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好在,裴容與宗謐密謀的這件事本就是暗中進行,就是二娘子也不知把姬重錦騙過來會遇到這樣的事,宗謐給她的說辭是想跟她兄長說一說他們倆的婚事,她便信了。
宗謐是很相信裴容的,再者這樣的事,他根本不敢露面,怕被盯上。
因此,這裏發生的事,暫時沒有任何人知曉。
裴容流了很多血,陳克業這次終於逮住裴容,裴容還有氣在,他將人先捆回去關起來醫治,事後太子殿下還有許多事情要問他。
至於福宸公主與姬重錦,以及被用麻藥弄昏迷的張家姑娘,都已被悄悄帶走,表面看起來一切都是風平浪靜。
先說姬昭這裏,自打福宸公主出門起,他就一直提心弔膽。
下朝之後,宗禎先去六部衙門轉了圈,便來他這裏,與他一起等陳克業他們回來,事先就已說好,由陳克業最後帶福宸公主與姬重錦回來。
等到下午,總算都回來了,結果姬重錦一身血,福宸公主抱着昏迷的他哭得嗓子都啞了。
後來哪怕白大夫過來,福宸公主也不願意鬆開姬重錦,姬昭上去安慰很久,她似乎才回過神來,這才鬆開姬重錦,接着就一直陪在姬重錦床邊。
待姬重錦的傷口包紮好,白大夫說姬大郎君下手是有分寸的,只是流的血多,看起來嚇人,實際倒還好,姬昭才放心下來。
待福宸公主的情緒平息下來,姬昭才從裏屋出來,他出來一看,宗禎坐在那裏鎮定地正喝茶。
姬昭坐到他旁邊:“你妹妹那樣傷心,你還悠哉悠哉地喝茶!”
宗禎抬眼看他,笑道:“這是好事,不該為他們倆高興?”
姬昭想了想,似乎也是哦?
他立馬往宗禎靠了靠,眼睛亮亮地說道:“公主是不是真的也喜歡我大哥?雖然我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不過看公主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應該沒跑了吧!”
宗禎笑着又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恭喜你,和離的日子已然不遠。”
姬昭挑眉:“嘁,我覺得和公主做夫妻也蠻好的,我可沒有急着想和離!”
宗禎笑:“是,是我着急,是我該恭喜。”
“嘿嘿。”姬昭這才從他手中接過茶杯,與他碰了碰,“乾杯!”
兩人笑着對飲。
結果事情竟然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順利與迅速!
昏迷的姬重錦第一次醒來后,確定他無事,福宸公主誰也沒告訴,自己換了衣服就進宮找仁宗去說她要與姬昭和離的事。
仁宗大吃一驚,連忙問是為什麼。
福宸公主非常有擔當,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實話實說道:“父皇,我從來也不喜歡姬昭,是你與哥哥覺得他與我合適。這兩年,我與姬昭相敬如賓,相處得倒也好,我們互相看重,只是與其說我們倆是夫妻,不如說是姐弟。現如今,我已經有了真正心悅之人。”
這要是一年多前,福宸公主這麼說,仁宗二話不說,讓他們倆和離。
可如今,仁宗也是很喜歡姬昭的,對姬昭也很有感情,這要是和離了,姬昭怎麼辦?他們豈不是很對不起姬昭?他立馬愁了起來。
他最後允諾女兒會好好考慮這件事,過些天給她答覆。
福宸公主也沒有立即就要答覆,她只是想要立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父皇。
反正一定要和離的!
不僅是為了自己,哪怕是為了一直幫助他的哥哥、姬昭,以及姬重錦!
福宸公主這件事誰也沒告訴,也請父皇暫時別說,離開皇宮后,又回到姬昭家中。
再說宗謐那頭,等了好些天,他竟然都沒有等到裴容的消息,他問過姬家二娘子,她說姬重錦那天先走了。他又見姬府沒有絲毫的消息傳來,張府也沒有消息,不禁懷疑,裴容是失敗了?
宗謐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一步他已經踏出去,不管對與錯,他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
再等半個月,他依舊沒有等到裴容的消息,他也顧不得或許會被宗禎發現,他派人去找慶暘公主,直言裴容不見了,恐怕遭遇不測,並表示想直接與她合作。
慶暘公主派人給他送來一幅畫,叫他幫忙找到這個人。
宗謐展開畫卷一看,樂了,這不是太子宗禎么!
原來那個姬小六是宗禎?難道上次,太子其實也悄悄去了涼國?
宗謐琢磨着這件事,到了規定的一個月一次進宮請安的時候,他老老實實地進宮去給陛下請安。
仁宗對於這些事全不知情,他這些天一直在琢磨着女兒要和離的事,很想知道姬重錦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他知道姬重錦名聲在外,可名聲到底是名聲,人真正如何,總要見過本人才知道。
他答應女兒暫且不說,可他好奇啊!卻也不能直接把人叫進宮來,尤其對方又是姬家人。
他見到宗謐,便問他,姬重錦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宗謐心中驚濤駭浪,裴容雖然沒有與他明說,他後來自己琢磨過,估計裴容對福宸公主有點什麼,而如今福宸公主似乎又看上了姬重錦。這般看來,難道福宸公主當真要與姬昭和離?!再尚姬重錦?
宗禎到底想要做什麼?!還娶不娶太子妃?!
宗禎可是太子啊!他怎麼就這麼大膽!
姬重錦醒來后,就與福宸公主有些“眉來眼去”的,姬昭很有自知之明,不去打擾他們,繼續研究自己的旅行社大業。
宗禎如今打理六部事宜,平素也不久待宮中,常來宮外各部衙門,便多了更多的時間與姬昭在一起。
姬昭已經根據眾人給予的建議,制定出一條他認為最有趣的旅遊路線來,只可惜,離真正實現這個宏偉的願望還早得很。宗禎教他畫輿圖,他學不會,宗禎索性親手幫他畫,將這一路上有哪些驛館,哪些府衙,哪些河流,哪些山全在圖上給他標註出來。
姬昭高興壞了,連聲誇宗禎,又苦惱:“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真帶人游這一路。”
宗禎摸摸他的頭,說道:“不論旁人,我總會帶你走一次。”
姬昭笑着摟住他的腰,甜甜道:“哥哥真好!”
宗禎好笑:“給你辦事才能落到一句好話。”
“有嗎有嗎有嗎?!”
宗禎無奈:“沒有。”
“嘿嘿。”姬昭鑽到他的懷裏。
仁宗鄭重思考了約莫一個月,也用自己的法子四處打聽過,姬重錦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只是他姓姬……還是姬家這一輩的嫡長子,也不知道人家讓不讓當駙馬啊……
上一回把姬昭定做駙馬,他心裏就有些過意不去。
不過仁宗自己也是有過知心愛人的,既然女兒親口承認與姬昭只有姐弟之情,他也不能耽誤兩個孩子啊!
他把姬昭與福宸都叫到宮裏,開誠公佈地跟他們倆談這件事。
聽說福宸公主主動提過和離,姬昭面露詫異,他一點也不知道,他看了眼福宸公主。
仁宗道:“這裏就咱們三人,你有話就直說,昭哥,祾兒說與你只有姐弟之情,到底是也不是?”
“……是。”到了這個份上,姬昭老實承認。
仁宗再道:“祾兒還說,她與你大哥的事,你也略為知情?”
姬昭小聲道:“我知道一些……”
“唉!”仁宗嘆氣,“你們這些孩子啊!不過也怪朕,當初定得太匆忙!平白叫你們蹉跎兩年!”
姬昭與福宸公主乖乖不說話。
“朕很鄭重地問你們,若真要和離,你們倆可都是真心實意的同意?但凡有點不願意,朕也不叫你們和離。”
他們倆立即一致點頭:“願意!!”
看着他們這迫不及待的樣子,仁宗又氣又笑,看着他們倆半天不說話。
最後,仁宗再嘆氣:“罷了!那就和離!”
他們倆頓時露出笑容,仁宗又交代:“這事,父皇與你們哥哥商議過後再具體操辦,你們倆也別出去聲張,過些日子,朕找個時候宣佈這件事,總不能叫別人說你們倆閑話。”
“好!!”
“唉,罷了罷了,你們倆都回吧。朕是老了,不懂你們這些孩子,就連禎哥也說不娶太子妃了,說是有個心悅之人,卻又不告訴朕是誰,唉……”
仁宗念叨着,他們倆告退。
走出延福殿,姬昭朝福宸公主長揖,福宸公主嚇道:“這是做什麼!”
“多謝公主。”
“你我之間何必還要言謝?是我連累你,硬要你當了兩年的駙馬。再者,你謝我,我才更要謝你,沒有你,我又如何能認識你大哥這樣好的人,沒有你……”福宸公主心中默念道,上輩子雖慘烈,可重生初時她也沒想過,她這輩子還能這樣活。
福宸公主再道:“總之啊,咱倆誰也別謝誰!”
他們倆一起笑出聲來,福宸公主笑着轉身往外走:“哥哥又在六部衙門呢?你回家后快把這件事告訴他吧!父皇那邊,你要相信哥哥,我的事情這麼順利,你們的事情也能順順利利!我父皇,很重感情。”
“嗯!!”這個世上,姬昭最相信的人就是宗禎,宗禎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又是半個月後,仁宗宣佈公主與駙馬和離一事,眾人又是一片嘩然。
這倒也是頭一回聽說,公主還能與駙馬和離的!且和離后,駙馬還好端端地活着,不僅是活着,侯爺照當,陛下還特地賞了不少東西,生怕有人要欺負、誤會駙馬,哦不原駙馬似的。
京里有一陣子沒有大熱鬧瞧,此事一出,金陵城裏可又熱鬧起來。
眾人不禁好奇,公主還會再嫁嗎?嫁給誰?姬昭又會再娶?娶誰?
殷家上下是一片歡聲笑語,能不做駙馬實在是太好了!他們把姬昭接過去,好好熱鬧了三天,本還想多留姬昭住一陣子,反正從此以後就不是駙馬了!哪怕一直住在殷家也沒人管得着!
結果太子殿下上門來了。
殷家上下心裏惴惴的,生怕太子上門是為公主妹妹報仇來的。
太子殿下的態度卻是可好了,帶了好幾車禮物來不說,還始終言笑晏晏的,說話是怎麼好聽怎麼來,把外祖父哄得大手一拍,非要留太子殿下在家裏喝酒。
太子殿下恭敬不如從命,激情洋溢地陪着殷老太爺喝酒,結果當然是……太子殿下又醉了!
姬昭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明明就不能喝,那就別喝啊!還是跟喝一斤酒都不會醉的外祖父喝!宗禎醉了,就一直微笑,眼睛亮亮地看着姬昭,叫“昭昭”。
殷老太爺“哎喲”道:“太子跟我們昭哥這關係還真不錯啊!”
姬昭心中“呵呵”笑。
殷老太爺雖說沒醉,卻也喝得很是亢奮,甚至要留太子殿下在家裏住一晚,樂呵呵道:“呵呵,那院子沒人住過,當年鶯鶯還在時,我還想着那屋子留給未來姑爺住呢!姬慕之不是個東西,才不是我殷家姑爺!不給他住!”
姬昭的耳朵都偷偷紅了,嗯……太子殿下勉強算半個姑爺吧,只可惜他不是姑娘家。
宗禎醉醺醺的,卻精準捕捉到“姑爺”兩個字,本來已經起身,又立馬坐下來,堅決表示他要住。
姬昭捂住他的嘴,你可算了吧!
他笑道:“太子殿下不能留宿宮外的呀,我送他回去吧。”
這也是實情,姬昭終於成功地帶着宗禎走,宗禎他還不願意,外祖父也覺得很可惜,殷家舅舅們看着直笑,說太子殿下實在是個淳厚之人!
真的可算了吧!
好不容易把宗禎扛上馬車,回他自己的家,姬昭才鬆了口氣。
他回身就想擰宗禎的耳朵,宗禎卻抱住他,叫他:“昭昭。”
“嗯!”姬昭應下。
他再叫:“昭昭。”
“嗯!!”
“昭昭。”
“我在呢!”
宗禎仰頭朝他笑笑,笑得好柔軟,姬昭的心都化了,“昭昭。”,宗禎再笑,小聲道,“我真高興。”
姬昭笑,低頭在他嘴巴上響亮親一口,親昵地嫌棄道:“酒鬼!”
宗禎蹭了蹭他的臉,姬昭好喜歡這樣的宗禎,捧住他的臉連着親了好幾口。
路上,宗禎這隻酒鬼便睡著了,到家后,好幾個人幫忙將他抬下車,把他抬進卧房,姬昭擠了濕帕子仔細地幫他擦臉、擦手。燈光下,塵星站在一旁,看着他們郎君那樣細緻小心地給太子殿下擦臉,他都快要看醉了。
他覺得,他們郎君與殿下這份感情可真是美好而又令人欣羨啊!
如今他們郎君也不做駙馬了,實在太好了!
雖說還有些許擔心,不知將來如何與陛下坦白,不過這些事情還有太子殿下這個個高的頂着,他們操什麼心!
姬昭不是很有睡意。
他來到這裏已有兩年,剛睜眼就已經坐在迎親的大白馬上,那瞬間的恐慌他至今難忘,他其實也害怕過,只不過在重新擁有一次生命這件事情的對照下,似乎什麼都不再重要。
只要能重新活一次,健健康康地活一次,永遠被困在金陵城中又如何呢?
上輩子的時候,他可是只能困在病床上啊。
其實他是個很能知足的人,能活最大,多活一天是一天,抱着這樣的心思,竟然已是兩年過去。
他也從未想過,這兩年裏,他不僅能夠擁有生命,還能擁有愛情。
如今竟然連身份自由也有了。
他看向床上熟睡的宗禎,有時候真害怕這一切是一場夢,老天爺可以給予他這麼多嗎?
他起身,走到床邊坐下,看着宗禎的臉龐,心中默默道,往後,他什麼也不想再要。
他已經擁有了世上最重要的人。
姬昭俯身,在宗禎的眉心輕輕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