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魯萌與姚淑
武啟點頭,眼神異常堅定,“什麼時候出發。”
陽光照射在武啟的臉頰上,沒有任何汗漬和油膩,卻泛着一種莫名的光澤。
自言接近不惑之年的武啟,看面相如同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
可他滄桑的眼眸,不苟言笑的性格,卻又像極了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老人!
難道歲月的刻刀只是刻畫了他的眼睛,讓其更凌厲,更深邃,更神秘。卻沒有在他臉上乃至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世間怎麼會有武啟這種人?
無欲無求的聖人?一心向武的痴人?勤學苦讀的智人?不思進取的廢人?沒有過去的奇人?他就像一個謎團,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找到那個能夠扯開的線頭。
“徐陽,雖然你在電話里說的不清不楚,可大致經過我知曉了。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是二十一天!萌姐,我知道希望很渺茫,可我不去找回他們,心裏過不去那道坎!”
徐陽身體輕輕顫抖,手掌按住胸口,極力剋制自己近乎炸裂的心臟,可它還在隱隱作痛。
若非被執法局關押半個月……每想及此處,徐陽便心有怒火,無處發泄。
魯萌臉上的憤怒消失,語氣變得十分鄭重,“非去不可?”
徐陽眼神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了出發前的大排檔之上,“非去不可!縱然一去不回,也非去不可!”
魯萌轉頭看向武啟,“你呢?我知道了……”
她的黯然,讓天空昏暗。
“等我回來……陪你終老。”武啟艱難的抬起胳膊,他昔日能夠甩動幾百斤重石碾子的手臂,似乎承受不起一滴淚水,以至於他的手掌在接觸魯萌的臉頰時,微不可查的顫抖起來。
“徐陽,走吧。”
“不!”魯萌垂下的頭顱高高揚起,淚水滑落,嘴角勾起,似笑似哭,難以捉摸。
武啟皺眉。徐陽看到了心軟,也看到了堅定。
有這樣願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做朋友,徐陽確實感動。
莫名的,徐陽心中多出一抹愧疚。他很清楚,自己接近武啟的目的並不單純。
或許習慣了將人想的黑暗一些,徐陽同樣在心悸。天下間哪有無緣無故的愛?武啟又不是自己的父母!
只是在執法局的關押室,他回憶了與武啟交往的每個細節,只有武啟對自己的好,他沒有理由去害欒爍和墩子,可賣地瓜的王老伯,修皮鞋的賀小四,都能證明,武術館關閉了半個月,而在欒爍和墩子消失前的那一晚,他看到的那個身影,真的像極了武啟!
除非……武啟這個從不撒謊的人,說謊了!他是“彎的”,貪圖自己的“美色”?
心中暗呼一口氣,徐陽將雜亂的念頭掃去,看向魯萌。
沒有男人會對她視而不見。美貌只是她的外表,她的聰慧與韌性,更讓人嘆服。
每日膩在武術館,卻能牢牢掌控亡夫留下的生意,並將之發揚光大。
進入武術館的第一天,便揚言非要嫁給武啟,這一倒追,便是三年!
作為一個聰明的女人,當然不會靠着一紙婚書和撒嬌賣萌來抓住男人的心,這些年,她幾乎掌握了武啟的生活,把控着武啟的衣食住行,甚至花錢為武啟“雇傭”學徒……
她每天會買王老伯的地瓜,每天會給賀小四談笑幾句……
作為一個聰明的女人,她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假?秦嶺之中有沒有治療欒爍媽媽的藥草?她又如何知曉藥草的位置和路標?
欒爍的直覺怎麼可能會錯?或許她根本就是想讓自己死在秦嶺之中……
可她為自己交保釋金,買機票,答應自己為墩子還賬,出錢為欒爍媽媽治病…又為什麼?
魯萌按住武啟的手掌,在臉頰上微微摩挲,“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終究是女人!徐陽又想起了欒爍,心口隱隱作痛。
“我不是要阻攔你!能為朋友兩肋插刀,說明我沒有看錯人!可你們不能這麼冒冒然去闖去找,給我點兒時間,我去買設備,找搜救隊……”
“那是保護區。”
徐陽提醒道。
保護區,禁止入內,包括但不限於採摘、捕獵、開礦、旅遊、探險。
除非科考,軍演,巡邏,或事關人類生存繁衍的重大變故等……
只是五百年前的律法,隨着時間的流逝,執行起來的力度顯然小了很多。
否則徐陽也不可能被關押半個月就被保釋。
“若是資助一次科考,恐怕要浪費很多時間。兩手準備吧。我去聯繫裝備,你們先聊!”
魯萌急匆匆走進房間。
徐陽輕聲道,“啟哥,她為咱們留出空間,你就沒有什麼要問的?”
“想說就說。”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徐陽搖頭,“對了,聽賀小四說武術館前段時間關了半個月?”
“嗯。”
“你跟我去秦嶺,豈不是又要關門?這是你的心血!”
“談不上。何況……賀小四是她的人。”武啟面無表情,掃了一眼徐陽,見他一臉震驚,繼續說道,“王老伯,除了你之外的學員,房東,都是她的人!”
“……”徐陽曾無意間從學員對話中聽過魯萌花錢雇傭他們的事情,沒想到,魯萌做的更多!若非武啟說破,他還真的不曾注意,魯萌為武啟編織了一張無法逃脫的大網。
這種愛,深沉卻也可怕。
焦點的不一樣,讓他很少關注魯萌,他更好奇武啟!
徐陽嘆道,“她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
武啟點頭又搖頭,若有所思,“或許吧。”
“上次去秦嶺,讓我明白許多事情。可仍有一些事情無法想通,啟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甚至為了救我,答應和萌姐結婚。”
“你想多了。”
“但願是我想多了。”
……
夜睡下許久,黑暗中的徐陽也扛不住疲憊,有了些許睡意。活潑好動的欒爍,表面憨厚實則騷體大成的墩子,影影綽綽向著自己走來,他們是一團黑影,可從體型和走路的姿態上看,徐陽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們,驟然睜開眼睛,天色已經放亮。
記憶浮上腦海,探險的省略號來的很突然,像是王母娘娘拔下簪子隨手在無垠星空劃出一道銀河,形成一道橫亘在心頭的巨大疤痕,以往的美好全都在疤痕的對岸,而他沒有老黃牛,也沒有鵲橋。
“叮鈴鈴……”充了一夜電的電話響起,上面顯示的是陌生號碼。
電話接通。
畫面上是一個正在吐着粉嫩香舌的姑娘,她似乎有些緊張,隨着她拉開與攝像頭的距離,徐陽終於看清對面,畫面里是一張粉紅色的牆壁,貼着幾張俊男美女的海報,她的頭髮有些凌亂,臉上還有一道淡紅色的壓痕,眉毛彎彎,大眼睛長睫毛,瓊鼻櫻口,粉面玉頸。
“你好徐陽,我從一個朋友那裏聽到了你在秦嶺探險的事兒,你見到一種樹葉形如耳朵,樹枝遒勁,通體漆黑如墨的古樹,那可是消失在第一紀的靈耳樹啊!我能不能請你做嚮導……”
徐陽挪動手機,眼睛幾乎貼在攝像頭上,給對方造成視覺壓力藉此壓迫對方心理。
“你是誰?”
“額……你別這麼凶啊!我叫姚淑,今年研一,比你大一歲,今年二十四……咳咳……我主修華醫醫學,那種怪樹,我在古醫書上看到過,是一種十分罕見的天然聖葯,我想採集一些標本,順便研究一下它的生長習性,你不知道它對很多人來說,有多麼重要!”
“你從哪裏知道我見過這種樹?”
“我……我當然有我的消息渠道!你能不能當我的嚮導,我會支付你一定的報酬,順便還會配合你一起尋找你失蹤的夥伴,求求你了,靈耳樹對我真的很重要!”
楚楚可憐。讓人不忍拒絕。
“對不起,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徐陽伸手去按掛機鍵,對面姚淑的畫面驟然晃動,接着便傳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我說誰動了我的案卷,原來是你!”
“姚君!你怎麼又私自進我的房間!”對面傳來姚淑歇斯底里的嬌喝,接着畫面一黑。
姚君!徐陽丟下手機,想起那個左眼下方有一道白色眉毛形傷疤的男子,孤傲冷厲,耐心十足,手段……堪稱兇殘!
半個月前,徐陽狼狽的自秦嶺之中出來,被執法者帶到大黑縣執法局之後,姚君一個人接連“詢問”徐陽兩天兩夜,思維縝密,句句如刀,恨不能將徐陽的心窩子捅成馬蜂窩!他是一個執法者,怪不得姚淑會知道自己見過所謂的靈耳樹。
大黑縣,因秦嶺的太白峰而得名,與太白二字同音同名同意……思緒飄飛,徐陽想起那個欒爍和墩子消失的山丘,堅硬的岩石光滑如鏡,草木不生,除了那靈耳樹,漆黑的樹榦,像是乾涸的血漬,血紅色的樹葉,像極了人的耳朵在聆聽……
第二紀已經是一個十分遙遠的時間,第一紀早已被歷史的長河徹底淹沒。
若說第二紀是傳說,那第一紀便是神話。
電話再次響起,這次出現在屏幕上的是姚君那張冷酷的臉,“徐陽,我是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