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誰敢娶?
岸邊鬧哄哄的,張家二少爺張至寶才盛氣凌人指揮手下去別人船上扔貨,下一秒就臉朝下倒在了地上,連悶哼聲都沒有。
場面是詭異的安靜,眾人看着張家二少爺身後的矮個子,小丫頭模樣還挺俊,就是手裏拿着那不知打哪兒撿的半隻瓮,瞧着有些嚇人。
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少爺後頭的?
人多雜亂,也沒人注意着,等有動靜那瓮就已經砸在張至寶後腦勺上了。
這誰啊這是?
愣神的功夫,悶頭到底的張家二少爺忽然又離了大家視線,這時眾人才反應過來:“二爺!”
幾個手下撲上來,不等近身就停住了,僵在那兒看着那半大的丫頭一手拽着二少爺的后衣領,另一隻手拿着剩下半個的瓮橫在二少爺腦門上,氣不帶喘的對他們對峙。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人,趕快把人放了!”張至寶帶來的管事沉着臉呵斥,“出了事要你的命!”
回應給他們的是抱冬的用力一拽,上百斤的人在她手裏彷彿是拎雞仔,遊刃有餘的,就這麼被她一把給拉到了沈黛嬌這兒,另一隻手還能騰着將那瓮拿的好好的,他們但凡靠近就鬆手。
“給我把人抓起來!”
“小姑娘膽子小經不起嚇,萬一鬆手把人直接砸死,今天你們在場的怕是也脫離不了干係。”
管事的呵斥聲與嬌俏聲同時響起,那些個衝上來的手下又硬生生給頓住了,二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今天跟出來的肯定沒好果子吃。
“你們!”管事這才注意到帶着紗帽的沈黛嬌和李管事,臉色更不好了。
碼頭上來來往往的都是粗糙人,二少爺今日也是第一次過來,眼前打扮這麼精細的,又帶着面紗,一眼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而會到碼頭這裏的,就是和二少爺一樣,都是做主的人。
一年前老太爺身體不好,想着要培養幾位少爺,以郊外的一處山莊做籌,讓幾位少爺分管了幾個鋪子,二少爺平日遊手好閒慣了,比起大少爺他們肯定是沒勝算的,所以也不太上心,但就在一個月前,也不知道二少爺怎麼回事,忽然轉了性子,非要比上一比,這可苦了他們底下的。
眼看着一年期要到了,臨着新進的貨要趕送,二少爺就使了些手段拖了幾位少爺,誰知自己的貨會堵在碼頭這邊,僵持了兩日,暗着也使了絆子,可就是靠不了岸,到今天二少爺親自過來,就有了這一幕。
管事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位二世祖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現在是被砸暈了,要是真被砸死了,追究起來,他們這些不死也要脫層皮。
管事腦子轉的飛快,他認出了李管事,轉瞬就想到了沈黛嬌的身份,整個人就更不好了,自家二少爺是紈絝是霸道,這一位是惡毒!
“沈小姐,您這又是何意?”管事沒了剛剛那般氣勢,態度軟和了許多。
“我們船上的貨不能丟,這又忙着要靠岸,只能暫時委屈張二少爺了。”沈黛嬌說話間,抱冬還十分的貼心,將昏過去的張至寶拎起,半截身子靠在了木箱上,以免貼着地着了涼。
“那也不用動粗,沈小姐,您這樣可是會引起誤會的。”管事見話說到這份上還不肯放人,臉上的笑意斂了下來,“要是傳回了張家,引的兩家不快可不好了。”
紗帽下,沈黛嬌微微一笑:“倒也不必謝我。”
“……”管事微沉着臉提醒,“沈小姐,您這樣撕破臉,不是做生意的道理。”
沈黛嬌瞥了眼張志寶,一張口,聲音甚是悅耳:“張管事,你現在是與我談條件,還是求我?”
“你!”管事快速看了眼自家少爺,“沈小姐意欲如何?”
沈黛嬌拍了拍抱冬:“把人捆起來先。”
李管事帶人上前攔了一步,當著眾人的面,抱冬拿過繩子將張至寶捆了個紮實。末了,她拍了拍張至寶的後背向自家小姐邀功:“小姐,捆好了!”
這看在張家人眼裏簡直是恥辱,好幾個直接要衝上來,卻見眼前銀光一閃,一把匕首就這麼明晃晃的貼到了張志寶的脖子上。
這下不光是張家人,其餘瞧着的那些個也都震驚了,這是什麼大家閨秀?
這是流氓啊,流氓!
“張家的船在這裏堵了幾日,其中的損失,等貨卸下后,我會派人將這賬冊送去給你們二少爺,眼下還是先將各家的東西卸了的好,你說呢,張管事?”
張管事起初是覺得沈家三小姐只是嚇唬一下,可眼下心裏也不確保了,他隱隱想起些什麼事來,有傳聞沈家三小姐殺過人,就在幾年前,但那事兒被壓的死,最終是不了了之。
“是……是,沈小姐說的是。”張管事盯着那匕首,心快跳出嗓子眼。
“既然張家二少爺如今不能做主,那我就代為調遣他的這些人,張管事,你看合適么?”
“……合,合適……”
“那好,還得勞煩張管事去船上通知一聲,讓陳家的船先靠岸,之後是劉家的,嚴家的,還有我沈家的,中間隔着張家的船,就得辛苦你們這些人在其中搭橋,幫忙卸送。”
“……那是自然、自然的。”
沈黛嬌客氣朝張管事伸手,作了個請的姿勢:“那請吧,張管事。”
“那我家少爺……”張管事望向身後,之間抱冬輕而易舉的把自家少爺給抬了起來,直接扛在了自己身後,上肩時還掂了下。
“這,上船的路不好走啊,萬一有個什麼意外,我這也不放心,要不把少爺留下,沈小姐你放心……”
“我不放心。”沈黛嬌打斷了他的話,隔着紗帽,那笑意盈盈的,卻只覺得透心涼。
不遠處,三道身影已經立了許久,柳撫安看着被扛上船的張家二少爺,因吃驚張大的嘴巴,許久都沒鬆緩下來。
“我之前就知道沈三小姐身邊的丫鬟嗓門大,卻不想還是個力大無窮的,不過想來也是,她出行最多只帶兩個人,平日裏結下的仇那麼多,若沒點本事也護不住她。”
“她這法子也太極端了。”周譯這回倒沒說她的不是,只是覺得將人打暈這種辦法,並不正經,倒像是三教九流里混出來的。
“狠是狠了些,可你看,事兒不就妥了,看來我們是白跑一趟。”柳撫安原本是受自己表哥所託過來一趟,想用平陽侯府的名頭行個方便,如今看來是用不上了。
站在他們身旁的陸修垣沒作聲,視線落在那道身影上,看着她走上船,站在甲板之上。
紗帽遮掩着容貌,看的並不清楚,但她只是站在那兒就能讓人注意到,甚至的,連那紗帽底下她臉上的神情,他大約也能想到幾分。
一陣風,吹起了紗簾,那微微揚起的嘴角,映入他眼底。
果然自得的很。
“我聽我娘說,沈侍郎過世時,為了他們夫婦留下的家產,沈家還鬧過一陣。”十年前柳撫安也只是個孩子,對這些陳年往事也都是聽說的,“後來齊家派了人來,也不知怎麼的,最後那麼多東西,都交到了才五歲的沈三小姐手上。”
“只怕是宮裏暗中插手了。”沈侍郎的事周譯也知道,當年沈侍郎和趙大人一同運送賑災銀兩,沈夫人隨同前往,中途遭遇山賊,足智多謀的沈侍郎將賑災銀兩藏匿后,以自己為餌引開了山賊,求趙大人照顧妻子,為他們爭取逃走的時間。
沈侍郎死的很慘烈,山賊為泄憤將其吊在了官道之上數十日。
之後山賊追殺,沈夫人又為救趙大人身亡。
當時的國庫並不充盈,所以那筆賑災銀兩又是極其的重要,消息傳回來后,皇上即刻追賞了沈侍郎夫婦,對他們唯一的女兒自然也是頗多縱容。
“說起來,她今年也有十五了,也該議親了。”柳撫安說著便笑了,只怕是沒人敢啊。
“她難道不與趙家結親?”周譯看了眼沈黛嬌,“趙家二公子與她年紀相仿,不正好。”
“趙家么……”柳撫安笑着搖了搖頭沒繼續往下說,只轉過身喊陸修垣,“這兒沒什麼事了,我們陪你去書樓。”
陸修垣點了點頭,從船上收回了視線走上馬車,很快三人便離開了碼頭。
這廂,沈黛嬌正讓李掌柜拿紙筆,寫了一長串的賬目數,瞥了眼捆在一旁的張志寶,示意抱冬給他翻個身,背朝着自己。
張志寶從刺痛中迷迷瞪瞪醒過來,發現自己不能動彈,正欲轉頭看,只聽見嘩啦的紙聲,自己的手指被人掐捏着按在什麼上,接連按了三下。
緊接着他就對上了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臉圓圓的,看年紀只有十來歲的模樣。
“你……”
話沒說完,脖子一陣疼,張至寶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小姐,還能暈上半日。”
“夠了。”沈黛嬌將按了手印的欠條收起,其中一份塞回了張至寶的懷裏,看向並排的船,十分滿意他帶來的這些人。
這麼個搬法,天黑之前就能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