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就算是在失憶前,楚律也不是那種熱衷占卜之類東西的人,但想到重新拍一套合照的事哨兵提過不止一次了,估計這回主要也是沖這個去的,於是想想便點頭答應了。
結果拍照五分鐘,算命兩小時。
主要是那個靈媒師非要說戚慎獨命中帶火,容易竹籃打水一場空,建議他把頭髮染個色沖一下才能轉運。
但是這話戚慎獨能願意聽嗎?立馬就火了,據理力爭說紅色咋了,紅色在我老家是幸運的象徵,你這是人種歧視!我要去相關部門舉報你!
嚇得楚律連忙安慰他紅頭髮好,紅頭髮看着喜慶。
然而那個靈媒也是倔,捧着水晶球口口聲聲這是被宇宙射線加持過的,吸收了宇宙的能量,不可能出錯,甚至還把去年考得靈媒師資格證書拍了出來,結果戚慎獨嘲諷說這種證我十分鐘就能做出來一個放天橋底下和煎餅果子一起擺攤賣你信不信?
氣得靈媒又要上學術論文,最後還是楚律用精神力催眠了對方,才終於跳出了這個循環。
……
坐在回家的車上,恢復了好心情的戚慎獨饒有興緻地翻看着方才和楚律一起拍的照片,雖然大多數照片里楚律都是那一副慣常的面癱狀態,但他還是樂此不疲地欣賞着,直到發覺自己嘴角揚起的笑容,他才猛然驚醒。
冷靜,他來這裏可不是為了和楚律玩相親相愛的情侶遊戲的。
戚慎獨在心裏暗暗反覆告誡着自己,別忘了你過去的屈辱,不要被現在虛幻的假象蒙蔽了,這個嚮導現在這樣對待你只是因為你披着戚慎微的皮,沒有人嚮導會喜歡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
收斂好表情,他把照片重新裝回紙袋裏,交疊起雙腿撐着下巴觀望起窗外的風景。
而旁邊楚律正在像個不倒翁一樣東倒西歪地犯困,戚慎獨已經盡量去忽略了,但奈何餘光一直能看見他在晃來晃去,終於在楚律的腦袋又一次差點撞到車窗時,他忍不住伸出手臂將人攬在了懷裏。
楚律的腦袋倒在他胸前,似乎是嗅到了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下意識便往他脖頸里拱了拱,楚律的髮絲本就柔軟,這麼一蹭就更是凌亂得翹起來,直掃得戚慎獨下巴發癢。
那觸感是如此真實美好,戚慎獨忍不住抬手撫摸着那頭黑髮,眼底的情緒卻漸漸冷卻下來。
可惜都是假的。
這個世界,什麼樣的人擁有什麼樣的東西都是早就確定好的。
沒有門閥背景的下等人,就算因為偶然撿到鑽石,也沒那個命留住。
之前戚慎獨做得那個有關雪夜的夢,後續並不美好。
在街上救了差點被人拐走的小啞巴后,他就把小啞巴帶回自己的破窩藏了起來,每天早出晚歸,找到什麼好東西都緊着小啞巴先來,甚至是寧願自己挨餓受凍,也不肯讓小啞巴受半點委屈,而他那時候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啞巴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會寫字,戚慎獨為此特意攢錢買了很貴的紙質筆記本,後來他每當他晚上從風雪裏回來,小啞巴都會拉着他去認筆記本上的字。
對於當時的戚慎獨來說,這就已經是最理想的生活了,除此之外他並不奢求什麼。
可好景不長,這樣的日子只過了三個月,幸福的泡沫就被戳破了。
——有人來把小啞巴帶走了。
戚慎獨那天回家時遠遠看着這一幕,差點目眥欲裂,他偷偷跟在那群人後面,找到他們的臨時落腳點,打算找空當偷偷溜進去,可還沒等他動作,就被高大而儀容整肅的侍衛給扔了出來。
仰面摔在冰冷的雪地上,戚慎獨本想按着一貫的套路耍無賴碰瓷,但下一刻,他就在那扇乾淨透亮的落地窗前看見了小啞巴的身影。
他站在那裏望着自己,藍眸就像深海的堅冰般無動於衷,明明還是那副矮小稚嫩的模樣,卻瞬間讓戚慎獨覺得高不可攀。
“你走吧。”
這是戚慎獨第一次聽見小啞巴的聲音,他沒有張口,聲音是直接出現在戚慎獨腦海中的。
“這是為你好。”
“別再想跟着我了。”
“我是絕不可能跟你這種出身的哨兵結合的。”
落雪寂靜無聲地融化在戚慎獨,他呆愣地望着已經空無一人的落地窗,思緒緩慢地開始轉動起來。
……什麼意思?
我只是擔心你。
為什麼對我用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我……我根本不是想占你什麼便宜……
什麼叫不可能跟我這種哨兵……
我甚至才剛剛知道你是個嚮導!!
前所未有的不甘與憤怒翻滾在胸腔中,等回到別墅,在楚律的呼喚中,戚慎獨才從這種情緒里掙脫出來。
“怎麼了?”他立刻耐心地詢問。
楚律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伏特加遞過去。
戚慎獨莫名其妙,尋思這天都沒黑呢,就幹上伏特加了是幾個意思?他以為是楚律不懂酒這些東西,把伏特加當白水遞給他了,於是道:“我不渴。”
他從不碰煙酒這類東西,倒不是習慣良好,主要是消費不起。
“我知道。”楚律看起來困勁還沒消,陰沉着臉道:“我是讓你幫我打開。”
“???”
戚慎獨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遲疑地接過伏特加,遲疑地擰開瓶蓋,最後又遲疑地遞還給楚律。
楚律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他心滿意足拿着酒瓶來到吧枱前,輕車熟路地就找出那天用過的扎啤杯,把伏特加全倒了進去。
不會吧,不會吧。
戚慎獨跟《走近嚮導真實生活》欄目組的攝影師一樣,震驚得跟在楚律後面,看着他從書架上抽了本挪威森林,然後來到陽台邊的躺椅上,在明媚的陽光下端着扎啤杯小口啜飲着,不知道得還以為他在喝熱水。
不是,現在是什麼情況?
戚慎獨現在萬分懊悔當初沒有仔細跟李副官了解過楚律,以至面對這種情形壓根控制不住內心的狂亂——大白天沒事來一瓶伏特加,還用扎啤杯裝着喝,這是你這種柔弱嬌氣的嚮導該乾的事嗎?
原來對嚮導這種生物擁有的美好想像,在歷經兩次來源不同的傷害后,今天終於在戚慎獨心中咔嚓一聲,徹底破碎了。
他坐立難安,見楚律悠然自得地曬着太陽,喝着沒準待會兒就被陽光烤得燃燒起來的伏特加,半天都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戚慎獨到底還是坐不住了,走過去開口道:
“楚律。”
“嗯?”楚律揚起頭,面龐還是一如既往地白皙透明,好像半點微醺的意思都沒有。
戚慎獨一時語塞,總不能說你別再喝了,你再喝下去一個剛來到首都,充滿野心與抱負的年輕哨兵的滿腔熱忱就要被你喝涼了吧?
“那個……”最終他只能卑微地道:“你別空腹喝,傷胃,我給你做點冰糖小草莓你搭着吃吧。”
然而楚律不領情地皺眉道:“冰糖草莓聽着就好膩,我想吃牛排。”
“不行。”這是戚慎獨最後的堅持,他強硬道:“你必須喜歡吃冰糖小草莓,我小時候發過誓,等我以後有嚮導了一定要他每天都吃上冰糖小草莓。”
楚律:啊這,其實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