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勤勞的值日生
雨下了一整夜,早上出門,只感覺陣陣涼意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枯黃的樹葉散落在濕漉泥濘的路面上,我踮着腳尖小心前行,一陣冷風吹過,樹和我都一哆嗦。
在一年四季中,秋天的人氣似乎是最低的,有人喜歡春天,因它充滿生機與希望。有人喜歡夏天,喜歡它的艷麗和溫暖,認為世界末日定與它無關,還有人喜歡冬天的素雅白潔,銀裝素裹,但我卻對秋天情有獨鍾,不是因為我姓秋,而是因它獨有的特點;首先是它的溫度;沒有夏天的炙熱,冬天的寒冷,是比較中肯的舒適宜人,其次是它的性格;不同於春的青澀、夏的熱情、冬的孤冷,而是那種厚重的祥和、成熟與沉穩,秋是收穫的季節,收穫希望、收穫成長、收穫那沉甸甸的幸福,秋風雖冷,但並不凄涼,反而使人沉靜,我喜歡站在蕭瑟秋風中,聽麥浪低吟,看落葉歸根。
上午第四節語文課,班主任一臉倦容走進教室,動作也比較遲緩。“班主任這是怎麼了?沒睡好還是生病了。”我暗暗揣測。果然,嚴老師一開口發出的沙啞聲音印證了我的猜測。“同學們,請大家把書翻到52頁,今天咱們學習白居易的《長恨歌》。”
“嗯?長恨歌?”我心神一動。
“卧靠!這也太長了吧,簡直快趕上散文了。”旁邊的男生嘴巴張的老大。“廢話,不長能叫長恨歌么?”我暗道。雖然我理科不好,但背詩卻是我的強項。邏輯思維不行,記憶能力上找。
“該詩是由唐代三大詩人之一白居易三十五歲所作的一篇敘事抒情詩,運用白描手法記述了一代國色楊貴妃和唐玄宗的愛恨別離……”嚴老師講的很認真,但聲音聽起來仍嘶啞無力,坐在最後排的我即便豎起耳朵也有點聽不清。沒過一會,後面一些聽不清的同學開始在下面竊竊私語,儼然忽視了課堂紀律。
“安靜,大家靜一靜。”嚴老師微微皺眉,可後面的同學似乎沒聽見,仍自顧自地交頭接耳。老師又提高了音量喊了一遍,可大家仍置若罔聞。“咚咚咚”三聲沉悶的拍擊聲響起,班級終於安靜下來。
“你……你們想氣死我是不是!我這兩天感冒,嗓子都啞了,還在這兒堅持這給你們上課容易嗎?咳…咳,康主任昨天讓我請一天假我都回絕了,你們可倒好,在下面嘮上嗑了,你可以不學,但不要影響別人。”嚴老師冷着臉掃視了一眼全班繼續道:“行,你們不是願意嘮嗎?那我也不講了,正好嗓子難受,你們說吧。”嚴老師說完把書往講桌上一扔,“這節課你們隨便嘮,想幹嘛幹嘛,然後回去每個人將這首詩以及譯文抄十遍,明天早上我檢查!”班主任這次動了真格,看來是真生氣了。同學們見狀紛紛低下頭,如霜打的茄子。
“老師,我們錯了,您消消氣多喝點水,我們保證下不為例。”韓東作為班長見形勢不對,趕緊出來求情。
“現在知道錯了,早幹嘛了?我跟你們說啊,今天誰求情也沒用,我之前就是太驕縱你們了,疏於管理,現在看來得改改招了。”嚴老師坐在講台上啜飲着茶水頓了頓又道:“除非你們誰能在下課之前把整首詩一字不落地背下來,我就網開一面。”
“啊?這誰背的下來啊!”
“這麼長,根本辦不到嘛。”
老師話音一落,大家都不知所措。我低頭看了下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下課,若是一般的五言或七絕,拿下倒是綽綽有餘,可這首…除非是記憶大師。不過……嘿嘿,想到這,我心中一陣得意,本欲直接站起,可轉念一想,那樣也太假了,大家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環顧四周,同學們已經拿起書認真背了起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於是我也拿起書,其實就是簡單再過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嚴老師則坐在講台上從容地品茶,二十分鐘很快過去。“咳,怎麼樣,有沒有人能背下來啊!”嚴老師似笑非笑環視一圈卻無人應聲,“那就乖乖回去抄課文吧。記住啊,如若完不成,獎勵翻倍。”班主任說完準備離開。
“老師!等一下,我背下來了。”我見狀趕緊站起來。嗯?嚴老師聞言轉過身一臉狐疑地看着我,“你確定?”
“嗯,差不多吧。”我笑着說。這時同學們也都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半信半疑。
“那你背吧!”嚴老師把書往講桌一扔,負手而立。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我聲音抑揚頓挫,行雲流水般背誦着。當背到“秋雨梧桐葉落時”那句,我還刻意加重了語氣,余光中她也回頭看了我一眼。當我背完最後那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時,教室里安靜的詭異。緊接着便是鋪天蓋地的掌聲,最最讓我春風得意的是前面吳桐那崇拜的眼神。掌聲停息后,嚴老師沉默片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緩緩說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小夥子,繼續努力!”
整個下午我都過的很爽,享受着同學們的崇拜與讚揚,甚至有幾個同學力薦我當語文課代表。只有韓東在周圍無人時湊過來小聲說:“老實交代,幾天背下來的。”
不知是巧合還是上天的有意安排,那天值日我竟和吳桐分在了一組,更巧的是剛開始值日嚴老師就把另兩名值日生叫出去掃分擔區,“哇!天賜,哦不,師賜良機啊!”我立刻在心裏對這位善解人意的班主任連鞠三躬。
橙色的陽光穿過窗格灑滿教室,班級里十分安靜,她拿了個盆出去打水,我忙趁這功夫迅速將所有的椅子扣在桌子上,等她打水回來時我已經拿起掃帚開始掃地,她微微一怔便去擦黑板,我則十分賣力地掃地。我們都保持着沉默,教室里只有掃地的沙沙聲。這掃地也是個技術活,既要每個角落都掃到還要避免揚起太多灰塵,如果是平時我可能會慢慢掃,但今天我是真着急。儘管想快點掃完,但在掃到她附近時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她擦完黑板和講桌就去拿拖布,我趕忙幾個大步衝上去搶先奪取。
“你這是幹嘛?”她微微一愣。
“額…那個還是我來拖地吧,你拎不動。”我拿着拖布憨笑。
“那我幹什麼呀。”
“你……你負責監工吧。”我想了半天冒出一句。
“這…不好吧。”她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兒,我是男生應該多干點,而且我也經常幫家裏幹活,這點活不算什麼。”我說著忙把地上的垃圾堆收起來,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拎着垃圾桶就往出走,她想上來幫忙也被我制止。
五分鐘后,我拎着大半桶水和一個空桶返回教室,由於兩邊的重量嚴重不對稱,我走路有些蹣跚,晃晃悠悠像個醉漢,忽然間一個不注意,右腿磕在拖布桶上,水瞬間灑了一鞋,褲腿也濕了。“靠!這下玩大了,回家肯定又要挨說。”我鬱悶地搖搖頭。正在這時,一雙粉色的運動鞋和一雙白皙素手悄然出現在眼前。
“你就別逞強啦,我來幫你吧。”她銀鈴般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悅耳,瞬間吹散了我心中的陰雲。這次我沒有拒絕,和她一起拎起水桶走向班級,我們之間的距離是那麼近,大概只有三寸。我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我們之間的距離又那麼遠,大約還有三年,我甚至還不能坐在她身邊。夕陽的餘暉鋪滿走廊,柔和而溫暖,時間和我們在此刻都放慢了腳步,手裏的水桶也彷彿沒了重量。
我十二分認真地拖着地,她站在一旁有些尷尬。“對了,你今天語文課是怎麼做到的啊。”
我聞言剛想自吹自擂一番,譬如過目不忘、記憶超群之類的。但又擔心那樣她會不會覺得我太虛偽自大,於是想了想說:“其實我……”
“其實你事先背過了對不對。”她一下戳穿了我的小秘密。
“哎呀,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挺厲害的嘛。”我忙順勢讚美一句。無意間抬頭,正好和她對視,她慌忙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柔和的暮色映襯下,她俊俏的側臉美如畫。使我又一陣失神。
“你還不快點干啊,不想回家啦!”她忍不住嬌嗔。
“哦,好。”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繼續拖地。待我滿頭大汗鎖門時,她在走廊三步一回頭,似乎是在等我。“額……那個天快黑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我壯着膽子說。她沒有回應,似乎是默認了。不過希望在走出教學樓后就變成失望。一個穿着紅色風衣,騎着小摩托的短髮女士站在校門口沖我們招手,她匆匆和我道別便急忙跑了過去。
“雖然我們之間的距離還很遙遠,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我會追上你的。”我看着迅速離去的母女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