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微瀾（三）

話說至晚時分，安歌正在案旁看書，就聽那屏風後有輕微的腳步聲響。那腳步聲，安歌自是熟悉，因就將書闔上，嘆道：“冷將軍，你終於來了。”屏風后的勁裝之人也就輕緩一笑：“公主，果然是我。”冷露已經走至安歌案頭。“冷將軍，我要告訴你一樁好消息……”安歌說著，握住了冷露的手。

冷露就笑：“公主，你要說的，我都知道。”安歌就點頭道：“一切都快了。安熙已然和我見過面了，現在他出去查訪熙寧那些舊臣的下落去了。熙寧復國，即將在望。”冷露就也笑：“我正是聽了這樣的消息，才急急趕回宮的。”

安歌看着她還沒換衣裳，就又笑：“你來了，我的心裏，方真正踏實了。你將衣服換了，咱們好好地說一會話。”冷露也就點頭。不想，此時春苓正端了個盤子，進了來。春苓冷不丁地見了冷露也在這，就上前見慣不怪地打趣：“冷姐姐，你這是雲遊四方，又回來了？”之前，春苓雖在玉泉宮打雜，但也見過冷露幾面。雖心裏一直好奇她的真正身份，但面上一直恭敬有加。冷露見是春苓，就問安歌：“怎麼懋兒不見了？”

安歌就淡淡解釋了一番。因又問春苓：“叫你去給懋兒送點心的，你送了么？”

春苓就道：“呀……娘娘，奴婢竟忘了！奴婢這就去！”說著，就又忙忙地走了。安歌見春苓走了，方對冷露道：“春苓是韓王的人。”“公主，你不是說過，這永夜皇室中，唯有韓王是反對熙寧復國的么？”“不錯。所以我雖在宮裏，可也時刻關注他的動靜。”“那公主預備將春苓怎麼辦？”“她不能走，她若不在我身邊轉悠，我便就更不能知道玉珺的動靜了。不過，這丫頭也跟了我一些日子，也說不上壞。”

“聽你這樣一說，倒莫如將她收為我用？”“我也是這樣想的。但這個丫頭和韓王淵源頗深，總需她自己心甘情願才好。”“可萬一，有她在這裏，懷了咱們的事，可怎麼辦？”“放心。不過，我看韓王也不那麼信任她，咱們再熬一熬。”冷露就問：“公主這樣說，莫非永夜皇帝想在熙寧復國之後，公開公主的身份？”

安歌就點頭道：“他是這樣想的，還在永夜各處散佈輿論，令國人都同情熙寧。那麼，我這個亡國公主，就更容易被永夜人接受。”冷露卻是道：“聽公主這樣一說，我倒覺得這個皇帝待公主很是痴情呢？”安歌就與她冷笑：“是呀，如今宮裏宮外有許多人都這樣認為。但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他一個人滑稽可笑的折子戲……”

冷露就有些不明白，她是在安歌懷有身孕時離去的，現在也是急匆匆地回到皇宮，對於安歌失去孩子的那一段並不知曉。她看着安歌平坦的腹部，忽然就問：“公主，您的孩子呢？”冷露估算時辰，這個時候，小皇子該有三個月了吧。安歌舊恨又湧上心頭。“孩子……早就沒了！”“沒了？”冷露吃一驚。“他的父親見死不救，孩子被他的父親殺死了！”安歌悲憤說著，三言兩語地將那段苦痛一帶而過。

冷露知曉原委，憤恨道：“公主，這是背後有人暗算你，此人極其不願你將那孩子生下。”“不錯。那麼你可猜出，大概是誰？”冷露就道：“一個就是靈妃了。她見你得寵，心裏肯定不願的。另一個，就是韓王了。永夜皇帝與他同樣是庶出，可他卻篡位當了皇帝，這叫韓王心裏如何能忍？這萬一誕下了龍嗣，他的機會不就更渺茫了？因此，也是要先下手為強，給玉瓚一個打擊的。”冷露分析得頭頭是道。

安歌就笑：“冷露，你猜的對。這兩人，必有一個是幕後主使。只怕，此二人已聯合出手。”“若如此，公主還要更加小心。畢竟，他們在明，我們在暗。這個時候，要是鄭王還在就好了！”安歌心裏也是一陣沉痛，忽而，又想起那一日撿拾的玉佩，就與冷露道：“或許，他還在人世。”“怎會？從那樣高的懸崖下摔落，怎會不死？”安歌就道：“或許，他就是未死。”因將自己曾撿玉瑾的玉佩一事，告訴了冷露。冷露起先怔了一怔，愣了半晌，臉上就現出微笑。“既有玉佩，為何不拿了出來，讓我瞧一瞧，辨認辨認？”

安歌聽了這話，心裏不禁起疑。論理……就算冷露認識玉瑾，也不可能有就近敘話的機會。縱然她將玉佩拿了出來，冷露又如何識出是或不是？因此，安歌就疑惑問：“冷將軍，莫非，你與鄭王有交情么？”

冷露一聽，方知自己說岔了嘴，因就掩飾道：“哪裏？之前，我在這永夜皇宮，一貫神出鬼沒的，鄭王爺哪裏會認識我？只是，我既在東宮呆過，或近或遠地總是看見過他。有好幾次，我的確看到，他腰裏懸了個什麼東西。萬一，就是呢……”

安歌便起了身，到了榻旁的一個梳妝枱前，取出一個小盒。安歌從盒子裏將那塊玉佩拿了來，給冷露看了一看。冷露看了一眼，就覺熟悉。那一日她與玉瑾在暗房糾纏，暗房雖昏暗，可她還是注意到，玉瑾腰間，就系了這樣一個玉佩。冷露將玉佩捧在手心，失口喃喃道：“是它……”安歌見了冷露這般，心裏更是疑惑。“冷將軍……你見過它？”

冷露一聽，回過神來，看着安歌，強掩着激動道：“這塊玉佩，我的確見過鄭王系過它的。”冷露的心裏，洶湧澎湃。玉瑾呀玉瑾，你果然還活着？你可知，那一日與你繾綣之人，卻是我？你在哪裏，你可知我找你許久？安歌心口也是好大一緩，因對冷露道：“是呀，所以我說他還活在世上，那一回，永夜太上皇駕崩，他大概是來偷偷祭拜的。不想，卻是將玉佩落下了。”冷露就道：“如此，只要永夜有什麼事，他總還是會出現。”

翌日。雲安熙又回了玉泉宮，見了冷露，安熙問了一些老臣的下落，心裏更是寬慰。安歌本以為，有安熙和冷露陪身邊，心裏會舒緩一些。哪知，又過了幾日，到底冷露按捺不住，說還要出宮一趟。安熙見冷露要走，便提出要與她同行。安歌見冷露比安熙大幾歲，一路也有個照顧，也就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