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隨便你吧,不過我不保證一定會捧場。”
楚律用“我的哨兵到底是有什麼毛病啊”的困擾神情嘆息了一聲,下意識抬手探向胸前,摸了個空后,他似乎才反應過來到自己穿的是毛衣,於是又開始在褲兜里摸索起來。
看着他的動作,戚慎獨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楚律就從褲兜里掏出盒香煙來,動作十分自然嫻熟地在手旁的矮茶几邊緣敲了敲,用嘴叼出那根最外側的香煙后,他便仰起頭慵懶地向椅背靠去,湛藍的眼睛盯着戚慎獨。
他沒張口,戚慎獨的腦海里卻響起他的聲音:
“借個火。”
“………”戚慎獨總算知道為什麼楚律明明長了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聲音卻有種被沙石磨過的質感了,原來是他媽的煙嗓!
戚慎獨很不願意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畢竟這不符合他對嚮導的認知——這就要提到小啞巴了,雖然對方曾狠狠傷了他脆弱的少男之心,但自從知道小啞巴是嚮導,而他作為哨兵的本能又日漸覺醒后,戚慎獨在暢想嚮導這一形象時,就總是忍不住代入印象中那個矮小的影子。
因此當初和小啞巴相處的點滴,都成了戚慎獨後來作為嚮導個性參考的珍貴影像資料,其中就包括小啞巴告訴他說如果自己一天吃不到飯後小甜點,就會變成蝴蝶飛走的事。
然而此刻看着伏特加配煙,快活似神仙的楚律,戚慎獨終於明白了,他就是缺一個媽來告訴他——越是漂亮的嚮導就越是會騙人。
可憐他一顆純潔的赤子之心。
戚慎獨深吸一口氣道:“我不抽煙哪來的火。”
隨即又語重心長地勸楚律:“你這毛病該改改了,不然將來有了孩子就讓他成天吸你這二手煙嗎?”
楚律聞言眉峰一挑:“我以為選擇跟我在一起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做好了無法傳宗接代的準備,怎麼?開始後悔了嗎?”
戚慎獨:“………我去給你拿火。”
很快去而復返,他給楚律點上火,看對方在煙霧繚繞中朦朧的側臉,忽然道:“你剛才那樣……”
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不說話就讓聲音從這裏響起來,是什麼特殊的技能嗎?”
戚慎獨這一問其實很突兀,畢竟作為未婚夫他應該對楚律的任何舉動都很習慣才是,可他無法按捺那股想要確認的衝動——確認這是不是小啞巴獨有的技能。
剛才楚律使用這種傳聲方式時,戚慎獨甚至沒察覺出來,直到他在取打火機的途中,才驟然回想起楚律並沒有開口這一細節。
那瞬間轟然一聲熱血上涌,幾乎壓倒了一切,遠遠透過陽光下的浮塵,他看見楚律盛着冷淡的藍眸,跟當年雪夜裏,那雙隔着玻璃注視他的眼睛恍惚是如出一轍的居高臨下。
他的人生從那一刻起,便無法再忍受貧窮與低賤。
所以戚慎獨想,假如有一天他成為人上人,定然不會辜負對方當年的“激勵”,他會打造一座純金的籠子給他住,每天給他投喂甜到發膩的點心,在睡前給他念最美好的童話故事,然後靜靜等他終於忍受不了開始掙扎時,再凶相畢露地狠狠拽起他的頭髮,讓他被迫仰起頭注視着四面八方鏡子裏映出的那個人。
那個曾經卑微下賤,現在卻壓在他身上的人。
當回憶的潮水退去,戚慎獨一錯不錯盯着還躺在椅子裏全無所覺的楚律,那種眼神堪稱恐怖,他知道自己現在只需要一個答案。
“嗯?”楚律對他問出這種問題似乎並不是很奇怪,平常道:“沒什麼特殊的,建立標記的哨向配對之間都能進行意識間的交流,只不過多數用在戰場配合上,平時這樣做沒有什麼必要。”
當然,即使是外面不相干的哨兵或者是路邊的普通人,楚律其實也能做到直接傳聲到對方腦海里,但說出來就有刻意炫耀的嫌疑了,楚律沒有這種愛好。
“原來……如此。”另一頭,某種沸騰的情緒在戚慎獨胸腔中一點點沉寂下來,半晌又恢復一貫的寵溺:“那今天這頓冰糖小草莓就給你免了吧。”
楚律滿頭霧水:“謝……謝謝?”
……
轉眼壽宴的日期臨近,戚慎獨畢竟是羅斯金名義上的長子,這種日子自然不能跟賓客一樣當天踩着點參加,於是他帶着楚律提前一天抵達了羅斯金家的宅邸,果不其然受到了夫婦二人的熱情迎接。
另外還有一個全程臭着臉的小子,但被戚慎獨“不經意間”忽略了。
對方原本遠遠看着羅斯金夫婦親熱地對戚慎獨二人噓寒問暖,絲毫沒有上前湊熱鬧的意思,直到戚慎獨他們走近,才想着張口敷衍地搭句話,但不巧戚慎獨卻剛好趁這時轉頭給楚律介紹起宅邸的歷史,兩個人有說有笑,跟年輕哨兵伸出的手擦肩而過,留下一地寂靜的尷尬。
“………”
戚慎獨偏過頭,余光中掃到對方的臉色似乎又黑了一層,有點嘲諷地笑笑。
——沃爾什·羅斯金,戚慎微的便宜弟弟,羅斯金夫婦的親生子。
據李副官介紹說,原本兄弟二人相處得還不錯,但從三年前開始,沃爾什就由於不明原因開始對戚慎微懷有敵意。
戚慎獨尋思這有什麼不明的,三年前沃爾什十四五歲,正是青春期哨兵叛逆的荷爾蒙無處安放的時候,這個階段熱衷於挑釁比他強的成年雄性哨兵可太常見了,戚慎獨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每天不在地下拳賽打爆幾個成年哨兵晚上睡覺都睡不香。
——本來戚慎獨是這麼想的,可直到方才,他留意到沃爾什時不時瞥過楚律側臉的那種彆扭眼神,才明白這個不明原因究竟是什麼。
老實說,便宜弟弟的心思差不多已經是明擺着的了。
嘴角詭秘地翹起,進門時戚慎獨故意攬住楚律的肩膀,低頭在他耳邊道:“小心台階。”
“嘖。”身後果然傳來沃爾什不爽的冷哼聲。
戚慎獨心裏正得意,就見楚律眼神古怪地抬頭看他一眼:“我早晨就喝了一杯而已,不至於。”
戚慎獨:“………”求求你別讓我想起來。
“聽起來小楚酒量很不錯。”羅斯金聞言插話道:“有空咱們到書房小酌兩杯,以前常聽說你在黎明港做有關嚮導精神力開發的研究,我對此很感興趣。”
楚律寵辱不驚地回答:“這是我的榮幸,只要您不介意我才疏學淺就好。”
“怎麼會?”羅斯金不贊同道:“能在這個年紀就受克萊曼婷校長的重用,在凈化科出任要職,就已經是你能力的最好證明,畢竟我可不敢說能比她老人家更有眼界。”
“您過獎了。”
兩人寒暄了有一會兒,戚慎獨在旁聽得興緻缺缺,暗道上流社會的傢伙果然都老奸巨猾,即使心裏再膈應,面上也能裝得其樂融融,實在沒意思。
……
小插曲過後,眾人來到待客廳落座,戚慎獨將準備好的壽禮送了上去。
有了剛才那一茬,對於羅斯金的反應戚慎獨也能猜到一二,只能說對方不愧是八面玲瓏的財政大臣,面對跟整個富麗堂皇的宅邸相比稍嫌廉價的翡翠擺件,臉上半點異樣也沒有,連聲誇讚了好一會兒,裝□□不釋手的樣子把玩了半天,才喚來傭人讓其將擺件放在自己的收藏庫中。
“瞧你父親。”羅斯金夫人十分適宜地插進話來,端莊地捂嘴笑道:“光顧着稀罕你送來的壽禮,都忘了給你擺宴接風了,快,慎微想吃什麼菜?我這就吩咐后廚去準備。”
說著叫來管家,戚慎獨見狀也不推辭,開口道:“就冰糖草莓吧,楚律這兩天一直惦記着這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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