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做小廝
戚周轉過身去，輕飄飄地撂了一句：“不願意就算了。”
“我沒說不願意啊，小廝就小廝吧。”竹笛公子無奈又服氣的聲音傳來，大家全都憋着笑。
“哦，就落下我一個人啊？”林一孔失望地輪翻看着大家。
鳳芯失笑道：“這是去冒險，又不是什麼好事，你爭什麼！都說過了，你的面貌特徵太特殊，不方便。而且，在家裏守着不也很好，算是接應我們吧，這樣才萬全嘛！”林一孔也只能接受這樣的說辭，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於是分頭開始準備。戚周要鳳芯帶着藍飛與竹笛公子在太陽落山前到他府上會合，並給他們每個人都留下了自己的住址。
鳳芯出去採購了一些必要的衣物，讓林一孔也陪着藍飛去買了一些合適的衣衫，回來着手裝扮。竹笛公子有單獨的自己的住處，戚周走後，他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林一孔一直悶悶不樂，一回來就跟在鳳芯身後說，大家都去看熱鬧，偏他被排除在外。鳳芯笑了笑道：“如果你進去了，我們大家在進門的那一刻就會被抓，你這個跟班是要護我還是害我？好啦，不跟你鳳嗦了，藍飛在你房間裏，你去照顧他，我要回房間更衣打扮。”
把林一孔打發走，鳳芯對着梳妝枱坐了下來，將一頭青絲放開，黑柔順滑的青絲披散在肩背上，陽光打在上面，散發出絲綢般的光澤。
對着菱花銅鏡，她熟練地挽起一個垂掛髻，兩縷黑絲雙疊從兩側頭邊垂於耳際，兩側發頂各簪一綠玉珠飾，俏麗可愛。
再將剛才買來的翠綠窄袖短襦換上，腳踩綠鳳繡鞋，一個俏麗的丫環誕生。
她去找藍飛，藍飛已經裝扮好，是一位青衣僕人的模樣，臉上的面罩自然也去除了，那滲人的一臉大大小小、挨挨擠擠的疙瘩還是讓鳳芯心裏發緊。
林一孔指着藍飛問鳳芯：“你們都說我的形象太過於明顯，你確定他的形象不明顯嗎？他都可以進皇宮，為什麼我不可以？”
藍飛本就極差的臉色又黑了一些，橫了林一孔一眼，冷冷地說道：“我會易容術，能處理。”他請二人出去，自己在屋中搗騰了一陣，再開門請二人進去。
鳳芯與林一孔進去后，看到裏邊站着一位身材偉岸，卻面容平凡無奇的青衣侍者。林一孔瞪着本就很大很空洞的眼睛對藍飛說：“咦，你會這一手，你幫我也易容一下混進去不行嗎？”
鳳芯打斷了他的念頭：“藍飛只要化妝一下臉就好，你全身都特徵明顯，怎麼易容也躲不開別人注意你的目光，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這次進宮是非常危險的事，人越多越容易出亂子，別讓戚周為難了。”
林一孔一臉不高興地把自己摔倒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瞪着天花板。
鳳芯與藍飛一起出發去找戚周。
竹笛公子早在他們之前就到了戚周府上。戚周將竹笛公子帶至書房。書房中，戚周屏退了僕人，手搖繪有水墨山水畫的紈扇，轉着圈地頎賞着眼前青布衫褲、幅巾裹頭的異常清俊的僕人，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即使身着粗鄙的衣裝，竹笛公子怎麼給我的感覺還是有一種王者之風呢？你倒像一位落難王子，我戚周何德何能，擁有這麼出色的男僕！”
竹笛公子有幾分怒氣，他自動坐在了幾邊的圈椅上，視線斜向上望去，不卑不亢地回敬：“戚翰林算是找到了這麼一個大好地譏諷我的機會。”
戚周也坐在了幾的另一側，看了他一眼，搖着紈扇，笑得溫和可親：“竹笛公子，據鳳芯說，你跟她已經分手，是因為一位美貌胡姬的事嗎？”
竹笛公子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冷銳的目光向他掃了過去，戚周覺得倒像是刀片刮過了自己的臉龐。
“戚翰林，你是溫潤君子，沒想到這麼喜歡扒人私隱。”他不大的話語中帶着尖利的不滿與諷刺意味。
戚周瀟洒地搖了幾下紈扇，然後拍地往几上一擱，直面對他認真說道：“竹笛公子此言差矣。我戚某人對別人的私隱不感興趣，但，事關鳳芯則不同。明人不說暗話，記得在嵩陽觀時你我曾有過交流，我們不幸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說過，我不會放手。既然你們已經分手，那你我就不再是情敵，我可以毫無顧慮地追求鳳芯。”
竹笛公子迎着他的目光，有幾分憤怒，幾分挑釁：“你倒是直爽。不過可惜，我並沒有放棄鳳芯，所以勸你還是打消了對她的念頭，你很出色，我並不想跟你為敵。”
戚周冷笑，不屑地眼帘半闔：“竹笛公子，鳳芯是重情義的女子，你既不能一心一意對她，還在對什麼胡姬動着心思，又何必要去撩撥她？她不比你玩弄過的其她女子，鳳芯心思單純，容易受傷。如果你想證明你對女人的魅力，不必在鳳芯身上試。”
竹笛公子拍地一拍几案站了起來，眯起邪眸，眸中寒光閃現，“戚周，你這是什麼話？誰告訴你我玩弄過其她的女子？誰又告訴你我只是想在鳳芯身上試探自己的魅力？我對鳳芯是一心一意的，別以為天下只有你是君子！你就是這麼在鳳芯面前對我挑撥離間嗎？”
戚周也站了起來，不甘示弱地面對他，沉冷道：“需要我挑撥離間嗎？戚某沒這愛好。你自身問題多多擺在別人面前，再說什麼一心一意有意義嗎？那胡姬你怎麼解釋？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傷鳳芯的心？”
竹笛公子的聲音中夾着狂暴的怒氣：“胡姬的事我用不着跟你解釋，這是我跟鳳芯之間的事。我跟鳳芯情投意合，如果你硬要插進來，別怪我不客氣。”他手只一晃，竹笛已握在了手中。
戚周冷哼了一聲：“我說過不會放手，你威脅不了我。你們是不是情投意合要鳳芯說了算。我只知道她為了那胡姬的事極為痛苦，並親口告訴我你們已經結束了。如果你再糾纏於她，戚某人不懼成為你的敵人。”他的身上有一股沉銳的霸氣。
兩個男人之間劍拔弩張，空氣前所未有的緊張，彷彿戰事一碰即發。
就在這時，門外有僕人來報：“戚郎，鳳芯姑娘與一位青衣男子求見。”
室內看不見的硝煙立即消散，戚周對僕人揚聲說道：“請他們進來。”隨後低聲對竹笛公子涼涼地說道：“你還是不要那麼衝動吧，鳳芯要我帶她進宮。如果你不想去，還來得急。”
竹笛公子的氣焰立即消退，坐到了椅子中，悶悶地說：“我幾時說過不想去！”
戚周背着手甩給他一句：“想去就不要在皇宮太任性，哪怕你想害慘我，也得顧及鳳芯不是？”然後打開門大步向廳堂走去。
竹笛公子拍的一掌拍在几案上，氣得一肚子窩火，還沒處發泄。
戚周滿面春風地接進鳳芯跟藍飛，藍飛易容后，戚周雖看不出他的面貌，但僕人打扮，與鳳芯在一起，他立即就明白了是藍飛。
在客廳中，戚周對着藍飛點點頭：“不錯，想得周到，這樣子就不那麼顯眼了。呀，鳳芯打扮成丫環的樣子但是別有一番風韻啊。”他對着鳳芯又大讚起來。
鳳芯略有些羞澀地撩了一下耳邊的發，問道：“天都快黑了，我們幾時出發？”
戚周正色起來：“你去叫上書房的竹笛公子，我們現在就走吧。我還帶了些賀禮，準備下就走。”
戚周帶着一女二男三位僕人坐上馬車出發了。藍飛就充當馬車夫，車裏的一主二仆，三人分外養眼，但車中的氣氛卻有些尷尬。
鳳芯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朝兩人觀察了一番，只是兩人都繃著臉，也沒看出什麼。
進宮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高力士在麟德殿迎賓，告訴戚周，皇上在涼殿，並讓小太監引着他們過去。
所謂涼殿，鳳芯一見之下算是開了眼界，原來有能工巧匠設計了一種木製器具，可引水上屋，噴淋房屋，有水涼沿檐而下，殿內一片清涼。而且涼殿之中還有用水驅動的風扇，用水循環方法，用扇輪轉搖，靠風力將水的冷氣送入殿中。所有的暑氣都被趕跑，在這炎夏，這裏的感覺就像天堂。
呈上禮物后，戚周一行四人被太監引進涼殿坐定。涼殿之中處處紅燭紅燈籠，燈火輝煌，上空彩帛輕舞。
諸王們已經到了，皇上正擁着雍容華貴的楊太真坐於首席，其它人分坐兩側，跪坐於自己食案前的坐墊上。中央是專門劃分出來的舞台。
鳳芯等人一到，戚周被安排坐於太子下手，鳳芯等侍於他的身後，他們目光齊齊落向楊太真身上，她太引人注目了。
楊太真喜氣洋洋，頭戴鳳冠寶髻、金花簪蓖，玉頸之上是珠寶頸鏈，身着絳色輕容紗質大袖衫裙，臂佩金銀粉繪花的薄紗鳳披帛，珠光寶氣，艷麗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有風不間斷地沖入殿中，楊貴妃衣袂飄揚，翩然若仙。
玄宗則着袞冕，白珠九旒，玄衣，纁裳，有九章紋飾，龍、山、華蟲、火、宗彝在上衣，藻、粉米，黼、黻在裳，朱襪赤舄，舄加金飾。這是正式的納妃之服，看來他很重視。
宴席已經擺好，菜鮮肉肥，羹葯柔滑，有魚翅湯、鹿肉等，真是玉盤珍饈。
楊太真的食案上自然醒目地擺着今日剛到的新鮮荔枝，高力士一顆顆幫她剝了皮置於刑窖的白瓷盤中。
涼殿中洋溢着一股濃郁的香氣，鳳芯他們聞香辨向，應是來自楊太真。
“好香！”她站於戚周身後左側，忍不住小聲嘀咕出聲。
不想這一聲讚歎被玄宗聽到，他望她一眼，攬着楊太真的肩膊哈哈笑道：“是玉環腰間佩戴的交趾國所獻之蟬蠶形瑞龍腦香，很好聞吧？”
鳳芯沒想到皇上會直接跟她說話，一時不知怎麼對答，只得蹲身行了個禮，答道：“是！”
戚周忙輕斥鳳芯：“柳兒，這是宮庭之中，不可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