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虛君
張三仔細的給崇禎講了一些關於經濟的問題,告訴他為什麼在他的治理下大明江山會越來越虛弱,這就是陷入了經濟惡循環的怪圈。
可能是面對山河破碎,亡國的壓力之下,張三的話崇禎認真的聽了進去,隨着張三的講解崇禎越來越明白自己錯在哪裏。
崇禎本就是一個及其聰慧之人,不過是受限於受到的教育,又沒有受過一天的帝王教育,才被文官玩弄於股掌之中。
對於張三給他講解的這些耳目一新的知識,崇禎深受震動,若是在自己登基之時就能得到張三的輔佐,大明江山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若是朕拜先生為首輔,先生可願意幫朕重新收拾舊河山。”崇禎說完就殷切的盯着張三,心中默念一定要答應啊。
“你就不怕我功高震主奪下你朱家的江山,我坐到你的皇位上?”
張三這話已經屬於造反的語言,若是在一般情況下,必定是抄家滅門的待遇。
崇禎只是愣了一下,苦笑一聲道:“大明都要亡了,朕還在乎你會不會奪了朕的江山嗎?就算朕擔心也要等天下太平之後啊!”
“人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這就是人心。現在陛下在生死存亡之際,肯定會抓住任何的救命的稻草,等到時局漸緩陛下發現手中的權力全在張三的手裏,而我還不願放權,陛下完全就如漢獻帝一般,陛下又該何去何從?”
“張三先生欲做操莽之輩嗎?”
“我若說不是,陛下也不信吧。”
崇禎無語:“朕到底該說信還是不信呢?”
“權力面前任何的仁義道德都沒有意義,陛下讀史應該也知道,自古以來權力的轉移都伴隨着血雨腥風,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就是陛下登基以後清理了多少人?這些人都該死嗎?”
崇禎無言以對,他發現自己若是沒有了皇權這層鎧甲,什麼都不是。面對張三的咄咄逼人,自己拿不出任何的反制手段。無論是在義理上還是在武力上,自己都不是張三的對手。
可以說若是張三願意,隨時都能將大明江山推到,既然這麼容易就能將自己的江山推到,為何又要和自己談論這麼多關於治政之事。
“張三先生,難道讓朕出城見你就是為了羞辱朕嗎?”
“陛下誤會了,把陛下請出來,是因為有些話不能當著別人說。”
“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陛下可知道倭國的政體?”
“有所耳聞,聽說倭國的王並沒有實權,實權掌握在諸侯手中。與我中國先秦時代有些相似。”
“陛下說的不錯,不過那是過去了,現在的倭國已經大一統,不過權力還是不在倭國的天皇手中,而是掌握在同一倭國的幕府將軍手中。”
“這事朕知曉,前幾年你們不是還和人家打了一仗嗎?”
“是的!我還和倭國簽訂了條約,規定倭國天皇以後不準稱天皇,必須經過陛下冊封。”
“這與今天你要說的話有什麼聯繫?”
“有聯繫,不知陛下聽過倭國皇室萬世一系這句話沒有?”
“朕孤陋寡聞!”崇禎搖頭表示不知。
“倭國自從有皇室以來,就沒有斷絕過,無論是時局如何改變,皇室的地位都巋然不動。陛下可知道什麼原因嗎?”
“什麼原因?”
“無他,無權爾!”
“你的意思是做傀儡。”
“不是傀儡,而是國民象徵。”
“你與朕講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陛下有沒有意願做我大明的象徵?”
“此話怎講?”
“就是陛下放下手中的權力,只在重大活動的時候出席做帝國象徵,比如元旦大典、祭天等活動。”
“朕還在皇位上坐着,你坐在哪裏?”
“我玩去,天下太平以後我就攜妻帶子周遊天下,誰想整天面對看不完的文件,案牘勞形可不是我的夢想,我的夢想是做個衣食無憂的紈絝。”
崇禎盯着張三的臉看了一會兒,想從張三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卻什麼也沒發現。
看着眼前這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黑臉漢子,崇禎忍不住問道:“你不戀棧權力,這麼多年你折騰什麼呢?”
“最先開始我只是想活下去,然後想活的更好一些,可是看到越來越多的貧苦百姓朝不保夕,又想為他們做點什麼,一步步的就走到了今天。”
“你剛才也說了權力的轉移是血腥的,難道你的權力交接能夠非常平穩嗎?”
“這我也不知道,不試試又怎麼知道,陛下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試試。”
“朕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
“你倒是不做作,這一點比那些文官強多了。”
“陛下這是侮辱我,拿我和那些不要臉的相提並論。”
“朕很好奇,讀書人是怎麼得罪你了?”
“他們並沒有得罪我,他們得罪的是天下百姓。”
“這怎麼說?”
“他們拿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別人,豈不是可笑嗎?一群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人,難道不是偽君子嗎?”
“聖人之學怎麼就教出了偽君子,仁義禮智信難道不是人之五常嗎?”
“陛下!現在的理學還是當年的聖人之學嗎?這裏面裝了多少他們的私貨。存天理、滅人慾陛下覺得合理嗎?”
崇禎這麼多年受到的就是理學的教育,所思所想自然無法脫離理學的框架,而且理學也有一套嚴謹的邏輯,不會輕易讓人駁倒。
“張三先生覺得理學錯在哪裏?”
“理學錯在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一個正常的人根本就做不到。比如說這娶妻是天理,納妾就是人慾,陛下可以問問士大夫誰人不納妾。他們在外面擺出一副道德君子的模樣,整天勸諫陛下要效仿先賢,可是他們有一個人做到了嗎?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求別人做到,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行為是不是偽君子。在朝堂上一個個擺出一副恥於言利的嘴臉,哪一個家族裏不經營着各種生意,哪一個在家鄉不拚命的兼并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