退讓。
王文海也是有些意外，榮王殿下近來的表現還真是讓他屢次感覺驚奇，甚至是有些惶恐。
一個人能隱藏的如殿下那般深，還真是令人畏懼啊。
“賞賜所用，可以從外存倉里提取，只要殿下手詔，長史司可以歸檔就可以。”王文海沉聲道：“但禮單上的金銀銅器等物，怕是要到內藏庫中去領取，此事臣無能為力，只能請殿下出面了。”
“知道了。”朱載墐道：“吾先寫手詔，提取賞賜將士的錢糧吧。”
……
午時過後，大量的糧食布匹從王宮西南角的外存倉中取出，所有隨行儀衛都是有份，並且按常例加了一倍。
到儀衛司的官兵下值之前王宮欞星門前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量的糧包和布匹被堆放在那裏，隨行的一百多儀衛官兵都有份領取，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充盈。
王宮佔地極廣，但四大庫房都是在端禮門內欞星門外這一片地方，碩大的庫房都要和主殿差不多大小了，底基方磚，牆角以條石，牆面是大塊的青磚，庫房沒有開窗，天長日久內里積灰很多，但外存倉因為經常打開，雖然不免灰頭土臉，但搬取的是自家的賞賜，在廣場上等候的儀衛官兵就算在排隊等候和出力搬取，一個個仍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旗軍每人一石糧，一匹布。”
方世猛站在庫門前，也是滿臉高興的樣子。
雖然並非是全員都有犒賞，但每次給儀衛正之下的親軍們發放物品，他身為儀衛副仍然是相當的高興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