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讓省心
太上皇后不知也是一宿未眠,還是被趙擴驚醒,慕清顏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梳妝整齊,坐在正殿廳中,趙擴坐在一側,陪她喝晨茶。
“民女參見太上皇后,嘉王殿下。”慕清顏上前行禮。
太上皇後放下茶盞,“哀家記得去年的時候,你曾路過慈明殿,這次不算是初到了吧。”
慕清顏當然也記得太上皇后說起的那件事,當初故意隨太皇太後身邊的玉珠來到慈明殿,但又借故未進,趁機轉到仁明殿,讓眾人以為她是被皇后劫了去。
太上皇后此時一見到她就提起這件事,不知是看明白了多少?
相比起太皇太后的慈祥端莊中透着坐鎮後宮的威嚴,皇后毫無遮攔的飛揚跋扈,太上皇后都顯得中庸許多,在慈寧殿上見過的兩次都是少言寡語的樣子。因為紅沙雪的事差點冤枉太上皇時,太上皇后更是緊張不已,在皇后不怕事大隻管看好戲的冷笑與太皇太后的居高臨下中看來是那麼單薄。不過,太上皇后畢竟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也不會真的是什麼愚鈍之輩。
慕清顏沒有多提其他,再次福身,“民女打擾太上皇后了。”
“哀家順其自然慣了,沒什麼可說。”太上皇後起身,由侍婢扶着離開殿廳。
廳中只留下趙擴與嘉王府的侍從。
慕清顏站在原地,望向趙擴,“不知殿下叫民女來所為何事?”
趙擴起身,緩步走向慕清顏,“你說是所為何事?你敢說不知?”
“貴妃突遭不幸,與殿下似乎無關,殿下為何在意?”
“與你有關。”趙擴在慕清顏面前站定,“慕清顏,你就不能少惹點事?為何你一出現就要弄起一番風波?”
“殿下認為事是民女惹的?”慕清顏唇角勾起淡淡的淺笑。
也罷,這種指責也不是出自她在意之人的口中。
趙擴緩緩倒吸了一口氣,眉宇微擰,“你怎這般不讓人省心?!”
昨日聽聞黃貴妃溺死一事,他等了一夜,直到今早才進宮來見她。
從韓麗蓉口中聽說了發生在仁安殿的細節,趙擴不禁暗底苦笑。離開臨安一年,再次回來,腳步還沒落穩便招惹上了是非,這慕清顏可真不是省心之人。而他的腦中接着便浮現出在上杭鍾寮場時將慕清顏無情推給叛賊的情形。
皇后曾讓他把慕清顏圈留身邊,他也曾將慕清顏比作一匹需要好好馴養的千里馬。可她的離開原本讓他斷掉了所有心思,他沒有韓致遠那拋棄一切的洒脫,他的身份地位註定他最看重的唯有天下,而他更不願做的是,聽從皇后的話,用手中的強權去對付一個女人。
所以,只要沒有什麼大事,不需要韓致遠出力,他便擋掉了皇后的一些念頭,任他們住在襄陽快活吧。
眼不見為凈,眼見之後,有些東西便如塵封的舊物無可避免的被打開。
去年的一場風波猶如發生在昨日,晃動在他眼前的她似乎從未離去。
“民女之事不勞殿下費心。”
慕清顏不奢望能夠得到趙擴的幫助,何況這件事他也幫不了。如果黃貴妃的死真與皇後有關,趙擴怕是還會做她的絆腳石。所以,她什麼話都不想跟趙擴說。
但趙擴沒有理會她話中的生疏,緊接着便主動提及,“你認定黃貴妃是被人謀殺,可有懷疑之人?”
慕清顏搖搖頭。
“沒有么?”趙擴探尋的目光直視慕清顏。
“殿下這般問,可是有何指教?”慕清顏將話彈給了對方。
趙擴目光漸緊,“你這是在試探小王!”
“殿下有何想法值得民女試探?”慕清顏繼續反問。
“少跟小王裝糊塗!”趙擴知道慕清顏心知肚明,“在含糊其辭上,你嫩的很!”
“那殿下又何必明知故問,不妨直接詢問民女可是懷疑皇后?”慕清顏把話挑明。
“是么?”趙擴問。
慕清顏還是搖搖頭,“民女已經表態,目前暫無懷疑之人。殿下如此追問,可是認定了什麼,還是想為什麼事提前做準備?”
“你當真沒有懷疑皇后?”
“不瞞殿下,確實想到皇后,但眼下並無懷疑。懷疑也是要有理由,殿下以為只不過一夜工夫,民女從哪裏掌握到關於皇后的疑點?只憑一個‘妒’字嗎?若說因妒殺人,這後宮嬪妃哪一個都有可疑,並不能說皇后地位高,性子狠便一定是她下的手。或者,殿下知道皇后與貴妃之間還有什麼其他恩怨,以至於認為我會直接懷疑皇后?”
“你想套小王的話?”
“是殿下先提及此事。”
趙擴審視慕清顏的臉。
她看來很平靜,比去年見時從容許多。有過之前的一番歷練,當日那個初入臨安的女子成長了不少。
“母后與黃貴妃最大的宿怨就是嫉妒。”趙擴折身走回座位,“對母後來說,她能得到的差不多都得到了,唯有父皇的寵愛遙不可及,即使她再霸道強勢,能逼迫父皇的人,卻留不住父皇的心。黃貴妃自到父皇身邊時起,便是母后眼中的一根刺,但又不同於其他女人,說拔便能拔掉,這麼多年,母后對她也是極其隱忍,小王也從未見過母後會如此容忍父皇身邊的女人。”
“為什麼?黃貴妃家世不一般嗎?”慕清顏好奇。
她知道皇帝對李皇后的隱忍與保護都是因為偏信皇後天生鳳命一說,以為自己的這個皇帝是得鳳命庇佑。既然皇帝如此在意皇后的存在,皇後為何還不敢仗勢將黃貴妃拿掉?對於皇帝來說,即使再寵愛黃貴妃,她的命想必也不會比皇位更重要。所以,難道是黃貴妃有什麼背景能夠牽制皇后?
趙擴坐下,呷了口茶,捏着茶盞在指間輕輕轉動了兩下,“黃貴妃出事,你可見有她的家人進宮弔唁?”
慕清顏一想,確實沒有見到黃貴妃的家人。人死了,理應在第一時間宣其家人進宮。如果黃貴妃的家世不一般,她的家人就該住在臨安或者附近這聚集了權勢富貴之地,加急快馬早就能把人接來。可是今早離開仁安殿時,她並未見到有什麼宮外來人,更未聽到呼天愴地的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