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人間
重新審視闕青,楊名的目光變得尊敬了許多,心中卻忍不住好奇,他問道:“闕青先生,這再人間究竟是什麼丹藥啊,竟能稱得上是八味丹藥。”
不僅是楊名,其他人同樣屏住呼吸,都想知道這所謂的八味丹藥究竟有何神奇,姜國,數百年的歷史中,六味以上的丹幾乎是鳳毛麟角,尤其是近十幾年更是沒有。如果闕青所言屬實,再人間乃是一枚八味丹藥,那麼此葯無疑會成為姜國第一。
十分滿意少年那副好奇的目光,闕青微微一笑,臉龐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再人間,卻能延長生命長度,哪怕壽終正寢,甚至是已死之人,服用再人間后,都可以獲得額外多的七日生命。”
驚愕了一會兒,三張小臉互相望了望,無論誰的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闕青先生,讓死人復活,這可能嗎?”
楊名盡量穩住聲音,用一種不失禮的語氣問道。
闕青聽到少年的質問,沒有回答,他慢慢解開上衣的繩帶,然後拉開,露出自己的胸膛,三名少年,還有一直保持沉默的吳劍,無不驚愕不已,而令他們震驚的不是闕青袒胸露肉的舉動,而是在他胸膛,心臟的位置,有一道清晰的傷痕,深可見骨,看那涌開的皮肉,鮮紅的顏色,彷彿是剛剛有人拿刀捅入他心臟,不管是何時留下的傷痕,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這是一道足以致命的傷痕,若是常人,此刻早已命歸黃泉,但看闕青,卻面色平靜,與常人無異。
闕青望着自己胸膛處的傷痕,卻是十分的平靜,說道:“四天前的夜晚,我剛剛煉出再人間不久,打算啟程參加品葯大會,可我剛出門不久,便有人前來奪葯,還好我身邊帶了一些防身的迷藥,我將迷藥撒向那人,我才僥倖逃走了,可我也被那人一刀刺中了胸膛,在生命垂危的最後,我撐起最後的氣力,服下了一枚再人間,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愣了片刻,楊名那張小臉驟然緊張了起來,不安的話語從牙齒間,艱難的擠了出來,“您說再人間可以讓人的生命延長七日,那麼七日之後呢?”
闕青輕輕的搖了搖頭,嘆道:“七日之後,一切都會回歸原狀,該死之人仍舊逃不過死亡的命運。我一共煉製了三枚再人間,三日之後,我會再服用一枚,這樣就夠我撐到品葯大會的那天,在大會上,我就可以向世人展示再人間,這樣即便我死了,但世人卻會記住我煉製的丹藥,也會記起我們家族,闕家才是姜國第一煉藥世家……”
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闕青的肩頭,剛好將他包裹其中,彷彿沐浴榮耀,相信這一刻他,闕青,已經證明了闕家是姜國第一煉藥世家了,至少在少年心中是這樣認為的。
歆兒斂去了小臉的表情,正了正身子,恭敬的向闕青深深的鞠了一躬,除了父王和母后,這是歆兒第一次以郡主的身份向外人行禮,那雙宛若秋水的美眸,忽然顯得格外認真,正言道:“我為之前懷疑先生,向您道歉,不管別人如何看,在歆兒心中,您是一位了不起的葯巫師。”
“再人間,八味丹藥,難怪會引來吸血蛭這樣等級的殺手,如果幕後黑手真的是樓家的話,以樓家的勢力,我想他們是絕不會輕易罷手的,後面的路可能要更難走,而且我總感覺這件事遠比我們想像的更加複雜。”弄清了事實后,吳劍微微垂首,思考片刻,冷靜的說出了他們後面的處境。
“學院曾教過我們,言出必行。我們既然答應了闕青先生會安全護送他參加煉藥大會,就一定要做到。我作為今天的伍長,我決定要護送闕青先生。”眼前的少年挺直了胸膛,那張稚嫩的小臉,現在卻是透着成年般的堅毅。
闕青先生為了此次煉藥大會連生命都捨棄了,自己怎能袖手旁觀?楊名心中這般告訴自己,這並不是出於對闕青的同情,而是一種敬佩,是一種信念。
“沒錯,怕什麼,那什麼殺手兄弟不也被大叔殺死了嗎?下次再有殺手來,我一定會保護好闕青先生的。”林棟握緊拳頭,漆黑的眼睛也閃爍着光芒,剛剛的戰鬥,他幾乎沒有幫上什麼忙,反而拖了後腿,這讓林棟心中不甘,他暗暗發誓,下次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
歆兒同樣點了點頭,楊名與林棟已經說出了她心中想說的話。
此時夕陽已緩緩墜落,暮暉照耀在三名少年的身上,隱隱透着一種絢爛的畫面,這種畫面彷彿在燃燒……
吳劍收回了滿意的目光,依次望着少年們,嘴角不經意間揚起一個弧度,這是楊名第一次見到他露出笑容,“既然伍長都下命令了,那我只有照做了。”接着轉身向闕青問道,
“闕青先生,您還有什麼其他的囑託嗎?”
闕青的身子有些微微顫抖,眼珠中閃爍着淚花,但他仍然竭力穩住身體,他挺直了腰板,然後重重的彎了下去,“一切都仰仗諸位了,請務必將我護送至巫咸城。”
吳劍攙扶起行禮的闕青,待他決定好接下來的事後,才突然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再望向不遠處的那灘血水,眼神變得十分驚愕。
“糟了,吸血蛭不見了。”
順着吳劍眼光的方向,楊名他們也望了過去,因為太專註闕青的話,所以忽略了周圍的情況,但現在再看才發現,原本血水中躺着的吸血蛭的肉體卻已不見蹤影了。
受了那樣的傷,吸血蛭是怎麼活下來的?他真是不死之身嗎?
但是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只要吸血蛭逃回去,樓家就會知道這次暗殺失敗了,然後很快,他們便會安排更為周全的暗殺計劃。明白了當下緊急地情況后,吳劍當即決斷,道,
“不能再走大路了,從現在起,必須爭分奪秒,一刻都不能耽誤。繞山路走,如果晝夜不停的趕路,三日就可到達巫咸城。”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吳劍在心中這般禱告,但冥冥之中,他卻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在這次護送任務的背後,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黑手,正伸向他們,而今天的暗殺只不過是開始而已。
……
吸血蛭趕到驛站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按照與僱主的約定,任務完成後,到這裏與僱主匯合,然後就可以拿到餘下的傭金。雖然吸血蛭並沒能完成暗殺任務,不過他卻並不想就此放棄這筆傭金,畢竟為此他差點賠上了性命,畢竟這筆傭金足有三千兩啊。
皎潔的月光將這間坐落於姜國邊境的驛站籠罩進一片溫柔而靜謐的夜色里,只有幾點燭光還契而不舍的亮着,因為店主還在美滋滋地計算着今日入了多少賬,平日裏這間驛站幾乎沒什麼客人,但今天上午卻意外的有一行客人,包下了這間驛站,而且出手十分闊綽,想到今天下午客人擲下的幾錠金元寶,店主更是滿臉喜悅,嘴巴的弧度,幾乎已經擴展到了半個臉長,偷笑道,
“不愧是樓家啊,出手真闊綽。”
完全沉浸在賬本中的店主,自然沒有注意到,這時候,一個鬼祟的身影悄悄地摸了進來,然後潛入進了二樓最裏面的一間房。
吸血蛭來到門前,卻發現門是虛掩的,就好像一直在等他一樣。吸血蛭雖有些懷疑,但還是輕輕的推開了門。
這間客房很是寬敞,卻只點了兩盞蠟燭,讓整個空間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感覺,其中有着兩個人,位於最中間的是一位衣着華貴的中年男子,他便就是姜國第一煉藥世家,樓家的族長,樓延,而在樓延旁邊坐着的是一名少年,懶懶的靠着椅背,眼瞳中時不時的閃過一抹憎憤,他正是一個月前被楊名打傷的樓南。
疑惑的目光望了眼端坐的樓延,吸血蛭先是一怔,自己沒有完成任務,本想溜回來,趁着夜色將三千兩偷走,但瞧對方的態勢,似乎已經不能偷偷摸摸的了。不過吸血蛭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心頭一轉,嘴角裂了裂,露出了他熟練的笑容,
“樓族長,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啊?”
輕哼一聲,瞧着吸血蛭一身狼狽的樣子,樓延冷冷的說道:“任務失敗了,你竟然還有膽子回來。”
臉色忽然一變,吸血蛭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樓延怎麼知道任務失敗了?難道他還派了其他人?吸血蛭收起了假笑,索性直言道:“我是來取傭金的,雖然任務失敗了,但我也失去了同伴,我更是死裏逃生才好不容易逃了回來,還丟了一隻右手,您難道就不該出點補償金嗎?”
在說道死裏逃生的時候,吸血蛭猙獰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抹后怕的蒼白,如果不是他提前留了一手,現在也已經陪人肉倉過奈何橋了。吸血蛭的心象,血,還有另外一個隱藏的能力,儲備生命。吸食的鮮血,一部分用於修鍊,強化力量,而另一部分則轉化為後備生命力,當後備生命力儲蓄到一定的程度后,就會成為足以讓亡者復活的第二條生命,只是這個過程需要很長的時間,很多的鮮血,為了儲備第二條生命,吸血蛭足足花費了七年的時間,吸了上百人的鮮血,而就在今天,這第二條生命挽救了他。只不過,血可以挽救他的命,可惜斷掉的手臂,卻無法重新長出。
“哼,連一個平民小子和一個手無寸鐵的葯巫師都殺不死,還有臉要補償金?什麼惡名昭著的殺手,我看都是狗屁。”說這話的是樓南,一想到楊名還活着的事實,樓南心中的恨意再次燃燒了起來。
被一名乳臭未乾的小子如此指責,吸血蛭的面色頃刻間陰沉了下來,“那平民小子自然不是我的對手,只是跟他們同行的那個男子實在太強了。”
瞟了一眼吸血蛭有些蒼白的臉色,還有他的斷手,樓南嘴角輕揚,臉上噙着淡淡的不屑,“我看是你沒本事吧。父親您這都找的什麼殺手啊,真是丟人。”
眼角忍不住的抽了抽,吸血蛭心頭冒起絲絲火氣,露出他作為殺手猙獰的一面,“小崽子,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呢?我可是姜國頭號殺手,吸血蛭。”說著,左手血爪森然指向安坐的樓家父子,兇悍的力量,猛的從其體內暴沖而出,捲起一股小小的氣浪,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威脅道,“廢話少說,快點把錢交出來,否則,我就吸干你們父子倆的血。”
沒有預想中的驚嚇,樓延輕撫鬍鬚,道:“吸血蛭,你以為老夫就只雇傭了你們食妖兄弟?實話告訴你,老夫早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先是一怔,吸血蛭細細再想,姜國內難道還有比自己更強的殺手嗎?恐怕是樓延在裝腔作勢罷了。
吸血蛭向前更近了一步,正欲給這對父子倆點顏色看看,便在這時,樓延身後的背景變淡了,吸血蛭這才注意到,在樓延身後竟然站着一個人。
毫無徵兆,也沒有察覺到任何氣息,那人就出現在這間屋內,宛若鬼魅閃現一般。此人一身白衣長袍,不染一點塵埃。他雙手交叉,一半臉藏在高高的衣領下,只露出一雙幽深冷漠的眼睛,彷彿是懸挂在冰冷極地的兩點辰星。
最難以想像的是,這般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樣子,在他出現之前,吸血蛭卻是一點都未察覺。他就像是風,只有當它吹拂到人的肌膚,並感受到凜冽時,才發現風來了。
那人抬頭看了吸血蛭一眼。
看着那人冷酷的眼神,吸血蛭瞬間僵住了,再當他的視線微微下移,最後落在了那人白袍的衣角,那裏赫然印着一個十分刺眼卻足以讓大陸內無數強者膽顫心寒的字,一個血紅的“鬼”。
“鬼”字入眼的一瞬間,吸血蛭心中湧出無限恐懼,雙腳驟然發軟,再也無法支撐自己沉重的身軀,膝屈身傾,重重的跪倒在地面上,渾身顫慄不敢起身,甚至連頭都不敢再抬,只用顫抖地語氣喊道,
“饒命啊……”
凡見鬼字者,命皆一死。
樓延瞧着面色灰白,跪在地上的吸血蛭,震撼無言,令姜國國民聞名喪膽的吸血蛭,竟然在那人面前變得如此懦弱,雖然樓延早已經知道那人的來歷,但還是忍不住內心的震蕩。
吸血蛭不敢再去瞧那人,而是將目光移向了樓延,眼神中滿是驚怖,“真不敢相信,您竟能請來閻羅十二鬼差。樓延族長,不管您想要殺誰,那人是必死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