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毒

第11章 有毒

孟長樂搖頭不語,想想榮王畢竟才二十齣頭,可能被告變之事所驚,想要出城掃墓排解驚惶憂懼的情緒,也算情有可原。

自己告變為的是大明天下,為的是限制親藩補益天下元氣,造福湖廣百姓,大節無虧,但從榮王本人來說確實冤枉,想到這裏,孟長樂便不復多語,反正此事由王文海料理,在榮王府中也是慣例。

王文海扳回一局,臉上浮現笑容,接着便請來承奉正李富寧,承奉副張耀祖,召來儀衛正陳綱,儀衛副方世猛等人,着這幾人相隨出城。

同時挑校尉三十人,護軍百人,宦官十人,再準備些祭奠用的袍服,物品,轎馬等物,待王文海和榮王殿下一併選定合適的日子,便可以相隨榮王殿下,一併出城往德山王陵。

眾多宦官和官員對此事都頗覺意外,大夥都知道替先王招墓多半就是借口,而王妃並未過門,殿下也一直未有明顯的傷心表面,好端端的怎生想起去掃墓?

掃墓之事,方便倒是很方便。

王妃薨逝后就是在王陵附近先行安葬,朱載墐的王陵尚未修好,待修好之後,會將王妃棺槨起出,送到王陵配室中重新安葬。

至於此前榮王殿下並未對趙妃之死有過多的表示,倒是在此風雨飄搖的多事之時,突兀的要去給故王妃掃墓,很多人皺眉不語,揣摩着榮王的意思,想了半響后卻多是不得要領,只能各自散去。

……

“咳,這一下趙榮要高興了。”

出門之事,儀衛正陳綱,儀衛副方世猛接了令,匆匆趕至自己的官署會議。

兩人俱是武官,做事自是雷厲風行。

坐定之後,陳綱便對方世猛道:“挑選校尉,護軍隨殿下出行之事,就由方兄去做吧?”

“理所當然。”方世猛道:“一會我先挑人,然後便去趙榮那邊去一次,殿下的隨行護衛由咱們來做,趙家也要出人跟隨,甚至準備休息下處,都得趙榮來做。”

王妃薨逝后還未葬入王陵,只是下葬在常德的德山王陵附近,墓地平時的管理和打掃是王府派人和王妃家人合力進行,趙家在那邊還有房舍和守墓人居住,榮王將至,趙榮和家人當然要陪伴和招待,這也是其擺脫不了的責任。

當然,從陳綱,方世猛的角度來看,這事情對趙榮和趙家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

“自從王妃離世后,”陳綱滿臉唏噓的道:“趙榮傷心之餘,還得被小人中傷,排擠,日子頗不好過啊。現在好了,雖然隔了一年多,但殿下好歹親自去掃墓,王妃和趙家地位確定,將來好歹不會再受人欺凌。”

方世猛則是捏着指節,將手捏的咔噠直響,冷笑着道:“趙婉這孩子命薄啊,她選為王妃時,我和趙兄弟喝了半夜的酒。咱們武夫不比那些窮酸,那些窮酸文官最不喜歡和皇家結親,咱們武臣不同,和皇家結親成了國戚有什麼不好?不都是大明臣子?當時趙兄弟的開心之狀,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婉兒突然患病離世,趙兄弟不光是傷心女兒,還得被外人譏笑嘲諷,種種滋味不必多說。下葬之後,隔了一陣子我去看他,四十多歲的人頭髮已經白了大半。”

“我們儀衛司和衛所武官都是都司之下,大家安身之後從流官轉世職,彼此要互相照應不知道多少代人,那些人目光也算太短淺了。”

“人心如此,不必多言。”

“也是怪殿下,王妃薨了,他沒事人一樣。現在好了,總算是想起要去祭奠一下,不然也太寒人心。”

“殿下才二十齣頭,總得慢慢知曉世事人情。”陳綱笑了笑,說道:“何況殿下是何等身份,宮中沒親近長輩在,也沒有人提點他。”

方少猛欲言又止,陳綱知他想說杜太妃和幾家郡王的事,頓時便是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式。

“咳,說的也是,方少猛冷冷一笑,隨口道:“那孟長樂性子古怪,太過古板。王文海又只知道奉迎,就是個馬屁精,還好是殿下自己醒悟過來了。”

說了幾句閑話,方世猛站起身來,端起茶杯猛喝一口,揮手抹掉虯髯上的水珠,說道:“我這便出去,挑了人就去趙府。趙兄是我換帖兄弟,有好消息還是我親自跑一遭。”

陳綱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

“有毒。”

周勝看着雪亮的銀針逐漸變黑,整張臉都扭曲了,身體也是沒了力氣,歪倒在了地上。

只有他右手拿着的銀針還是高高舉起,這個小宦官下意識的高舉銀針,怕是害怕落到地上,不小心就損毀了證據。

“哼,是砒霜。”朱載墐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釋然之餘也是十分害怕。

但看到眼前的小宦官如此不堪,朱載墐反而是鎮定了下來。

“奴婢不知道……”周勝趴伏在地上,用力叩首,大聲道:“奴婢實在不知情,請殿下下旨徹查,若奴婢知情不報或是與賊人同夥,奴婢願受凌遲之刑。”

“果真如此么?”

聽到周勝賭咒發誓,願甘受凌遲之刑的話,朱載墐也沒有第一時間表示信任,只是用懷疑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小宦官。

朱載墐內心並沒有表面上的這般從容,驚疑和后怕之後,一股強烈的憤怒湧上心頭,就算知道眼前這周勝多半沒有問題,朱載墐內心還是無比憤怒,甚至有一腳將眼前人踢死的衝動。

“奴婢願現在便以死明志!”周勝不敢有絲毫猶豫,在朱載墐的眼神之中,他看到了無比殘酷和陰狠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原本還想藉此事上位的小宦官,害怕和膽寒了。

周勝迅速起身,往着殿角一側的柱子上猛然撞去。

“停下!”

在朱載墐的暴喝聲中,周勝腳步變緩了一些,但還在猶豫着向前而去。

“我還用着你,”朱載墐冷冷的道:“用的着你,就不准你自殺!”

這話說的毫無道理,但朱載墐就是這麼順口說了出來,而且理直氣壯,感覺自己道義無虧!

這是出於受害者反擊的一種心理,堂堂天子後裔,大明親王,居然多次被人以砒霜暗害,簡直是豈有此理!

別人被害是別人,自家的性命卻是第一要緊!

從感覺自己可能是中毒的那天起,朱載墐便是一直留神此事。

若非如此,怕也不能發覺李簡的異常!

當時又沒有什麼高明的毒藥,多半就是從生物中直接提取,有一些植物吃了會中毒,但相當罕見,且保存不易。

最好用和最常見的毒藥,無非就是砒霜。

古人驗毒用銀器,就是針對砒霜。

砒霜中含有硫,一旦和銀器發生接觸就會發生化學反應,銀器會發黑變色,並且是在很短時間內便可以發現。

在毒物數量不多的前提下,銀器驗毒已經相當有效,可以杜絕大多數的謀害了。

朱載墐的吃食全是放在銀器之內,還放着銀牌,每次進膳前還要用銀針試毒,加上典膳司上下過百人,想在那裏動手腳不是說完全不可能,卻是太難了。

最省事的辦法就是買通近侍,在酒和茶里動手腳。

酒和茶都在瓷瓶和瓷做的蓋碗裏裝着,只要稍有疏忽,不是每次倒茶斟酒都用銀針來試,便可以令朱載墐中毒了。

上次朱載墐中毒未死,但病情不輕,昏迷了好幾天,如果不是年輕扛的住,可能就真的一命嗚呼了。

也可能是靈魂穿越的原故,原本要被毒死的人又活了過來。

朱載墐面露笑容,只是笑容卻是無比冰冷。

誰想害自己?

不管是誰,定要叫他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代價!

“你要想辦法替我盯着李簡,別的近侍也要盯。”朱載墐端坐着,周勝淚流滿面跪在朱載墐的膝前。

朱載墐從種種細節來分析,周勝應該還算忠誠,但用此人之前,敲打和警告,還有用其監視其餘人,令其先拿一份投名狀來,這應該是穩妥的用人之法。

另外象周勝這種近侍宦官,身後難免會有人,敲打周勝,也是順道敲打了周勝身後的人。

嗯,朱載墐自家相當滿意,自己的手腕好象更純熟了。

就是容易沾沾自喜……太不成熟,也不夠穩重啊。

說到底,就是二十來歲小夥子的心性……

至於市恩,朱載墐沒有考慮過。

身邊的近侍都是朱載墐挑選的青年宦官,前途大好,這樣居然還有人背叛,此時應是警告和敲打,市恩有個屁用。

恩威並用,才能真正收攏人心。

否則要麼一味恩結,人們感恩而不畏懼,時間久了就會上下嬉頑,毫無規矩。

一味強力壓服下屬,只立威不施恩,人們就會一味畏懼,時間久了,便會人心離散。

朱載墐有一種感覺,自己重生之後,兩世的經驗和學識相加,似乎是感悟了很多此前不理解,也不明白的東西。

“奴婢一定全力以赴。”周勝這時才確定眼前這位榮王殿下是真要用自己,當下連連叩頭,腦門用力砸在金磚之上,發出砰砰的震響。

“去吧。”朱載墐微微一笑,說道:“莫把頭砸破了,過兩天還要隨我去德山掃墓呢。”

“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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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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