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答應你
叢溯第一次收到羅林的匿名紙條，是在她參加完高二運動會暈倒后一天，她的桌洞裏放了幾塊巧克力，紙條上寫着讓她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女生覺得奇怪，她幫過誰自己都忘了，得罪過的人數不勝數。好奇心驅使她留了紙條，很快對方回復了，“你好好想想我是誰？”
“我真的沒什麼印象，你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這很重要嗎？”
這很重要嗎？尉知夏在心裏又問了自己一遍，卻又不敢深想，對別人來說無所謂，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L這個字母信息量太大了，姓李，姓林，姓梁等等，實在太多了。白子嘉倒不以為然，順手牽羊拿了塊叢溯桌洞裏的點心，“管他是誰呢，他（她）沒有惡意，是個可交的朋友不就行了。”
“是嗎。”叢溯攥着一把頗有厚度的紙條若有所思，白子嘉抹了抹嘴角的碎屑，原本大大咧咧的表情多了一絲狐疑。
他們交流的紙條開始不再僅限於桌洞，柜子，圖書館的某本書，某個信箱，很快叢溯發現對方是個很幽默的人，他們都喜歡讀王小波的書，以及都有一個有缺憾的家庭。
羅林全盤托出，女生卻沒有說出自己秘密的勇氣，白子嘉看的憋屈，“直接見面不就得了，這人是男是女不就知道了？”
叢溯想了想搖搖頭，就這麼一直到高三畢業她也不知道“L”是誰，突如其來的一場車禍斷送了她高中時的記憶，她記得叢媽，記得白子嘉，記得夏書涵，相對不那麼重要的記憶，就那樣擱置在腦海里蒙塵。
“你記起來了，那我是不是優勢比那些陌生男人大一點了？”
羅林的笑沒有一絲雜質，她卻被刺得眼眶發酸，叢溯抬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哭了。
從十二歲那年起根深蒂固的陰影和傷害，在這一刻，彷彿都可以放下了。
“我，我還是……”
“沒事，叢溯，我等你。”
他像是知道叢溯在擔心什麼，眼角含笑的看着對方，眼底的深情和高中時的少年並不二致。
這是愛嗎？
叢溯自己也不敢確定。
“叢溯，你除了恐男症還有糾結症吧，做個決定跟難產似的。”張彎灣咽下最後一口牛排，看着叢溯盤子裏幾乎的肉沒動，“叢溯，你好像不怎麼愛吃西餐，要不我替你吃了，我再買點你愛吃的給你。”
“不用了，我不怎麼餓。”叢溯笑着搖了搖頭，“你跟伍子初怎麼樣，他應該對你表白了吧。”
“是，不是，你怎麼知道，你倆不會早通過氣了吧？”
“他是跟我說過喜歡你，我只是在想，他費盡心思織了那麼大一張網，也是到收網的時候了。”單看張彎灣的反應叢溯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你是沒答應他吧。”
“叢溯，你以後還是少去看心理醫生吧，我感覺你再這樣下去都快練成讀心術了。”張彎灣下意識往後撤了撤，後面是座椅背，“叢溯，我問你個問題，如果讓你將來選一個人結婚，你是選適合的那個，還是你喜歡的那個？”
“你不是在糾結這個問題才沒答應伍子初吧？”叢溯喝了一口水差點嗆着自己，“你的戀愛觀好像停留在高中，這是要看人的。”
“怎麼這麼複雜，真麻煩，還不如一個人自在。”叢溯聽了又笑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光說我了，叢溯，你跟羅林差不多該修成正果了吧，我是看着他喜歡你這麼多年的，你倆要是不在一起，天怒人怨啊。”
叢溯微微低了低頭，像是不願意說這些，張彎灣也看出來了，她約叢溯出來不是給她添堵的，連忙想了個說辭圓了過去，“叢溯，我以前說過，不管怎樣都要當你的伴娘，不管你結婚的對象是誰，這句話一直作數的。”
張彎灣話里的意思叢溯都懂，她心裏感動，卻又迷茫，身邊的朋友一個個的結婚生子，而自從她和白子嘉分開后，她就如同失去了帆的船，再也無法前進。
“那先謝謝你了。”叢溯揚唇笑了笑，臉色似乎好了一點。
大學群里發紅色炸彈的人越來越多，叢溯只要有空基本都去參加了，短短兩個月裏她見識到了各式各樣的婚禮，其中有一場新娘的捧花搶的特別厲害，奶白色的花朵在幾十雙手間忽高忽低的跳躍着，不知道是誰用力撥了一下，方向一歪直直的飛到了叢溯的酸菜魚湯碗裏。
“看來這位小姐真是有緣人啊，我們掌聲請她上台！”司儀極力的鼓動氣氛，導致叢溯整整晚了半個小時才從酒店出來，她深呼了幾口氣，走到停車場發現有個戴鴨舌帽的人蹲在自己車邊，她下意識看了好幾眼，直到對方突然抬起頭，“叢溯，你這怎麼搶的酸菜魚味的捧花？”
“我怎麼可能上台搶這個，機緣巧合罷了。”叢溯低頭看了眼已經染上湯水顏色的花，抬頭看羅林，“你找我有事嗎？”
“我朋友剛開發的度假區，我想着你都忙這麼多天了，出去放鬆下吧。”
“我現在不想玩。”叢溯想也不想的回絕了。
“那兩天裏有聚會的，多認識幾個人，對你以後公司發展肯定有好處。”
“好吧，那我回去和葉玟排下時間。”
他太了解叢溯了，知道說什麼會一擊即中，當叢溯堆着笑臉在人群里穿梭聊天，不管對方是誰，她都能遊刃有餘的應對，他喜歡看她努力的樣子，同時心裏又惴惴不安。
三寧利潤越多，夏書涵的胃口也會越大，這是一個惡性死循環，除非有一環徹底斷裂，才能慢慢好起來。
那一瞬間有無數種想法湧上腦海，羅林咬咬牙，選了最無奈最保險的一種。
“去香港？那可是消費水平高的城市，再說了，他那方言我也聽不懂……”夏書涵的意思很明顯，羅林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叢溯給你多少，我給的絕不會比她給的少。”
“我就想羅氏是大公司，果然大氣。”男人臉上的笑讓人反胃，“你放心，我對事不對人，錢到位了，我保證離她娘倆遠遠的。”
“那就好，我已經買單了，先走了。”羅林不想再跟這個男人多待一秒，出來時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才稍稍散了一點。
夏書涵是燒錢吧，不然叢溯這幾年給的錢少說也有兩千多萬了，怎麼會花的剩不了多少？羅林心裏疑惑，暗地裏找了私家偵探調查，查了一個月也沒查出什麼，“他沒有工作，經常去賭場，不過都是贏多輸少，看起來也只是玩玩，除了和別人吃喝無度外，沒有特別花錢的地方。”
“就沒什麼有點可疑的地方嗎？”羅林不死心的問道。
“有，他總是隔三差五搬家，每次行李都不多，就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不知道為什麼。”
“繼續查吧。”羅林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除了繼續查他也沒更好的辦法。
而夏書涵突然跑到香港，長達三個月沒再問尉知夏要錢，她心裏多少有了答案，此時的羅林光明正大的在她辦公室用另一張辦公桌辦公，她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在聽到似乎有遊戲的聲音時她再也忍不住了。“羅林，我一開始怎麼和你說的？我和你說過別插手我和夏書涵的事了吧！”
“叢溯，你這人就是這樣，不想欠別人的，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所謂說好的協議，他會遵守嗎？”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叢溯硬着頭皮死撐。
“哎，我知道了，叢溯，你就是怕欠我人情唄，其實我要求不過分，你以身相許就行。”
“是不過分，這麼多錢，追什麼樣的女生追不到。”叢溯意外地沒有嫌棄他，反倒笑得挺輕鬆的。羅林一時間看呆了，反應過來后他賤兮兮的蹲下身仰頭看着叢溯，“給個機會吧，我從高中喜歡你到現在，十一年了，不容易啊。”
她有辦法拒絕嗎？
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年，為什麼要顧慮這麼多，不敢去好好的愛一個人。
她看着對方，點了點頭。
葉玟和唐啟桐在知道他們在一起后竟然沒有特別驚訝，葉玟一口氣悶了杯啤酒。“十幾年了，你又不是鐵石心腸，打動不了你就怪了。”
“我同意，從大學到就業有不少追他的女生，一直能為你守身如玉到現在，我要不是他朋友，甚至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性向不明了。”唐啟桐剛說完就被葉玟從桌子底下踢了一腳，“你才性向不明，有你這麼想自己朋友的嗎。”
“好歹你們倆在一起了，這戀愛長跑總算沒白費。”唐啟桐笑嘻嘻的端起一杯酒，“其實，我跟葉玟之前一直想去雲南旅遊，後來耽擱了，叢溯，這杯就當是祝福的酒吧，大約要一個月。”
“好啊你們，在這等着我呢。”叢溯臉上的嚴肅僅僅幾秒鐘后喜笑顏開：“不過也好，你們倆結完婚蜜月都沒有，現在公司好多了，你們好好玩，工資我照發！”
“我家寶寶最好了！”葉玟開心的掰過叢溯的臉“吧唧”親了一口，叢溯笑眯眯的看似嫌棄的抹了把左臉，心裏是真心為他們高興。
日子似乎一點點慢慢變好，她卻一直沒能真正的放下心來。
“子嘉姐，你老吃這種速食品不好，我買了好多菜呢！”白子嘉鑰匙剛插進鎖孔里，雷小陽一步跨三階上了樓，笑嘻嘻的提了提手裏的一大袋五花八門的菜。
“你自己是沒宿舍嗎？你買的沒我愛吃的。”白子嘉淡淡的掃了一眼后開門進屋，還沒來得及關上門雷小陽泥鰍一樣溜了進來，“我還沒做呢，你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愛吃，有忌口嗎？”
“沒。”見拗不過對方白子嘉索性把廚房交給他，她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綜藝看，眼睛卻總忍不住樣廚房瞟，雷小陽忙碌的身影熟練，羅林也是會做飯的，大約在叢溯家，他也是這樣樂此不疲的做飯吧。
“做好啦！”雷小陽一手端着一個盤子放在了桌子上，地三鮮和油爆蝦色香味俱全，配上冒着白氣的熱米飯，整間屋子都充滿了煙火氣息，白子嘉一個沒收住吃了兩碗米飯，吃到最後才覺得不對勁，自己這不是狠狠打臉嗎？
對面的人沖自己狡黠的笑，白子嘉不以為意的挑挑眉，“手藝還不錯，是當代新青年的典範。”
“那我這個當代新青年能做你男朋友嗎？”雷小陽立馬精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