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淺語解毒
太陽西斜,戰王府到了晚膳的時辰,籬越國的傳統,新年的頭次晚膳,是在主院一起擺的,戰王府主院沒有住人,自然就擺在了聽風樓。
風瑾夜望着案台上八道菜,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正中間一道東星斑魚,通體透紅,一眼便能看出是一等星斑,風瑾夜從初九那,知道這兩日的菜單,都是尾勺淺語備下的,她知道他愛吃魚。
風瑾夜手裏拿着筷卻遲遲不動,看着原給尾勺淺語備的位置,久久未見尾勺淺語到了來,風瑾夜眉頭深鎖。
風瑾夜終是將筷子放下,問了初九一句:“之語樓可有備膳了?”
初九一貫會觀言察色,眼看他們家王爺火氣要上來了,話都不敢說,只搖了搖頭。
風瑾夜不滿初九,不識趣,主子都問了,他就該去之語樓喚一聲:“你去請王妃過來用膳!”
“爺,奴才剛剛讓人去請過,晴夏說王妃不適,今日不用晚膳。”初九怕風瑾夜發火,急急加了一句:“晴夏眼眶都紅了,說的該是真的!”
風瑾夜劍眉微皺,冷令不是說沒有看診,怎的病了?
允銘可不理會戰王爺先動不動筷,自顧自地執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就是未動那道星斑魚,他看得出來,那是尾勺淺語給風瑾夜準備的:“你不去看看,人要是跑了,你莫要後悔!”
風瑾夜猛然起身,示意初九將所有菜都收了起來,帶着去之語樓...
允銘美如冠玉的臉上表情凝滯,風瑾夜肯定是記恨他說了不中聽的!
風瑾夜踏進之語樓,同上次國公府回來一般,空空如也,隱約聽聞一絲女子低聲哭泣的聲音,初九立馬就把晴夏找了出來...
初九用眼神示意着晴夏,他們家王爺要生氣了,哭哭啼啼會被打板子的:“你哭什麼?沒看見王爺來了嗎?還不進去稟!”
晴夏仿若未見西湖就的提示,沒有一絲好聲好氣,默然道:“請王爺安!我家主子身體不適,不見客!”
“不見客”三字,讓風瑾夜原就鎖緊的眉頭,更加展不開,他是客?要說客,她才是客,戰王府是他的!
風瑾夜如何想,心裏都不曾好受一分,心裏就不願同尾勺淺語分主客。
“初九,敲門。”風瑾夜面如冷霜讓初九上前敲門。
初九領命上前敲門,但一遍一遍,除了“扣扣扣...”的迴音,無人應答。
晴夏不管風瑾夜有沒有看出異樣,只冷冷又道了一句搪塞:“王爺找我家主子何事?我家主子睡下了,王爺先告訴晴夏,晴夏會替王爺轉告的!”
風瑾夜越想越不對,上前一步,推開初九,抬腳用力一踹,門就開了,果然,房間內並無一人。
“她在哪?”風瑾夜心裏有股不安的預感,想到晌午時分冷令的話,風瑾夜毛骨悚然,心想着她不會吃解藥的,不會的!
晴夏心裏埋怨風瑾夜今早未來,她去請太醫也不見他來,午膳也是她家小姐一個人用,不見他來,現在她家小姐都走了,遲了:“戰王爺關心我家主子去了何處作甚,我家主子是戰王府的王妃,自然想去哪便去哪!”
晴夏知道尾勺淺語與風瑾夜有合作的約定,風瑾夜不會限制尾勺淺語的自由,就連原本守在之語樓的暗衛都撤走了。
“她在哪!”風瑾夜再一句,如雷霆萬鈞,晴夏瞬間連氣都喘不過來。
“主子未說!”晴夏憋着一口氣,她不服,為何她主子要獨自一人生生熬這麼多苦,她家主子不好受,也不讓風瑾夜好受!
“夜十一,找!”風瑾夜臉色陰沉,吐字如冰。
允銘衣服翩翩公子模樣跟着風瑾夜後頭,全然無人知道他原本是要過來蹭飯的,他現在後悔跟過來了。
風瑾夜轉身就對上了允銘,允銘頓時想起,剛剛他一句“人要跑了,你莫要後悔”,心裏頓覺今晚是無飯可飽了!
風瑾夜見允銘隻身一人,忽而想起,轉過身對着晴夏,冷冷威脅道:“初九,她不說,便去冬月樓接單的據點,將所有人殺個乾淨!”
允銘也忽而想起,冬暖沒有跟在他身邊照料。
晚來雪,尾勺淺語服下解藥不久,便開始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從額角冒出來,尾勺淺語滿頭青絲濕透,貼身的衣物換了一件又一件...
冬暖面帶急色,不停給尾勺淺語倒水,她聽不懂尾勺淺語所說的脫水,只照着吩咐給尾勺淺語喂水,換衣。
尾勺淺語除了出汗,並無其他感覺,卻更加覺得,接下來會更不好受...
尾勺淺語相信冷太醫的判斷,而今她流汗已有兩個時辰,會不會刀割又兩個時辰,沸煮再兩個時辰,火灼又繼續兩個時辰?難怪冷太醫會說“會活活痛死”!
“主子,可有什麼不適?”冬暖注意着尾勺淺語的一舉一動,看出來尾勺淺語若有所思,便問了一句。
“開始有些痛。”
尾勺淺語臉色漸漸蒼白,額頭不再是豆大的汗珠,而是細細的密汗滲了出來,暖冬扶起尾勺淺語,給她擦完汗,將她汗濕的衣裳再次換下...
尾勺淺語感覺總有東西在她的血液里翻滾,疼痛愈加劇烈,刺激着尾勺淺語的每一根神經,四肢感覺像是吹足了氣的氣球,快要膨脹到爆裂,尾勺淺語想起冷太醫那句“皮表潰爛”,或許會是皮肉爆裂所致,尾勺淺語突然大喊一句:“冬暖,斷刃!”
冬暖一愣,來不及疑惑尾勺淺語要匕首作何,已經鬼使神差竟斷刃遞了過去。
斷刃是陸家家傳的匕首,可謂削鐵無聲,正是當初陸嫣然威脅尾勺淺語的那一把,陸嫣然走之前將斷刃留了下來。
尾勺淺語手心沁着密汗,將斷刃拔了出來,輕輕在左邊胳膊上一劃,血液慢慢滲了出來,瞬即傷口慢慢變得通紅,一股絞心的疼痛瞬間遍佈尾勺淺語全身,尾勺淺語右手握拳就連指甲嵌進皮膚都不自察...
一刀下去,尾勺淺語血液翻滾,膨脹,似要爆裂的感覺絲豪未減,只由傷口處向上移了一寸,剛剛用斷刃劃開的傷口,猶如用灼燒過的利刃刺着,鑽心的疼痛,讓尾勺淺語人不知悶哼了一聲:“冬暖,你來,向上一寸!”
尾勺淺語渾身失去力氣,有氣無力道:“下手要輕,不能割得太深,沒那麼多血流。”
尾勺淺語那一刀很輕,基本沒劃破多少毛細血管,出血只一點點,尾勺淺語想過若是下手太重,出血太多,傷口過多的話,怕是她還會有失血而死的危險。
冬暖深深吐納一口氣,瞬間恢復從前作為暗衛的冰冷無情,一刀接着一刀在尾勺淺語身上劃開。
這便是尾勺淺語帶冬暖,不帶晴夏的原因,冬暖總是冷靜,果斷。
戰王府,之語樓,晴夏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卻始終咬着唇不說話,初九在一旁干著急,忽而靈光一閃道:“晴夏,你昨日聽冷太醫說了吧,王妃服下解藥恐怕會生生疼死,你不去王妃身邊守着,就不怕見不到王妃最後一面么?”
初九話一出,天空竟“轟隆”一聲打了一道響雷,初九生生嚇了一跳,以為他詛咒了王妃,要遭雷劈。
轉瞬間,傾盆大雨就從天上瓢潑倒了下來...
“晴夏,你快說,說不定王妃正痛着,王爺去到,能搭把手!”初九越說越急。
“他能幫上什麼忙,我家小姐才不稀罕!”晴夏心裏埋怨風瑾夜該來的時候沒有來。
“我家小姐不會想見他!”晴夏說完。就急沖沖望戰王府外跑,她被初九方才那句“生生痛死”和“最後一面”,還有剛剛那一聲悶雷嚇得不輕,她得去看一眼她家小姐才能放心。
初九還未想到怎麼斥責晴夏,風瑾夜已不見了人影,悄無聲息跟在了晴夏後頭...
晚來雪閣樓,尾勺淺語全身上上下下,已經密密麻麻,全是傷口,冬暖身體微微顫抖,時不時喚尾勺淺語一聲:“小姐?”
尾勺淺語氣息奄奄,有氣無力“嗯”一聲給冬暖一個反應說明她意思還清醒,她還活着。
整整兩個時辰過去,天已大黑,外頭下起了雨來,雷聲陣陣,仿若悲鳴,尾勺淺語平復了好一陣,勉強才又無力說了一句:“冬...平復...了,不必再割...”
冬暖身為暗衛時儘管見慣了生死,可看着額尾勺淺語身上刺目的一道道猩紅傷口,眼睛不禁浸滿了淚意,她以為她是不會哭的,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尾勺淺語此時方才清楚冷太醫說的“如刀鈍”全然不是形容。
冬暖聽了尾勺淺語的話,悠然鬆了一口氣,正以為尾勺淺語終於熬過去了,可尾勺淺語就“嘭”一聲,翻滾着從床上掉了下來...
尾勺淺語感覺全身血液沸騰,就如同她的身體是一個容器,周圍冒着熱氣,要將她身體內的血液煮沸...
尾勺淺語睜不開眼睛,用僅有的一絲意識呢喃道:“冬暖...冰酒...”
“小姐,你等一等,冬暖去取冰...”冬暖急不可待,破門而出,卻聽到樓下一陣陣騷動的聲音...
冬暖氣急,吼了一聲:“擋着,用命都給擋着不準放任何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