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速成中學
以後“情之所鍾”又向前發展了。
有一天,我看見我的辦公桌上放着一本書,拿起書,突然發現書下面放着一張黎明的照片,背面寫着幾個娟秀的小字:“多幫助她”,落款處寫着“知心人”三個字。我怕別人看見,忙往抽屜里一捋(luō),她望了我一眼,詭秘地笑了,而我的心卻突突直跳。她如此多情,而我卻“固守陣地”,與她保持一小段距離----一段十分痛苦的距離。
那時部隊有紀律:男同志只有“284團”的人可以戀愛結婚。所謂“28”就是男的年齡滿28歲,“4”是有四年以上軍齡,“團”指團級以上幹部。營級軍官以下,不準談戀愛,不許結婚。但女同志不受年齡、職務限制,否則,將受到嚴厲處分,所以,我就只能把愛深埋在心中。
1953年底,她突然調往北京工作,她的情緒焦躁起來,常常無故發火。我只有安慰她:“你遠走高飛吧,我不配。”但我心裏比什麼都難過。
一天,我們在營房外踏馬路時,她突然天真而又堅定地說:“我們結婚吧……。”我嚇了一大跳,搖搖頭說:“那要受處分的呀。”她無可奈何地哭了,哭得十分傷心,扭着小性子不肯去哪遙遠的北京!
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死勁搖。“我不去我不去,……太不公平了!”是啊,制度把我們“格式化”了!我也黯然神傷,默然無語,我的安慰也是多餘的、無力的廢話。我們都掉進了痛苦的愛戀深淵。
臨走前幾天,我們手拉手在鐵路上遛噠了一個下午,倆人心事重重,心裏像灌滿了鉛似的,十分壓抑。她雙眼都哭腫了,縱有淚千行,也無法表達她內心的苦痛。我痛苦得默默無語,雙方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不願分開,離營房不遠了,我猛然一句:“你要恨,就恨死我吧!只怨我不是團級幹部!”一甩手,我痛苦地向營房宿舍走去。
到了分別時,我去送她,她用眼光狠狠地瞪着我,淚水流了出來,我強顏歡笑,卻沒有一句祝福的話,“我們太沒緣分了!”
她走了,從此結束了人生道路上這場被壓抑又羅曼諦克的小插曲。
後來她在北京找到了理想的白馬王子,給我寄來了一張照片,男方坐在三輪摩托車兜里,她坐在駕駛台上,雙手緊握車把,笑眯眯的,臉蛋兒仍是那麼可愛。
隨着教學逐漸走上正規,學員勁頭更高。這些老兵,政治素質好,黨、團員多,經歷豐富,對教師很尊重,不擺老資格,肯學好問,也愛鑽牛角尖,我們以極大的熱情教好自己的課程,師首長經常來看望大家,時時給以指導。賈校長不時和教職工座談,隨時解決出現的問題,在生活上為學員們提供了極大的保障,在政治上鼓勵大家積極向上,這對大家鼓舞很大。
軍區文化領導小組也多次來學校檢查教學質量,抽測、會考、口試,學員們都達到四分(當時是學蘇聯的五分制的記分法)以上,不少達到五分。軍區文化領導小組肯定速成小學的教學方法是符合實際的、是有效的,誇獎說:能在二年內使學員們達到小學高年級畢業生的水平,這是個奇迹。在全軍區速小語文、算術比賽中,九速小獲得優秀,可見領導、全體員工付出了多麼大的心血!
1954年5月底,九速小任務完成,開完畢業典禮后,校長按軍區指示宣佈第九速小番號取消,教員重新分配工作,我與吳桂蘭、傅之模調到南詔省軍區第三速成中學工作。
月末,我們背上背包,在小石壩炮八團集中,開了個歡送會便赴任去了。
南詔省軍區第三速成中學,設在春城郊區巫家壩飛機場東面的小山坡上,春城至呈貢的公路在校西邊通過,校園範圍較大,四周是水田,水渠穿越其中。校園南面是學員宿舍和教學區,中間是大操場。操場西邊有一幢臨時蓋的大草棚,是會場,可容千把人坐地開會。
北面是教職工宿舍、辦公室、實驗室。東面是校首長的宿舍、辦公處,再往東有幢小平房,平房旁有花園、小榭、小橋、停車場,四周是常青的女貞叢,環境幽美、清雅,小鳥依人,風景如畫,據說這是當年飛虎大隊長陳納德的駐地。
這裏原有碉堡崗哨,解放后都拆了。整個校舍四周被高大的桉樹包圍着,桉樹常常發出一種特有的香味,據說可以驅蟻。校舍雖然陳舊點,但校園開闊、恬靜、優雅。
老師也多,學歷有大學的、中專的,最低也是高中畢業生,高手雲集,人才濟濟啊。教學組有語文、數學、理化、史地(包括自然)、政治等研究小組,設有正副組長及教研組長,但沒有外語。我分在史地組,后又轉理化組,都合我的本行。
教學設備比較齊全,有各類圖書、資料、理化儀器、動植物標本、史地模型、挂圖諸類。國家為培養人才是捨得投資的。
學員是從各軍、師、團挑選來的營連級幹部及少數優秀排長,都具有小學畢業以上學歷才能入學。學員有八百多人,加上教職工近千人。
實行集體辦公、備課。講課前必須先試教,評講合格才能進入課堂講授。備課步驟按蘇聯的模式(非常機械死板)。有時是教研組派人來范教、試教或講某一專題或作某一試驗,起到示範和指導作用。這對新老教員都有裨益。我們教員來自不同單位,在同一目標下,沒有出現“文人相輕”的現象,都能虛心學習,戒驕戒躁,所以教學風氣很濃。
第三速中校長叫喬原放,副校長是杜晶,教務主任是從邊區縱隊調來的某大學講師李某。他們都是辦學能手,具有豐富教學經驗,學校領導班子領導得力,經常深入到各教學組參加試講、聽課,還檢查教員的備課,教員就來不得半點花架子了。
遇到節假日,兩位校長不時請教員到他們的小花園裏去做客、座談,許多問題能得到解決,也更密切了上下級關係,所以受到師生們的尊敬與愛戴。
那時的學員中大都30來歲,普遍年齡較大,未婚,少部分人為此曾鬧過思想情緒,要求下地方,不安心學習。兩位領導苦口婆心做工作,從祖國的需要,到個人對社會的責任,不厭其煩地談心,做思想工作,終於剎住了不大不小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