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偏執狂
“今日妃陵行刺,你早知道,於是才會特意託了病,留在宮裏,如此一來,皇上就沒讓你也一起去妃陵了。”
說到這,沉默須臾,才冷冷一抬眸,沁涼目光直射在展鈺身上:
“所以,如今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展鈺也沒辯解什麼,只緩緩站起身,忽的抬頭,陰惻惻一笑:
“若不是你們這些姓元的,寧海王謝氏一族早就登基為帝……我祖父、父親也早就加官進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我家又何至於人丁凋零,家境潦倒,甚至我……還入宮凈身當了太監?你們元氏皇族現在享受的,全都是從寧海王身上搜刮來的!既如此,我一定要為寧海王報仇——為寧海王拿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
元謹鄙夷:“你這不是為寧海王謝氏報仇,是為了你自己家報仇。為了自己根本沒得到過的榮華富貴而心生嫉妒,泄恨出氣。”
展鈺面色發白。
元若再不遲疑,呵斥一聲:
“來人,將展鈺——”
話音未落,展鈺眼色掠過一絲陰狠,袖口裏滑出一把匕首便朝元若的方向刺去。
還沒靠近元若,一襲身影逼近,已一手狠狠擊落他手裏的匕首。
孱弱瘦削的無根之身,哪裏斗得過強悍精壯的武將?
展鈺踉蹌幾步,差點摔坐在地上。
瞬間,元謹已制服住展鈺,對着衝進來的宮廷禁衛低叱一聲:
“將展鈺拿下去!”
等展鈺被押下去,元若神魂安定下來,方才望向元謹。
元謹不等他說話,已道:“皇上若覺得臣救駕有功,只用給臣一個打賞就行。”
“你說,皇兄。”元若改了稱呼,親昵得很。
“等此案了結,臣想攜家眷去往屬地莞城。從此之後,不過問朝廷事。”
元若一愣,先前千方百計想讓這個兄長離開,現在眼見着他請辭,竟是不想放人了。
畢竟如今才知道,朝廷缺不了他。
“皇兄,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朕如今再不懷疑你了,你放心……”
“不用考慮。”
元若見他執意要走,正想再說什麼,元謹瞧出他有想盡計策挽留的意圖,只道:
“皇上覺得先帝留下的遺詔,臣真的燒掉了?”
元若一驚,隨即氣笑。
那日元謹當著自己的面燒掉的遺詔,根本不是真的。
他沒那麼傻!
留着真的遺詔,可以留一手,防着呢!
萬一自己對他或者他的後人有什麼傷害,他便能隨時拿出遺詔,昭告天下,先帝真正想立的天子,是元謹。
“放心,只要皇上不為難臣,不阻止臣做想做的事,那封真正的遺詔永無見天日的一天。”元謹淡淡。
元若終究一拂袖,沒再說什麼:“既然平邑王想去莞城隨王妃逍遙,朕又怎麼好攔阻你?去吧!”
*
七日後的傍晚,元謹帶着一身青色披風,罩住全身的溫瑤,來到了刑部大牢。
溫瑤看着被幾日內消瘦不少的謝佑祖,鼻子微酸,恍如隔世,忍住心潮起伏,衝過去幾步:
“謝哥,你還好嗎?”
謝佑祖見兩人來了,撐着身子,站起來,點頭:“我沒事。叫你們擔心了。”
身上的箭傷,元謹暗中在牢裏派人已替他用過葯。
已沒什麼大礙。
元謹更沒讓人對他用過刑。
所以,這幾日在大牢裏,他倒也沒吃什麼苦。
比起那兩個與他一起行刺,卻已經喪命了的西北軍兄弟,他能活着,已經算是萬幸了。
“為什麼……我知道,你根本沒想過謀反行刺,只想和三娘好好過日子,到底為什麼你會聽展鈺的話?”溫瑤實在不解。
這三日,元謹將所有的事都對她說了,包括原來早就察覺到了謝佑祖會行刺的事。
到現在,還像是在做夢一樣。
謝佑祖抿了一下乾枯的唇瓣,沒正面回答,只是望向元謹:
“展鈺怎麼樣了。”
“已經斬立決了,頭顱懸在城門口,示眾一月,以儆效尤,”元謹淡道,“唯一慶幸的是,他孤家寡人一個,沒什麼五親六眷,也沒人受到牽連。”
謝佑祖雖然早就猜到這個結果,卻還是輕微地嘆了口氣。
半會兒,才又望向元謹:
“五爺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我有問題?與展鈺其實是有來往的?”
元謹沉吟片刻,才道:
“你說有人跟蹤你,懷疑皇上知道了你的身份,還故意拿出跟蹤你的人掉下的令牌,故意讓我看出是皇上的令牌,無非就是想讓我以為皇上知道了我與你親近,對你更加懷疑,然後迫使我與皇上翻臉,生了謀反之心。當時,其實我還沒太懷疑你。只是後來出門時,被刺客射箭行刺,又查到那刺客使用的是皇宮才有的天紅木箭矢,我才起了疑。”
停頓了一下,才繼續:
“一切都太刻意了。皇上派人跟蹤你的人和刺殺我的人,居然都有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在身上,會不會太巧合了?就像是故意想讓人發現是皇上乾的一樣。”
“那刺客事敗自盡后,我讓你先回去了,但卻叫人偷偷將那刺客的屍體挪到義莊,好生調查過,沒發現皇上身邊的禁衛有這麼一個人。也就是說,這個刺客,絕對不是皇上身邊的人。我親自驗了一次屍,發現那刺客皮膚粗糙乾燥,顴骨上甚至還要獨有的‘高原紅’,似是長年生活在西北沙漠之高原地,當時,便懷疑,這個在你宅子門口行刺我的刺客,或許並不是皇上派來的,而是——西北來的謝家軍。是你為了讓我與皇上徹底翻臉,讓我與你一起謀反,擾亂大晉,才故意派出謝家軍,裝作皇宮裏的刺客。”
“當時我就在想,若真的是你做的,你是如何能拿到皇上才能持有的令牌,還有那個天紅木所制的箭矢?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皇宮裏也有你的人,那人身在皇宮,肯定很好偷竊這些東西,他與你竄通合作,將這些東西給了你。”
“順着往下查,便查到了展鈺。我這才知道,原來,展鈺也是寧海王心腹的後人。他找到你,想與你里通外合,一起合作,弄得元氏皇族大亂。後來展鈺指示朝喜給我下毒,也是一樣,無非是想讓我更加認為皇上想害死我。”
牢裏的空氣靜默下來,良久,謝佑祖才輕輕一笑:
“五爺果真是心細如髮。不負武神之稱。””
元謹看向謝佑祖,面色無波瀾:
“瑤兒說的沒錯,謝兄若想反,早就反了,不會等到今天。你盼望的,是好好過安靜日子。你娘親在世時一直躲在山村,不見外人,也是希望從你這一代開始,能過上平凡人的靜好日子,不會再被祖輩的事情牽連。所以,你為什麼要答應展鈺,一起做這種事?”
謝佑祖笑意微頓,半會才眼神微微黯然下來:
“展鈺來找我那日,我確實拒絕了。他當時怒斥我,大罵我不為寧海王報仇,不配做寧海王的後人,我甚至也忍了。可是後來,他卻以西北謝家軍與劉處基的性命來要挾我。”
溫瑤一蹙眉:“什麼?”
謝佑祖繼續:“他的祖輩是我爺爺的心腹,自然也知道謝家軍還殘存於西北的事情,更知道劉伯伯也還在世,蝸居於京城德賢庄。他說,我若不願意為寧海王復仇,那他便直接秘密舉報這些人的存在,朝廷得知,一定會對他們進行誅殺。到時候,他們就算不想報仇,為了自保,也只能奮起反抗,與朝廷一搏了。”
溫瑤臉色垮下來:“他自己想報仇,別人不想,就用這種法子來逼迫人家?真是偏執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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