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夠老練

第15章 不夠老練

由於說正事,周勝就是吃了個半飽便出門。

他還不敢耽擱,直接便直奔了玉熹殿東。

還是一樣的小院,一樣的寧靜,一樣的大水缸和餵魚的李富寧。

周勝上前一跪,朗聲道:“見過宗主爺。”

“嗯,下值了?起來說話罷。”

“倒不是剛下值……”

“瞅你臉色青黃不定啊,出事了?”

“是出事了……”

周勝小聲將銀針驗毒之事說了。

話剛起個頭,李富寧臉色一變,自己走到院門口將小院門給抵上了。

“仔細些說。”李富寧神色嚴肅的道:“包括殿下的神情舉止……”

“殿下除了開頭很氣憤的樣子外,剩下的時間就是面無表情。”

李富寧一滯,搖了搖頭道:“殿下近來面無表情的時候真多。”

朱載墐近來是祭起了“面無表情”大法,笑話,步步陷阱稍有不慎就要命的地方,他敢撒歡着折騰嗎?

“酒不喝戲不聽……”周勝唏噓道:“看來中毒之後,殿下確實是幡然醒悟了。”

李富寧大為贊同,感慨道:“要是咱家早知道……”

這個話題李富寧掐了沒繼續往下說,又轉而盯着周勝道:“殿下前前後後的表現,你一句沒漏吧?”

“小的哪敢?”周勝苦笑道:“當時差點就撞柱自殺明志了。小的當時是想,就算舍了這條賤命,無論如何不能叫人牽扯到宗主爺這裏……”

李富寧大為感動,激賞道:“你很不錯,不枉咱家在你小時就關照你。”

太監對文官,勛貴,武將,都不講情誼。

在外界看來,此輩貪婪無度,做事沒下限沒底線,又喜怒無常,不講情面,說聲翻臉就翻臉,實難伺候。

其實這是文官們在外的立場,太監的沒底線沒節操,一半是為了奉迎自己的上級還有上級的上級,最終是落在皇帝頭上,另一半是因為太監沒辦法和官紳武將一樣建立家族,只能多撈些養老。

沒足夠錢的太監,不管在職時多風光,一旦落了難就連雞也不如,這是太監們的先輩們用血淚總結出來的教訓。

另外太監們的經驗教訓就是不和外官交朋友,那些士大夫和武將再怎麼奉迎只是為了太監們手中的權力,一旦太監失勢去職,那幫傢伙就又從舔狗變君子,不提褲子也不認人。

太監只信太監,不管是稱宗主爺還是師父,反正就是師徒傳承,師傅提拔徒弟,徒弟得勢了得護住師傅。

大明的宮廷中,太監們的師徒恩怨也是極為複雜,一部書怕是也說不清道不盡……

待周勝將朱載墐吩咐之事說了之後,李富寧神色更是複雜了。

“能想到通過兩個小女孩傳話,將趙家拉進來,妙,妙極了。”李富寧讚歎道:“咱家一時半會都想不到這一手。嗯,就是話太直白,太功利,要不是你墊一句不要說的那麼淺顯直白,怕是殿下的話容易叫人反感……”

周勝微微點頭,頗有同感的道:“殿下雖然沉深多智,還是有些……嗯,是有些淺顯直白。”

其實這爺倆說話算客氣的,朱載墐的權謀和話術在這一大一小兩狐狸眼裏簡直太粗直太淺陋太幼稚,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給自己,也沒有給趙家迂迴閃躲或是考慮周詳的機會……

“若是趙家瞻前顧後呢?甚至是趙家早就暗中給別人拉走了呢?這麼一來不是全暴露了……”李富寧搖頭唏噓了一會,不過轉頭又道:“但殿下畢竟是殿下,天生敏銳,就象那楚莊王,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假以時日,殿下多見人說話,掌了大權,多見識,多洞察人心,漸漸的也就權術純熟了。眼下這事,畢竟還是殿下對,趙家這樣的家族,原本安生過日子,選了王妃,就上不上,下不下,如果王妃在,有殿下和王妃看顧,十幾二十年時間的積累沉澱,成為親衛指揮使司或常德衛的上等將門都不算難。王妃一去,宮裏無人難為人啊。趙家必定是比黃蓮還苦,殿下能想到這一點,不談細節,洞察人心這一塊,其實比不少積年老吏都強的多了……”

若朱載墐在此,必定熱淚盈眶……不管自己想到的沒想到的,李富寧都能替他總結出個一二三出來,當領導的有這樣的部屬,還有什麼可說的?

不過李富寧現在顯然還沒有出頭的打算,沉吟再三之後,李富寧對周勝道:“殿下久不外出,出城掃墓的事多半還要生變故……還得再看看。嗯,你就安心替殿下效力,慢慢舉薦幾個忠於殿下的人手給殿下使喚。”

周勝小聲道:“也得忠於宗主爺。”

“那就不必了。”李富寧淡然道:“府里關係雖亂,但在有心人眼裏還是洞若燭火,你全舉薦我的人,殿下遲早有知道的一天,到時候連你也會失去殿下信任。便是咱家,有機會也會找殿下坦白輸誠……希望這一天早些來。你要找的,是在王府里被排擠不得志的,年紀不能太大,不能太蠢,也不能太偏激,給他機會,要知道感恩,嗯,就是這幾條大宗旨,細節方面,你自家把握吧。”

說是幾條大宗旨,李富寧這幾條基本上就算是把條條框框給定死了,就是找派系背景不深,性格還算中正平和,又知道感恩,年紀還不能太大,估計諾大的王府中,能找到的合格人選也不會多。

兩相對比,果然朱載墐就是個楞頭青了,交辦的事也含糊不清,沒有李富寧交代的清楚明白。

“也不拘一定是宦官,小吏,侍衛,甚至宮女都可以的,殿下太缺信的過的人,你多多設法費心罷。你能入殿下法眼,也是你的緣法,現在朝廷對各王府控制俱不及以前那般嚴厲了,沒準再過十年二十年,咱家這承奉正的位子,就輪着你來做了。”

“小的不敢想,小的要侍奉宗主爺一百年。”

“盡扯臊,小猴兒崽子,滾吧!”

……

“見過二叔。”

桑秀是趙榮堂弟家的閨女,從小往來較多,這兩年見面少了,進門之後,桑秀便是向著趙榮鄭重行了一禮。

“果然是秀兒。”趙榮站起身來受了堂侄女一禮,兩側趙元和趙顯兄弟略一呵腰,叉了叉手,算是給堂妹還禮。

趙桑秀行禮之後,拿眼看了看方世猛,臉上顯露為難之色。

“秀兒,那是你方世叔,和為叔是過命的交情,也是咱家的通家之好,沒甚事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趙榮說了一句,撫了下花白鬍須,又笑着道:“不過要是攛掇為叔造反的話,還是不能當著這老子小的面講。”

方世猛哭笑不得的道:“趙兄當著小輩的面也這麼不莊重,看來是心結盡去了。”

其實真的是如此,趙榮在此前還是頭髮花白心如死灰的樣子,方世猛帶來消息之後,趙榮的精氣神就多半回到了身上,人就是如此,就怕沒有希望的活着。

趙榮最大的遺憾不是自己,而是害怕這樁和王府聯姻的婚事不上不下,反而耽擱了趙家在常德衛的前程,那就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起子孫了。

既然王爺還記得趙家,希望猶存,趙榮的精氣神當然就回來了。

趙榮和方世猛這麼互相一虧,桑秀這般靈秀的姑娘自是看出了叔爺和眼前這威猛武官的關係,當下抿嘴一笑,便是將周勝的話轉述了出來。

當然,這姑娘也是靈醒人,沒有說過於赤裸裸的拉攏利誘的話。

周勝其實也是說了些,畢竟是朱載墐交代時的原話,不好一句不轉述。不過在桑秀看來,多半是周勝為了取信她們添了油加了醋,她怎會知道,現在的殿下差不多就是這種權術水平……

待桑秀說完,眼前的諸人都是面面相覷,一時間房中都是冷了場。

掃墓,對趙家致意,雖然桑秀的話沒有說的太明白,這也是政治人物的特色,各人想當然的腦補為朱載墐的謹慎小心。

半響過後,趙顯才磕磕巴巴的道:“看來殿下還真是想用我趙家……”

趙元冷笑道:“剛剛是誰說不可能來着?”

方世猛,趙榮,趙顯三人都是臉一紅,剛剛他們三人可是持一樣的意見,都是覺得趙元的自我感覺太過良好。

趙榮看向方世猛,沉聲道:“老方,你是儀衛司的人,說說是咋回事?”

方世猛眼皮一沉,接着又一抬,眼中已經是精芒四射。

“看來殿下這一次是真警醒了。”方世猛手按椅背,沉聲道:“此前我一直不好明說,現下倒是能說了。咱們儀衛司聽長史司的,和殿下也是一直不沾着邊,估摸着殿下暫且還信不過咱們。兩位長史各懷心思,都靠不住。承奉司一正一副,心思不明,殿下估摸着也是信不過。王府上下各懷心思,有聽朝廷的,有聽太妃的,也有和外頭郡王爺眉來眼去的。咱們殿下看着是大明親王,身邊連個靠的住的人手都沒有。這一次要趙家進儀衛司,應當是殿下想真正掌握王府的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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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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