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這後宮有後宮的規舉,朕若饒了你別人的心裏如何能平?”月夜說道。
白相國立時磕了個頭,緊接著說道:“皇上說得是,這宮規不能亂,小女犯了宮規理應受罰。臣教女無方亦有責,還請皇上依照宮規定罪!”
他的語氣平靜而認真,白玉琪伏在地上的身子僵了一僵,猛地抬起頭望住他。氣急敗壞地喚了聲:“爹……”她斷是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種話來,不是說好了要陪她來向皇上說情的么?她突然有些摸不着方向了。
月夜表面上冷淡,心下卻與白玉琪一般怔忡了一下,隨即咬牙切齒地瞪着那個一副恭敬不已的白相國。他果然夠狠!比三年前的自己狠上了一千倍不止!就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放過,為了權勢,他寧可犧牲自己的親生女兒。
白相國已經發了話,他斷是不能再說些什麼,轉向一旁的李公公問道:“李圖,依照雲月國例法,琪妃毒害皇后該當何罪?”
李公公急忙躬身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回皇上,賜白凌三丈或毒酒一杯。”
白玉琪一聽,頓時嚇得連跪着的力氣都沒有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求饒道:“不要!皇上!臣妾不想死,臣妾是被玉貴妃慫恿的呀……”見皇上冷了一張臉,倏又轉向白相國,抱着他的手臂搖晃哀求:“爹,救救女兒,救救女兒呀……”
淚水順頰滾落,頰邊的胭脂被淚珠攪拌得如一堆爛泥,可是她卻顧不得擦。只要白相國把解藥交出來她就有救了,可是她的父親,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既然這麼狠心!生平頭一次,她了解到了自己在父親心中的份量,她和白依凝和白雪芙都是一樣的……
“爹……”白玉琪怕死,只能不停地哭,不停地哀求。
御案後方的月夜並不着急着將她賜死,心裏一直在等待着白相國的反應,兩個女兒的性命都不足以換他一顆解藥嗎?他真的不敢相信!他不停,可偏偏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狠心的人。只見白相國突然揮手狠狠地一巴掌打在白玉琪的臉上,怒喝一聲:“放肆!皇上面前豈容你這般胡吵吸鬧?!”
白玉琪挨了這狠毒的一掌,驚呼着跌倒在另一旁邊,頓覺耳內嗡嗡作響,兩眼冒晶星。她呆住了,嘴角溢出的血絲腥甜腥甜,絕望的她終於不再吵鬧。生怕她說出解藥真相的白相國眼眸中閃過一絲疼惜,只一會兒便消失殆盡了。
雖然月夜很明白解藥在他手中,但是彼此都沒有明說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很好辦,惹撕破了臉,接下來就該是一場嗜血的撕殺了!
大殿內突然陷入了一陣寂靜,一切都已成定局,月夜覺得自己再等下去亦是枉然。如是輕吸口氣,對白相國道:“相國大人,朕念在你功德不淺的份上,且饒琪妃不死,以後就讓她在冷宮裏好生悔悟思過罷!”
白玉琪一聽自己不用死,頓時欣喜若狂,‘呼呼’往地上磕頭謝恩。而旁邊的白相國卻凝了眉,心裏老大不快,他寧願她死!因為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
“謝皇上隆恩!”父女倆同時謝了恩,一個欣喜若狂,一個鬱鬱不樂。
白玉琪被太幾位內官押走後,白相國也相繼告退離開。殿內再度安靜下來,月放輕輕地靠入椅內,失望地閉了閉眼。他的皇后,終究是沒救了么?
“白相國,他果然夠狠!”幽幽地從內閣行出來的段王倒吸口氣說道,立在殿中央久久地望着白相國離去的方向。顯然,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他都聽在耳中了!
“朕很傻,怎會以為能與他交上條件呢?”月夜苦澀地一笑,輕啜一口杯中的熱茶,從御桌後面站起身子,正準備去景央宮轉轉。段王會了他的意,告退離去了。
月夜到達景央宮的時候,雪芙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書,桌上擺着各式新進貢的瓜果,果香四溢。宮女太監施了一地問安,雪芙聽聞皇上來了立時放下手中的書本欲行禮。
“不是說了么?只有我們的時候不必多禮。”月夜將她摁回椅子上,伸手拾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甜蜜的感覺立刻在他的唇齒間散開。抱着他的皇后,吃着新鮮水果,心情總算稍稍平靜了些。也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心情才會不那麼鬱悶。
細心的雪芙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憂心重重,關切地問道:“皇上怎麼了?在為玉琪的事情傷神么?”身為後宮之首,白玉琪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她第一時間便知曉了。
“倒不是因為她。”月夜輕輕地挑起她青芴般的玉指放在掌間把玩,無奈地一嘆,一個白玉琪又能奈他何?他憂心的是那幾位拉幫結派欲要造反的人該如何處理。
雪芙見他不願說起,卻也不問,只是乖乖地陪了他在暖陽下靜坐。也許是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月夜突然微微一笑問道:“太妃在南華寺還習慣么?”
柔柔的輕風拂面而過,挑逗了雪芙額角的髮絲,亦帶走了天際那一層潔白的雲朵。嬌陽變得更艷了,像一塊大地氈般籠罩着萬物大地。
輕微的噫嘆由她的唇齒間漫出,連聲音也是極輕的:“太妃並不願與人接觸。”因為她!她知道的!自從她成了月夜的后,很多東西都起了變化,一向喜歡自己的太妃雖不曾說過什麼,但仍然能感覺得到是因為立后之事方才搬去南華寺隱居的。
“別嘆氣,太妃向來喜靜,不願與人接觸亦屬自然的。”月夜摟過她的摟,將她抱在自己的腿上,修長的手臂挽着她的細腰柔聲安撫道。他知道她又在自責了,這個善良的小女人!
“現在時局不穩,太妃留在宮裏倒顯得危險,就讓她在寺里呆上一段吧。”月夜說得有些無奈,白相國與皇太后的墅心越來越蠢蠢欲動,不定哪天就會舉兵造反。他唯一牽挂的就是太妃與雪芙了,不說太妃,就連雪芙他都想送到別處去了。
朝中的情形雪芙多少也知道些,聽得他這麼說后,擔憂地抬起水眸望住他:“南方邊境屢遭失守,可如何是好?”後宮本不得干政,可她心中着實急,方才敢在私下裏過問一下的。據她所知月夜一直示採取行動,愣是搞不明白他的心中在思量些什麼。
月夜擁緊了她,安慰道:“朕明日便派段王親自領兵到南方去鎮守。”不管要將軍在玩什麼把戲,他都不會中這個圈套的。說是圈套,其實是錯誤的,沒有這麼明顯的圈套!白相國分明是以雪芙的解藥相要脅他派兵前往。兵他會派,不過是由段王親自領軍!
雪芙本就不懂這些軍事,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輕輕地靠在他的懷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平穩和均勻,因為她,他將自己陷入了這等境地,着實不值的!
嬌陽慚慚地從頭頂上空緩緩移動着,很舒適的溫暖,不知不覺間,靠在月夜的懷中的雪芙雙目微瞌,安靜祥和地睡過去了。在他的懷中,她睡得很踏實!
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落盡,她躺在那張綉着龍鳳圖案的大床上,稍一轉身將小臉埋入旁邊的絲被上。可以聞到他的氣息,那是他昨夜裏留下來的。
“娘娘,您醒了嗎?該起來用膳了。”香兒在閣外輕聲喚道。
雪芙應了聲並不起身子,而是問道:“皇上是什麼時辰走的?”她只記得自己躺在他的懷中,身上裹的是溫暖的艷陽,而此刻艷陽已落,且起了涼風。涼風習習入室,挑逗着輕紗鮫帳,她的身影在帳中若影若現,好不迷人。
“皇上一個時辰前走了,是被李公公急急喚走的。”香兒答道。
“出了何事?”雪芙從大床上坐起,香兒手快地幫她把鮫帳攏起,邊侍候她起身子邊道:“奴婢不知,李公公只說出大事了,皇上情急地離開了,還交待奴婢說今晚不能陪娘娘用膳了,讓娘娘定要好好吃。”
雪芙哪有心思用膳,整顆心都因為香兒說的‘大事’而懸起。可是她又不能到理政殿去了解明白,這於情於理都是不合的。最終只能輕輕噫嘆一聲,行出內閣,立在大門口看着天色的最後一抹亮光,黑夜就要來臨了!
隨便吃了一點膳食,雪芙因為沒有胃口而命人早早把晚膳撤掉了,雖然月夜沒空陪她用膳,但她相信夜裏他一定會過來的,因為幾乎每個晚上他都會來。
屋內燭影虛幻,襯得雪芙一張素白的小臉黯淡悵然,從用過晚膳便靜坐於窗前的她手指有意無意地挑弄着指間的琴弦。上好的天蠶絲弦發出‘箏箏’的單音,回蕩在室內。
香兒韻兒陪在一旁,好幾次勸她上床歇息,她卻只是固執地搖搖頭。她要等他,不管他會不會來,她就是這麼固執的一個人,從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