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也許人們沒有感覺到他們已經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是“潤物細無聲”的。人們嘴上還說著不行不行，可是行動上已經邁出去了。就連最保守的高洪代都開了賣化肥的門市，據說是他的一個親戚在縣城的化肥廠里上班，是管銷售的。化肥在農村還是新鮮事物，農民們習慣了欄里的自家積攢的肥料，對化肥還不是很了解。所以，高洪代的化肥生意一開始是冷清的，但他的親戚說了，化肥早晚會取代家肥，堅持下去就一定能有“好收成”，高洪代樂呵呵的笑着——他早就習慣了原來的貧瘠的生活，賺多賺少的都無所謂，他的老婆也不會反對。
大多數事情是眼見為實的。用了化肥的麥子的長勢的確是比單純用家肥的好，於是人們便願意停下腳步傾聽來自於縣城化肥廠的人的講解了：“化肥和家肥的不同之處在於化肥是根據咱們的土壤的成分來精確施肥的——說白了，就是咱土裏缺啥就補啥……”
人們一開始聽得稀里糊塗，聽的多了就慢慢的懂了。有人就開始嘗試着用化肥，高洪代的買賣也逐漸的好了起來。
有門路的干起了小買***如老周，他年紀大了沒有了力氣，但他會做豆腐，做豆腐固然不是高難度的活，但掌握不好火候做出來的豆腐的確是不好吃。老周在隊裏的時候就經常給大夥做，他的技術水平是人人都知道的。所以他的豆腐坊一開業便門庭若市，起晚了的人們根本買不着。一斤豆腐兩毛錢，老周做一次大概三十來斤，能賣將近七塊錢，他一天做兩包，大概能收入十五塊錢，一個月下來能有四百五十多塊錢的收入，儘管不能和馬本亮和辛顯明相提並論，但在農村有這樣的額外的收入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老周開了豆腐坊，另一個有手藝的是袁亮的爹袁可雷，據說當年袁亮的奶奶生他爹時天上正打雷，於是袁亮的爺爺就給他兒子取了袁可雷的名字。袁可雷會做豆腐皮，做豆腐皮的工藝比做豆腐繁瑣一點，雖然用的原材料一樣都是豆子，但味道還是有差別的，而且，豆腐皮存放的時間要比豆腐長，也容易攜帶，所以，當袁可雷的豆腐皮作坊一開業，老周的豆腐坊的客戶便被拉走了很多，他只好每天只做一包豆腐，這樣才能勉強的賣完。收入一下子少了一半，老周氣得心口疼，有好幾天喘不上氣來，他的豆腐沒做，袁可雷的豆腐皮買賣就“大賣”了。
老周沒錢賺，周慶奮的手裏也沒有“自由支出”的錢了。晚上，周慶奮喝了點酒，他藉著酒勁翻牆跳進了袁可雷的作坊把袁可雷的傢伙什砸了個稀巴爛，他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不曾想在他走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帽子，第二天袁可雷拿着帽子去找了高大春，吵吵着要報案，高大春費了很大的勁才把袁可雷勸住：“別報案了，都是鄉里鄉親的，那樣多難堪！——我帶着你去找他，讓他出錢給你買新的傢伙什，你的那些傢伙什也該換了，你看都多髒了，人家看見了還能再買你的豆腐皮？”
“行！我聽書記的！”
高大春和袁可雷去了周慶奮家裏，周慶奮還躺在炕上睡覺，呼嚕打的震天響。
“這傢伙還真睡得着！”袁可雷一看見周慶奮還在睡覺，氣就不打一處來。
高大春擺了擺手示意他別上火，陳方妹見高大春來了，急忙推醒了周慶奮：“他爹，他爹，書記來了！”
周慶奮煩躁的回了一句：“管他娘的誰來了我也不起！”
高大春的臉色難看起來了，他一下子掀開了周慶奮的被子，赤身裸體的周慶奮暴露在了眾人面前，他剛想張口罵人，扭頭一看站在炕邊上的人是高大春，立刻換臉：“我說誰敢掀我的被窩，原來是高書記啊——有事等我穿上衣服再說——狗日的瞎包娘們，還站在那裏幹嘛！還不趕緊給我把衣裳拿過來！”
陳方妹守着外人沒有發火，她爬到炕上倒騰了一番，把周慶奮的衣裳扔了過來。
周慶奮穿戴完畢才看見滿臉怒氣的袁可雷，他心裏咯噔一聲，心想，壞了，難道昨晚上的事讓他看見了？不可能呀，我去的時候四周都查看了，沒人呀，他在那個犄角旮旯待着呢？應該不會被他發現，嗯，要鎮定。
周慶奮清了清嗓子說道：“老袁哥也來啦！——我說你這個臭娘們，你不知道有客人來了該干點啥嗎？”陳方妹忍了又忍，轉身去沏茶了。
“坐，書記，老袁哥——”
“咱明人不說暗話，周慶奮，你昨晚幹了啥應該不用我重複一遍吧？人家老袁本來是要報案的，是我給攔下的，如果老袁哥報了案，你想想後果是啥？”
“高書記，您說的啥我怎麼聽不懂呢？”周慶奮還裝楞賣傻，袁可雷不願意了，他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小子還給我裝！高書記，你別管了，我去報案，我就不信公安治不了你！”說完，袁可雷就要走，高大春急忙給周慶奮打眼色，周慶奮了解袁可雷的脾氣，他一把拉住袁可雷的胳膊：“老袁哥，咱莊裏庄鄉的有啥大不了的，你先坐下喝杯茶！”正好，陳方妹端了擺放着茶壺茶杯的圓盤子進了屋：“高書記，老袁哥，喝茶……”
高大春也伸手拉袁可雷，袁可雷只好又坐了下來。
“慶奮，你小子別裝了，人家老袁也沒別的意思，你只要把砸爛的東西賠了就行，其他啥事沒有！”
“高書記，你憑啥判定是我乾的？”周慶奮還想為自己狡辯，袁可雷再一次站了起來！
高大春朝着袁可雷擺擺手：“憑啥？就憑這！”他示意袁可雷拿出帽子，袁可雷伸手入兜掏出了帽子：“咱村裡唯一一個戴這種帽子的人就是你！”
周慶奮還有點不死心：“賣這種帽子的多了，買這種帽子的也多了……”
“高書記，你看看這是什麼人！咱還跟他費這個勁幹嘛！”
“周慶奮！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行啊，老袁，你想咋辦就咋辦吧……”
高大春說完站起來就要走，周慶奮這才真的慌了：“我承認，我承認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