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救人
街上起了喧嘩之時，何乙便覺不好，匆忙帶着人出了客棧，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
但他的行跡太過可疑，雖然僥倖出城，卻沒逃過吳縣守衛的眼睛，待聽說太守抓捕可疑之人，這些熱心的守衛趕忙將何乙的行跡彙報給了太守府的官兵，於是，何乙便被人一路追到了祝溪邊。
他來時便從這條河上坐的船，如今返程，自也先選了這條熟路，不料這一日河上渡船稀少，他們趕到水邊之時，並未看到一艘小舟。
何乙正着急之時，忽見一艘小船自遠處急急而來，船頭站着一個大漢，何乙遙遙一望，不由得大喜。
“曹將軍助我！”
何乙的聲音傳出去，那大漢便立時看過來，小船也隨之調整了方向，向著何乙飛快划來。
船上的人正是曹錕。
看見何氏大公子的心腹侍人，他還有些心虛，不過，想到大公主之前的那番話，他不由得又硬起了頭皮。
大公主可是說了，這一趟差事辦的好，她便免了他的死罪，否則，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他不想死，只能聽從大公主的吩咐。
“何校尉，快上船！”
待何乙上了船，曹錕便趕忙叫人將船划向了遠處。
追兵騎馬而來，眼睜睜地看着何乙上了船走遠，卻無可奈何，只得恨恨地返回。
何乙鬆了一口氣，一轉身，就見曹錕跪在了面前，一臉的羞愧。
“曹將軍這是？”
曹錕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個頭，道：“何校尉，卑職有罪！”
何乙眯了眯眼，本來欲扶曹錕的手也收了回去，道：“將軍有何罪？”
曹錕抹了抹眼角真實的淚水，懇切道：“卑職這次來，本是因前陣子的事向何校尉討個主意，不想顧氏竟這般囂張，連何校尉也……都是卑職該死，一時貪心惹下了禍事，倒連累了校尉，還望校尉恕罪！”
何乙不耐煩道：“你到底惹下了何事？”
曹錕便將礦場的事說了出來，只他沒按實際的說，只道自家先佔了礦場，孰料那顧氏豢養了一夥兒水賊，竟夜襲礦場，還將他打傷，他被逼無奈，只得帶人撤了下來，後來查知水賊與太守府的關係，他以此要挾，本想拿回礦場獻給大公子，誰知那水賊竟惱羞成怒，不僅沒有歸還礦場，還將何氏羞辱了一通，他氣不過，帶人將那伙水賊都殺了……
他有點擔心顧氏會因此惡了何氏，本來是要向何乙彙報情況的，孰料一來便碰上了這般情形……
曹錕說完又是悔又是恨，涕淚交加好不可憐。
那何乙雖怪曹錕不會辦事，但此時卻更恨不講情面的顧暉之，道：“小小顧氏，不過是個偏安一隅的爬蟲，竟也趕捋虎鬚！”
在何乙看來，當顧氏知道那礦場乃是何氏門下之人看中，便該乖乖地獻出來，沒想到他們非但不獻，還敢如此囂張，顧氏真當家中出了一個江夏王妃便升天了么！他何氏可還出了一個皇后一個太子呢！
“曹將軍起來，此事錯不在你，是那顧氏不識抬舉，待我回去，自會向公子稟明實情，他顧氏敢這般妄為，便該知道後果！”
“是是，”曹錕鬆了一口氣，趕忙恭維道：“顧氏不過是吳郡土霸王，還真當自己可以跟何氏抗衡了，實在自不量力！”
“哼，”何乙面上的得色一閃而過，他沉沉地看着遠去的吳縣，心道今日之辱，必叫顧氏付出代價！
送走了何乙，曹錕這才坐船離開，回到了長華所在的小船上。
長華聽完了曹錕老老實實地彙報，不禁笑着點了點頭。
雖然曹錕身邊是有蒙夜親自跟着，但事情沒有完成，自還有失敗的可能，長華不是神仙，這一日的行動是她殫精竭慮謀劃了數日，又親自來吳縣提前踩點，這才定下來的，可預估的成功率再怎麼高，也不敢說是百分百。
好在實際情況與她推演的沒有大差，接下來的事便不需費神，憤怒的顧暉之和穆元崇，還有那滿腔不甘的何乙，愛做什麼便做什麼去吧，她只需繼續默默無聞便可。
出了吳縣，長華等人仍舊上船。
雪天路不好走，反倒是水路易行，雖然天冷，但吳郡境內大都是活水，水面並不結冰，來往船隻雖不多，但也還有，長華一行也就沒那麼突兀。
這回長華沒叫穆元景搖櫓，她叫穆元景同她一道在船艙歇息，穆元景也未多話，長華招呼，他便也順從地坐了進來。
這一趟吳縣之行，長華本不打算帶着穆元景，可自那日從礦場回去，穆元景便日日窩在無漏齋，除了每日去獻殿進香，他竟一次也不出來，這就不正常了，長華去看，穆元景也淡淡的沒甚生氣，長華這才藉著來吳縣看熱鬧的由頭，將穆元景拽了出來。
再不叫穆元景放鬆放鬆，她都怕這孩子抑鬱了。
穆元景坐在搖搖晃晃小船上，看着外麵灰撲撲的江景，一點精神也提不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那日想通之後，他忽得就沒了氣力。
他知道自己這個狀態不對，也不曾將這一面示人，可他的內心很是疲憊，什麼事都不能觸動他的心緒，哪怕是母妃的死——以前他每每想起，便心如火燒，如今雖也憤怒，但他知道，這種憤怒，也是在刻意告知自己應該憤怒之後的反應。
他覺得，一切好像都沒了意義。
若是能去陪着母妃，他想，那應該也不錯。
看着穆元景始終淡淡的面色，長華知道自己沒有感覺錯，穆元景以前也是一張冷臉，可那張冷臉之後，是犀利如同刀子的寒芒，如今么，這張冷臉更像是被抽掉了生氣的畫像，刻板、死寂，奄奄一息。
穆元景到底是被什麼事給刺激成了這樣？
長華不知道，她與穆元景新熟，對穆元景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只能憑藉他現在的狀態判斷，這小子絕對是遭遇了什麼巨大的衝擊。
論理她不該管，但，穆元景沒了母妃，同她一般孤零零的，一想到這個，長華就忍不住的心疼，尤其湯阿姆還日日抱怨穆元景吃的少，長華就更不能坐視了。
“三弟，前面有個小鎮，咱們上去看看，順便吃點東西？”長華指了指不遠處的連片屋宇。
這次行動的人手全部順利撤出，化整為零都已在回歸營地的路上，長華心中輕鬆，也就有心要開解開解一直鬱郁的穆元景。
仍舊是沉默無言的，穆元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