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架

第11章 打架

方禮安終究沒有接受兄弟們的救濟,挺直了腰桿,像個落寞的英雄。當他們都回去了之後,看着突然空下來的屋子,他才揉了揉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無論如何都不能哭,哭是沒有用的,男人就該頂天立地,再大的困難都能過得去,怎麼能哭呢?

蠶農廠已經進入新一輪的養殖工作,今年的市場一定會非常景氣的,哪怕價錢很低,只要有人收就是一個好的開始。所以他沒有懼怕,和其他養蠶戶一樣,認真的做着準備工作。蠶農廠恢復了生機,大部分人的眉頭都是展開的,唯獨翁增壽高興不起來。

上一次的報告是個可笑的烏龍,讓他在唐滿谷面前丟盡了臉面,回到家裏想一想,這事又能怪誰?怪他沒有做充分的調查研究,也沒有做好員工的訪談工作,一味的講究形式主義和個人英雄主義,這是不對的!他心裏那個升遷的勁頭被歲月磨沒了,最後的掙扎變成了唉聲嘆氣。他老了,還有一年退休,他能否報住自己的名譽都成問題,怎麼可能還想着鄉里的獎勵?

唐滿谷已經給他留足了面子,誰讓他是廠長,而且又是一大把歲數了呢?回想起唐滿谷的話,他覺得自己臉上像被火燒過一樣燙。他把被唐滿谷批閱過的安全報告撕成了碎末扔在了垃圾桶里,還不解恨,又點了把火,把報告燒成了灰。

是該考慮一下鄉里的決定了,蠶農廠終究沒有能力再走下去,未來的路是年輕人的,蠶農廠來了,需要新鮮的血液新的思想來為老態龍鐘的蠶農廠更新換代了,他也不再想着鄉里那些空出來的崗位了,歲月不饒人。

這樣,他的心裏才舒服一些。

方義成看着廠長辦公室里冒起了一陣煙,連忙沖了進去,才知道是廠長翁增壽在燒什麼東西,看起來像是文件,詢問了之後,被翁增壽白了一眼。他連忙退了回來,回到自己的廠房內,和父親方禮安繼續整理着蠶子。不大一會兒,翁德勝走進來了,看着當做垃圾桶的鐵通里還冒着煙,便知道大爺爺心情不太順暢。剛才他看見方義成進來又出去了,所以斷定大爺爺心情不好肯定和方義成有關!這還用想嗎?大爺爺自從洪水之後,心情就一直不太順,鐵定是方義成搶了大爺爺的功勞!

好小子,我這回就新賬舊賬,和你方義成一起算!翁德勝得意自己的安排,再過一會兒,他叫來的“朋友”可能已經在方義成回家的路上埋伏好了!

方義成回來之後,見方禮安默不作聲,應該還在想着家庭聚會的恥辱,便認真的做着自己的活,盡量替父親多分擔一些,隨後看着太陽西斜,對父親說:“爸,我先回去做飯。”

“唔。”方禮安答應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一瓶葯,“帶回去給你媽,別弄碎了。”

方義成小心翼翼的把葯放在了口袋裏,撣了身上的灰塵,然後向家裏走去。自行車讓周曉雪騎去了,所以他“上下班”,都是靠步行。多走路對身體好,甚至他早上來工作的時候,都是跑步過來的。要想干好工作,就得有一個好身體,身體才是做事的本錢嘛!

現在他覺得背重物不再那麼吃力了,甚至遊刃有餘,胳膊上的肱二頭肌已經有了些規模,稍微用力,都能看出了肌肉的輪廓。只是他的臉不再那麼稚嫩,看上去成熟了許多。在學校的時候,他也愛美,課桌下面有一個鏡子,偶爾拿出來照一照,關心一下自己的五官排列是否走樣。現在他可不想那些了,早上起來的時候用手抓一下頭髮,只要不太亂就行。

勞動,能改變一個人的內在,那是從內到外的改變,讓一個人的氣質不由自主的進行升華。在這片土地上,勞動才是最光榮的。想起自己在學校裏面臭美的樣子,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笑。

蠶農廠到家之間有一條筆直的路,兩旁栽着水杉,筆直筆直的,像是在守衛着蠶農廠。這條路也是方義成最喜歡走的,每一次走到這裏,他都像是在檢閱他的隊伍。

傍晚太陽讓水杉遮擋了部分,將所照之處的一切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紅紅的晚霞映透了半邊天,天地之間宛如成了同一色,將這最美的畫面映在了方義成的眼睛裏。現在的氣溫已經逐漸升高了,方義成乾脆把汗衫脫了下來,光着膀子讓風吹拂,那種感覺總能讓他暫時忘卻煩惱。

可是走到一半,路中間忽然出現了六個人,方義成定睛看去,原來是翁德勝和另外幾個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人,年紀都和方義成差不多大,面帶兇相,來者不善。

“方義成!”翁德勝走上前,“今天你是過不去了,我們的梁子已經結下了,是好漢的話就和我過過招,我保證不打死你!”

翁德勝和方義成同齡,但比方義成大幾個月,方義成是臘月出生的,而他則是六月。大了幾個月,翁德勝便顯示出了和方義成不同的語態,學着小說七俠五義里南俠展昭的語氣,但卻學不出那股子俠氣,倒是有了幾份匪氣,讓方義成聽得極其不舒服。

方義成有點害怕,但他依然站直了沒有退縮,口中問道:“你們要做什麼?憑什麼打我,我一沒打你二沒罵你!”

翁德勝一愣,心中暗想他說得對,他的確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那該找什麼理由呢?總不能白請朋友們來一次,他可是承諾花五元錢請“朋友們”打遊戲的!現在狠話扔出去,地方卻不接招,這讓他很為難。這時,他帶來的一個瘦小子說:“翁德勝,和他廢什麼話,打他就是了!”

說完,幾個人一起沖了上來,方義成措手不及,急忙用手護住口袋裏的葯,免得別打碎。這葯母親每天每頓都得吃,少一頓母親的血糖就得高,雖然他不知道血糖高是什麼概念,但葯絕對不能被毀了!

儘管方義成用手護住了,可是對方的拳頭依然如暴風雨一樣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咬牙堅持着,不讓自己倒下。可泥人也有三分氣,被打得急了,方義成突然怒吼一聲,抓起地上一塊硬泥塊對着最近的人就砸。翁德勝見方義成反抗了,喊道:“打,用力打!我出十元錢請你們玩遊戲機!”

此言一出,幾個人打得更凶了,下手毫無顧忌,把方義成打得鼻青臉腫之後才散開。翁德勝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嘲笑他說:“方義成,你也就這點本事,告訴你,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看見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方義成什麼都沒有說,剛才那一下他的確砸中了對方,可是沒有效果,對方有六個人,他只有一個,面對圍毆,他只能選擇防守,可依然沒能保住藥瓶子。看着灑了滿地的藥丸,方義成心中隱忍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出來。

他用通紅的眼睛看着翁德勝,知道這一切都是翁德勝導演出來的好戲,他要報復,就得先打倒翁德勝。他不確定能不能一擊制勝,但也要拚死一搏。藥瓶已經碎了,他還怕什麼?

“怎麼,不服氣?再給我打!還是個勞動模範,有什麼用?打!”翁德勝看着方義成的眼神就不舒服,就是他勾走了周曉雪,應該是他翁德勝牽着周曉雪的手才對,別人都不行!打,讓他知道痛,讓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他們又開始動手了,但這一次他們下手似乎輕了很多,不是因為累了,而是因為他們看見方義成被打的時候一動不動,眼睛如同猛虎盯着自己的獵物,那眼神讓誰看見了都害怕!

幾個人都停手了,膽戰心驚的看着方義成,就在這時,方義成終於找到了機會,像獵豹一樣沖了出去,拳頭對準了翁德勝的下巴,一拳打了出去。

這是他爆發出來的力量,翁德勝雖有防備但已經來不及了,被他的一拳打得下巴脫臼,躺在地上嗷嗷叫喚。方義成只打了他一拳,邊轉過身來盯着其他五個人。

那五個人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抖,其中一個立即從桑樹地里推出了自行車,對翁德勝喊道:“我們先回去了,明天別忘了帶錢去遊戲廳!”

翁德勝的隊友拋棄了他,他在地上打滾,想喊也喊不出來,因為下巴已經脫臼了。方義成只是掃了他一眼,將地上的藥丸一個一個的撿起來,把上面的灰仔細的吹掉,然後再小心翼翼的裝進口袋裏,向家裏走去。

方義成回到家之後才有些后怕,剛才自己那一拳打得是不是太重了?可是想起自己無處不痛的身體,他的心裏就稍微寬慰了些。他沒敢告訴母親自己被打了,也沒說自己打了人,他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做好了晚飯,然後把藥丸重新換了個空瓶子裝好,才感覺到渾身上下到處都疼。

杜念慈在卧室里聽着方義成在外面忙和着,只是看見了他的背影,卻沒有看見他的臉。她很奇怪方義成今天為什麼不進來說說話,而是刻意的背對着自己。她意識到兒子可能是遭遇到了某些事情,不願意讓她看見他的樣子。

她喊了一聲,方義成只是答應着,然後便鑽進了自己的房間。杜念慈這才看見兒子衣服上都是腳印和泥巴,才明白兒子應該是被人欺負了。

方義成能忍,她知道,但是她心疼。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兒子隱忍着疼痛回去了自己的房間。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面對悲哀的生活,越發的悲觀。

方禮安遲遲沒有回來,杜念慈以為他又出去干瓦工活了,就喊着方義成吃飯,可是方義成依然沒有出來,只是說再等等。杜念慈本想下床,可是她根本站不穩,剛掙扎着把腳放在地上,還未站起,就已經摔倒在了地上。

方義成聽到聲音之後急忙從房間裏衝出來,一看母親摔倒在了地上,急忙將她扶起。杜念慈這才看見,兒子的臉,被什麼人打得已經不成樣子了。

母子二人,相對無言,片刻之後,杜念慈才心痛的撫摸著兒子的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的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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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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