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那個少年 第七章 少年總有靦腆時
數顆金燦燦而又閃耀光芒的事物從天上降落,與馬克忠一起的眾兵卒看清那是什麼后,丟下手裏的兵器,顧不得被砸的頭破血流也要撕下遮在臉上的布,將那些事物接到布中。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隔着他們不遠的十幾步開外,那個方才還同他們嬉皮笑臉的少年,正拉弓搭箭將箭頭對準他們。
直到三片殷紅像是血蓮一樣從人群中綻放開,人們踩到濕噠噠的紅色后,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腦袋正對準着少年弓箭成了活靶子。
像是受了驚的羊,一群人開始手忙腳亂慌慌張張撿起方才丟在地上的兵器做遇敵之勢。
另一邊,齊安對着馬克忠冷笑一聲說道:“你們想升官發財不假!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也不假!”。
常年與這些底層軍伍打交道,他很清楚這些最底層的軍卒過的有多艱苦……對着金錢又有着多大的渴望,哪怕是眼前這些兵卒在生死地獄間走過幾遭,可從地獄爬出來見着金錢,依舊很難擋住誘惑。
倒不是他們貪婪至此,拿到金錢他們想做的不過就是娶妻生子,但對平常人來說,稀鬆平常的事,對他們卻是奢望,邊關生活艱苦,軍餉也高不到哪兒去,這就造就了他們對金錢有着一股很深的執念。
嗖!嗖!嗖!……
齊安整個人像是人形的弓弩一樣,接連幾箭再次從他手中飛出。
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也開始綻放在荒蕪的大漠上。
赤紅的血流淌在齊安身邊,染出一片暗紅,對應上西方快要落下的紅色餘輝,整個場景有中說不出的詭異。
少年那抹冷笑,在這樣場景的承托下更顯得陰森可怖。
“蠢貨!我要你們是幹什麼的?打過那麼多場戰就被一個半大的娃娃嚇破了膽!”馬克忠眼看局勢朝着不可控的局面發展,對着眾兵卒怒吼起來。
他畢竟是經歷過無數次生死的人,在對着齊安稍稍驚訝后便很快恢復了理智。
那些兵卒同樣如此,被馬克忠一吼后他們很快鎮定下來,剩餘六十多人迅速排列在一起組成一個方形陣列。
第一排持刀向齊安和陸莜嘉殺過來,第二排則是將盾砸在地上緊密排在一起作為養護,往後幾排則是揚天拉弓,將數十隻箭向齊安和陸莜嘉射來。
看得出來,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經歷過不少血戰的洗禮。
齊安只好放下手裏的弓箭,抽出腰間的悍刀迎敵。若是繼續以弓箭迎敵,射殺得了前面的敵人,卻防不了後方的弓箭手。
刷唰!唰!唰!唰……
後方的弓箭手接着射出了了第二波箭,加上前面一波共幾十支箭像是一陣震雨落下。
“快閃開!”齊安一刀劈出將身前的十幾支箭羽劈開,卻發現又兼顧不了陸莜嘉那邊。
到了這會,他也只能祈禱少女同他說過她是修士的話是真的,否則活活就會被射成馬蜂窩。
陸莜嘉面上的表情並無多大變化,只有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一些,顯得藐視人的意味十足。亦不知何時,她手中多了一把三寸大小的白色匕首。
緊接着,她的身姿開始變得飄忽不定,那把匕首在她的手中開始以着各種姿態變幻起來。像是有一股白色的氣流在她身邊環繞,又或是數片雪花被看不見線連接起來,隨着她腳下的動作亂舞,凡是是靠近她的箭羽,都被他用手中匕首斬落下來。
她整個人長袖飛舞,三千青絲亦隨她動作凌亂,這般姿態更像是在空曠的大漠中亂舞。
齊安感覺得到,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雪花在她身邊飛舞,純粹就是她手中那把匕首實在太快了,快到人只能看到一連串白色的殘影。
並且他自問,正常武夫是決絕不可能把一把匕首練到這般程度的,那把執着匕首的手或許力道算不上多大,但絕對把每一分巧力都練到了家,這份飄渺靈動的力更是足夠殺人於無形。
這便是修士的能耐?齊安一時看得有些驚嘆。
“你先管好你!”他看的入神,那邊少女卻是對着他也提醒起來。
他轉過頭一看,第一排持刀的兵卒已經快到他面前,他面色再度轉為陰沉,持刀向眾兵卒衝殺而去。
“哐當!”一聲,一個兵卒連人帶刀直接被齊安攔腰斬斷,那人腸子白嘩嘩流了一地。剩下人眼見心中都是一驚,征戰半輩子他們哪裏見過力道有這麼大的人,簡直只有生猛能形容。
“你管殺人,箭我來當!”
“好!”
又一陣箭羽射來,陸莜嘉擋在了齊安的前面,二人簡單交談后,便一前一後對上了對面幾十號人。
鏘!鏘!鏘!……
有刀撞在一起的聲音,也有骨頭碎裂的聲音,眾兵卒中有人勉強接下了齊安的一刀,但持刀的那隻手直接被震的骨頭斷裂、鮮血直流!
在他們對面的少年看着身形單薄,但卻又實實在在是一頭人形猛獸。
很快,持刀的十幾人就被齊安砍成了散落在地上的“稀碎”,他一個箭步像是一支筆挺的箭一樣越過陸莜嘉,徑直來到方形隊列跟前。轟隆!
像是一顆巨大的巨石砸在了前面一排兵卒的盾牌上,齊安的刀劈在上面立刻出現了幾道裂紋,那持盾的兵卒更是被巨大的力道給砸飛了出去。
馬克忠把這一切看在眼裏,驚得他瞪大眼睛大叫了一聲“怪物”。
但很快,他又鎮定下來。
他知道,從現在的局勢看,他們已經有些劣勢了,若不改變一下他們的戰術或是有什麼轉機出現,他們大概率所有人都會折損到這裏。而看着齊安,他也不得不讚歎一句李修看人的眼光。
只齊安一個人的確比得上一整支數十人的隊伍。
……
七十二個人……
從人數上看,來殺兩個人那就是手到擒來的事,但事實上兩個人卻把這七十二個人殺的只剩下三十七人。再也許,再過一會兒,三十七人就會只剩下他馬克忠一人。
想到這裏,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儘力沉浸下心思,想出一個應對之策。
可興許老天也知道他今日可能會死在這裏,掀起一整風沙襲來拍打在臉上,讓他認清他今天可能會死在這裏的事實。
其實,他倒不是怕死,畢竟在沙場搏殺那麼多次生死他早局就看的很淡了。
只是他這次出來,給他下達命令的人除了許諾給他眾多的好處外,還扣下了他的家人。
意思很明顯,只要他不能帶郡主回來,那麼他的一家人就都得上斷頭台。
他想起家中又懷有身孕的妻子,以及那個已經會叫他爹爹的小男孩,他突然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了。
可他來取郡主性命,有何嘗不是為了讓這個家過的更好些呢?
他的思緒徹底陷入了矛盾之中。
“馬將軍,黃管事叫我來助你了!”馬克忠正沉浸在思緒之中,身後卻傳來一個熟悉而又自帶幾分陰險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一個穿着青杉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正向他走來。
這青年容貌總體算得上英俊,但奈何一雙眼睛上黑眼圈極重,這樣又顯得他整個人陰氣沉沉。
青年叫范功進,是個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同時也是極少數被李修看重的年輕後生之一,早年間在去永安趕考的路上偶得過一卷修行法門,並有幸在李修門下學過幾年謀略。
後來的他在修行上並沒有彰顯出過人的資質,修行一途只是堪堪入門,但畢竟是考取過功名的人,天資聰慧,得到了李修的賞識,把他歸置在了自己的門下,打算推舉給鎮北王做謀士。
但他所獻計謀無一不是陰險歹毒,因此被李修棄用,只給了一個軍帳記賬管事的職務,讓他記賬管理下糧資財務。
直至到這次鎮北王府異變突生,他又投在了鎮北府眾多謀士中二把手的黃士隱帳下。
當然,黃士隱此人范功進一樣,一樣是歹毒貨色。
馬克忠更是曾聽聞黃士隱此人心思縝密,做事陰狠毒辣,如今看來是真的不假黃士隱,剋扣他的家人也就罷了,還派人來監視他可謂機關算盡。
而對於范功進這樣反覆無常的小人,他本人更是沒有多少好感,所以並不想和他過多搭話。
“馬將軍!黃管事可是讓我給你來送好東西來了……諾!這一瓶東西灌下去能讓你增十倍的力氣啊!”范功進並不在乎自己的熱臉貼冷屁股,只是將一個綠色小瓶向馬克忠塞了過去。
更似乎,他對於范功進的態度並不在乎,而他的職責就是來帶話的。
與馬克忠一起來的眾兵卒雖然經歷過血站的洗禮,但在齊安和陸莜嘉壓倒性的實力下,他們並沒有多少勝算。
來時除馬克忠以外的七十一人更是像被切菜頭一樣,砍成了十來人。
馬克忠看了一眼手中的綠色小瓶,似乎並不情願把這瓶里的東西喝下去,直覺告訴他這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更似乎他還保留着他最後的倔強,咬了牙壓牙后,他對着剩餘的人喊道:“上火油彈!”。
這些本該在戰場上燦爛綻放的東西,他本是不打算帶來的,因為在戰場上火油彈以少勝多叫光榮,可眼前為區區兩個人用,出來算什麼?
這個答案馬克忠已沒空去向,因為現在的局勢已讓他顧不得那麼多。
聽到“火油彈”三個字,齊安一個激靈緊張了起來,這些東西體積雖然不大,可用出來砸到地上,勢必會燒出一個焦黑的深坑,更別說落到人身上。
到了這會,齊安方才的勇猛一下子消失不見,就像是打了敗仗的逃兵,又或是斗敗了架駕着尾巴跑的野狗,他的樣子有些狼狽。
不過狼狽雖狼狽,他移動速度卻是十分迅猛,更顧不得陸莜嘉作何反應,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向放在汗血馬身邊的鐵鍋跑去。
又像是隨便撂下一件物品一樣,他把陸莜嘉放到在地上,然後自己爬在她身上,再將一口鐵鍋扣在他身上。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似乎這樣的事他沒少做,已成了他的本能。
這口鍋可容納的空間還是很大的,但由於齊安方才“倉皇”的操作,他的整個身子直接貼到了陸莜嘉的身上。
少女獨有的味道,像是空谷幽蘭的味道,絲絲縷縷傳入他的口鼻,他更能感受到身下傳來溫熱,彷彿整個人處在一塊軟玉之上,更似乎,他能感覺到少女嘴鼻間的氣流正從他臉上劃過。
但這個時候,一向流氓的他臉色卻憋得通紅,一顆心更是“碰碰”跳個不停,說話也開始變得語無倫次:“這……這……這形勢所迫!形勢所迫!形勢所迫!我是正人君子!我是正人君子!”。
靦腆的樣子,實在與平日的他聯想不起來。
與他相反,陸莜嘉則是鎮定的對他說了句:“你講那些葷段子的時候不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嗎?對吧?正人君子!”。
聽聞這句話,齊安似乎從她的眼中讀出了一些藐視、嘲笑的意味,但隨即又想到少女的眼神天生就是如此,是他想太多了。可不否認的是,他臉更紅了!
事實上,對於齊安的做法,陸莜嘉抱着的就是一顆平常心態。她不是那種看一眼,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大小姐,對於齊安這種非常時刻非常做法的行為她是能理解的。
彭!彭!彭!……
接連幾顆火油彈落在鐵鍋上,然後再濺落到其它地方變成一片又一片綻放着的火蓮。
一直到聽着外面沒有了動靜,他這才一腳踢開鐵鍋從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
而對於他來說,剛剛在鐵鍋里的那段時間倒是度日如年,但同時他又暗罵自己幾聲大大的不爭氣——軟玉入懷,當是一番享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