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慶功

第6章 慶功

正在收拾東西的方義成聽見有人喊他,抬頭看去,見是唐鐵牛,堆着笑容說:“是你啊,怎麼樣,蠶繭都還好吧?”

唐鐵牛哈哈大笑:“多虧你,是你乾的好事吧?防汛帶如果稍微矮三十公分,水就進來了。托你的福,我家的蠶繭雖然賣不出去,但也沒有受潮,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等六月份到了,說不定還就賣出去了!”

唐鐵牛的爸爸唐滿倉也是蠶農廠的員工,他大伯唐滿谷可是孟新莊鄉副鄉長,專管農業這一塊,蠶農廠就是屬於唐滿谷直接管轄,唐鐵牛同樣未成年,之所以能進蠶農廠,也受他大伯影響。

一石激起千層浪,唐鐵牛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正在忙碌的人們聽見了這話,立即把方義成父子圍了起來,眾星拱月一般。樸實的村民們看得見的是利益,記得住的是恩情,誰好誰壞雖然沒有打上標籤,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天大家跑回來的時候,可都親眼看見方義成從蠶農廠出來,那麼大的蠶農廠當時可是空無一人,就他一個,防汛帶若不是他弄的,那是誰弄的?

這份功勞誰都不敢搶,也不能搶,當時誰在廠里?都在家打麻將織毛衣,洪水來的時候,大家都忙着自己家的事,也沒管蠶農廠,可人家方義成就在,而且還靠一人之力把廠給救下來了,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方義成救了蠶農廠,也就間接的給了永興村村民一條活路,老天爺睜眼看着呢,當時誰都絕望,可是看見蠶農廠安然無恙和方義成疲憊向家奔跑時,就明白了一切,當時人們忙於檢查蠶農廠狀況,無暇顧及方義成,現在時間一大把,再加上唐鐵牛那麼一說,坐實了方義成救廠的義舉,這事還跑得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十六歲的方義成都能做到捨命救廠,連自己家都顧不了,那他爹方禮安更不在話下,所謂父嚴子賢,方禮安能教育出如此優秀的兒子,也必須得多多誇獎。

方禮安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兒子居然有如此光輝的一面,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尊敬的滋味,那種從未有過的虛榮讓他有些飄飄然,可是他很快清醒過來,他不能驕傲,樹大招風,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不能驕傲,所以他強烈壓制住內心的狂喜,盡量表現得平淡無奇。

原本還不知情的人也都圍了過來,得知方義成救廠一事之後,紛紛豎起了大拇指,老方家在永興村從來就沒有讓人失望過,方義成他三叔方禮鍵是個醫生,備受尊敬,那就是村裏的定心丸,有他三叔方禮鍵在,頭疼鬧熱肚子痛,都能有個去處,現在方家出了個功臣方義成,老方家祖墳冒青煙了!

永興村開始了忙碌的災后重建工作,從受災的那天起,人們就沒有停下來過,把殘壁斷垣重新修了起來,添新磚加新瓦,很快,人們就從受災的悲痛中恢復過來。遠遠的看起,永興村像是重新換了殼,嶄新的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它如同獲得了新生。

這片土地上的人是永遠不會被打垮的,再大的災難都可以抵擋得住,他們是這天底下最勤勞的人。村長翁增福這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村子裏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做,村民們補償的問題,房屋倒塌還未修建起來居住的問題都需要他去解決。幸好,這些事情在他的指揮下都得了落實,讓他懸着的心重新回到了肚子裏。

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回歸到了原來的起點,人們在忙碌了一段時間之後,又恢復到了往日慵懶的模樣,麻將桌重新支了起來,毛衣又被婦女們拿了出來。

蠶農廠依舊還是那個模樣,只是高了幾十公分的防汛帶還在證明着前段時間的悲壯。翁增壽坐在蠶農廠廠長辦公室里抽着紙煙,和副鄉長唐滿谷交談着,他隱約的感覺到,唐滿谷今天對自己的工作不是很滿意。因此他在想鄉里哪一家飯店比較合適,到時候請唐滿谷吃一頓酒,詢問唐副鄉長對自己工作還有什麼指導意見。

他有信心擺平唐滿谷,不為其他,就是因為唐滿谷也是永興村裡走出去的孩子!從長幼關係上論,唐滿谷還得叫他叔叔!現在當了副鄉長了,唐滿谷也不能忘本,永興村的水米養育他長大,現在對他的工作不滿意了,就拉着臉,那怎麼行?

“老翁啊……”唐滿谷換了一個姿勢,抬起腳的時候看着地面,不太想把腳落下,他剛買的新皮鞋,今天擦了鞋油亮得能照見人影,儘管地面已經很乾凈了,可怎麼能和副鄉長辦公室里的地板比呢,他整理了一下衣裝,清了清嗓子,“關於你上交的安全報告,我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看了,鄉里也開會討論過……關於這個報告,老翁同志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補充的?還有什麼要補充的?翁增壽絞盡腦汁也沒有想明白唐滿谷話里話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聽出來唐滿谷是有話要說,只是他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報告內容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蠶農廠的安全工作他做得非常到位,拋開紙面文件不談,倉房外一圈好幾百米的防汛帶足以證明他翁增壽是干實事的人!

是,這幾年蠶農廠經濟效益下滑,但企業總歸是有盈有虧,哪有不吃敗將的將軍?何況這是在市場經濟主導下!蠶農廠這些年沒有倒閉,他翁增壽居功至偉。現在唐滿谷讓他補充補充,還有什麼補充的?那天寫報告的時候,他可是把這份報告增刪十次,修改百次,他眼睛都看得酸了,也沒有說一句怨言。

為了蠶農廠,為了集體企業能夠屹立不倒,翁增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任勞任怨毫無保留,現在唐滿谷拉着驢臉,顯然不是來給他歌功頌德的,而是來對他進行批評教育的!

他唐滿谷敢!

唐滿谷來之前,翁增壽將桌子擦得乾乾淨淨,地也掃了幾遍,甚至還灑了水。其實地面上根本不需要洒水,本來就有水淹過,灑再多也沒有意義。現在翁增壽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心裏這樣想,但嘴上可不能那麼說。翁增壽心裏有怨氣,嘴上卻堆着微笑:“唐副鄉長,要說補充,其實也沒什麼補充的了,我是一廠之長,廠里有什麼事我清楚得很,要不,我倆到鄉里去坐坐,前幾天我去了一家飯店,味道還不錯……”

“老翁啊!”唐滿谷突然嚴肅起來,但語氣沒有那麼強硬,“這一次我單獨一個人來找你談話,就是想讓你解釋清楚,蠶農廠那可是集體企業,集體企業的事就要說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一點含糊。老翁啊,你也六十好幾了,不能犯原則性錯誤。你打的這份報告,讓我很為難吶,鄉里班子要求你查明真相,功勞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我還有個會,我先走了,老翁啊!”

唐滿谷心裏很清楚,唐滿倉對他說的話是不會錯的,那天洪水來的之前,可能也極有可能是方禮安的大兒子方義成在蠶農廠里,不管是值班也好還是做什麼,最終的結果是他保護蠶農廠免受洪水衝擊,保護了那些賣不出去的蠶繭,也給大伙兒留下了最後的希望!

唐滿倉是聽誰說的?他是聽兒子唐鐵牛說的,同時他的確也看見洪水過後方義成從蠶農廠失魂落魄的向家裏跑,不只是他,村子裏很多人都看見了,都可以作證!

唐滿谷坐着桑塔納轎車走了,留下一身冷汗的翁增壽。蠶農廠被人救了,但不是他救的這是事實,可他唐滿谷怎麼就知道這好事不是他做的呢?壞事傳千里,好事不出門,偏偏他蠶農廠的好事一下子就傳到了副鄉長唐滿谷的耳朵里。

翁增壽覺得腦子疼。寫了一晚上的報告,嘔心瀝血換來的卻是一頓批評,傳出去讓他老臉往哪擱?是,沒有錯,好事的確不是他做的,他是他可是一廠之長,這點功勞難不成還會跑到別人手心裏?

本來他還想開個慶功會,該表揚的表揚,該批評的批評,現在好了,第一個挨批的就是他這個廠長,簡直一點面子都沒有。活了那麼大歲數,講究穩中求勝,如今穩得有餘,勝倒是沒看見。

他仔細想了想,還是算了,都一大把歲數了,還有一年就退休,再堅持下去沒有意義。他是碌碌無為,可勝在沒有過錯,沒有錯過就是對的,只要是對的就不會晚節不保。本來還想趁此機會往上爬一個台階。現在看來,這個機會並不屬於他。

下午三點,他召集全廠幾十號人開了一個集體會議,就蠶農廠災中被救問題展開討論,務必討論一個小時,最後由周萬才將結果匯總,傳到他手裏。

經過十分鐘的討論,結果就出來了,令翁增壽十分意外。

方義成?是方義成加固了防汛帶?是他救了蠶農廠?這似乎有點不太可能吧?方義成才多大,十六歲!他當時應該在孟新莊中學的教室里聽講課才對,怎麼可能……哦,對了,方義成已經輟學了,那天他還和方禮安一起來廠里找工作,對對對,他那天下午肯定又來了一次,結果廠里的人都不在,就他抓住了這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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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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