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眼見你萬物不及
黎明夢醒時分,夜色將明未明,月周繞雲,雲深藏陽。
不知是月光還是曙光,透過小窗把卧室傾灑亮堂一地。一眼見底的純白色天花板,一個人在黎明醒來,兩眼望到天明。
宋南薇翻身下了床,赤裸雙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透過窗子,遠處天地相接的交界處已然泛起了魚肚BC市的風從某個旮旯逃竄出來,鑽進她的睡裙,又從脖頸衣襟處開始泛出涼意來。
這是宋南薇來到清源市的第三年。
父母車禍去世,是五年前。
輾轉在兩面三刀的親戚家裏,是四年前。
被接到舅舅家,是三年前。
囿於晝夜的日子從五年前開始,匆匆止步在了三年前,她急切地想抓住那一點微弱的曙光,渴望賜她一丈榮光。
時銘可能只把三年前的冬雪夜當做漫步途中的一個小插曲,卻把她從萬丈深淵中拉了上來。
從此,那些曾經生根於心的冷嘲熱諷一夜間被連根拔除,她逆光行走,唯獨深深的,喜歡這個有他存在的平安世界。
往事如風,也走得不留痕迹。
宋南薇回到床上靜坐了一會兒,天已經大亮,她抓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盯着列表裏畫風清奇的一中校徽頭像,貓兒一般地咬唇笑起來。
……
時銘難得沒有睡到日上三竿,曉光還沒衝破雲層,他把半邊窗帘拉開,幽暗的房間蒙上了一層亮色。
洗漱回來,昨晚睡前沖電的手機還沒拔掉,指示燈已經變成了綠色,他拔下數據線,屏幕自然亮了起來,鎖屏上顯示有兩條消息。
他挑挑眉,心想哪個孫子知道他今天早起來騷擾他。
劃開屏幕看到發信人,時銘心情難得瞬間複雜起來,似乎還帶着一點點……小高興?
宋南薇只發了兩句話,間隔兩分鐘。
“我有點想你了。”
“其實也不止有點。”
時銘舌尖頂了頂右腮。樓下隱隱傳來鍋碗敲擊的聲音,時銘猜是孫阿姨在做早餐,還有汽車鳴笛和引擎聲,大概他爸也準備出門了。
一切都是聒噪的,只她分不清安靜還是吵鬧。
時銘半倚在窗邊,低頭,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看着打出來的四個字,猶豫片刻,又一字一頓地刪掉,只回了個嗯。
他關掉鎖屏,把玩着手機在手裏打轉。
沒過多久手機又震動起來,他點開消息,少女給他回了一張圖片。
遠山霧雲,月色微瀾。
是昨晚的月亮。
他琢磨着該回什麼,宋南薇又補了一句話——
昨晚月色很美。
時銘眸色驟深。薄雲消散,金黃色的晨光把地板照得鋥亮。
他打開攝像頭,隨手選了個角度對着窗外的金光拍了一張發過去。
“你該擁有最燦爛的日出。”
宋南薇把這張隨手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看過一遍,心滿意足地保存下來。
“紅豆餡是我最喜歡的味道。”你也是。
時銘沒有回她,他想起最開始想回復給宋南薇,又被他刪掉的信息——
我想見你。
他現在還是想這麼說。
大家雙十一大樂呀!!!
想想又好久沒更新了qaq畢竟放假也少,期中考試也才剛剛結束,之前一直沒有時間寫文咳咳
然後我猜可能有小可愛不記得這章提到的“三年前的冬雪夜”是什麼鬼了
其實這段劇情在第八章——
“寒冬夾裹着風,凜冽冬風北上而來,零下飄雪的氣溫硬是要壓榨掉人身上僅存的最後一絲溫暖,街角處只有微弱的路燈照明。
宋南薇不知道冬天為什麼可以冷成這樣,她只知道,她的心,比這寒冬,還要冷上許多,冷得痛徹心扉,也冷得麻木不堪。
臨近春節,家家戶戶都亮着喜慶的燈,下班的行人腳步匆匆,只想趕回家享受這寒冬里家人間的溫暖。
不論高樓大廈還是低矮平房,燈盞明亮蓋過了滿天繁星,她細細數着。
沒有一盞是屬於自己的。
從下飛機到現在幾個小時,她已經沒有絲毫委屈,只是冷,只想要一盞明火。
料峭風寒面前,少年眉目清雋,雪色揉碎在他溫柔目色中,他手持傘柄,風雪遮不住一方絕色,畫卷中的恣意少年,眉如遠山,歷歷在目。
“你怎麼不回家?”未料是她這個沒有家的人先開了口,那場雪太刺骨,她的聲音都像是要攀附着血脈衝出胸膛。
“你不也沒回家。”骨血又在這溫熱的聲音中變得滾燙灼熱。
少女半長的發凌亂,鬢前染了白雪,雙眸是難得的漂亮,卻沒有人間煙火氣。
“清源市沒有我的家。”這個城市是全然的陌生。
“呵。”
“你笑什麼?”
“巧了,清源市也沒有我的家。”
少年垂眼看她,半抹寒潭淡掃,時光之里,跨過了那山河冰川,只餘風情萬種。
後來,後來呀,只有她手捧的那杯溫熱奶茶,驅了風寒,染了暖意。山月撫過小旅館的尖頂,爐子裏沒有冬雪,只有熊熊的火焰和她遺落在冬夜裏被烘得滾燙的心。
“女孩啊,還是要開心。”
少年深陷在雪地的腳印走向未知的遠方,背對她招手,一把孤傘,不懼歲月悠長。”
對就是以上內容回去翻翻就能發現了大家看文愉快!!!
見到時銘的時候,她在街角路口閑逛。
十月下旬,已經不暖了,她就穿一雙系帶的白色涼鞋,單薄的半袖,白裙飄飄揚揚,還能聽到剛剛路過的咖啡館裏放的輕音樂。
大清早的,日出隱隱約約。
少年上半身單着一件Adidas的運動上衣,黑色的褲子側邊印有白色的字樣,沒有遮到腳踝,顯得格外清瘦好看。
宋南薇原先只注意到他手上烈紅色的護腕,不知不覺走了神,時銘停在她面前,眉眼微彎,凝睇着她。
她這才反應過來,水眸似受驚,後知後覺地欣喜。
時銘看她的反應,低頭輕笑,笑聲低低沉沉,許是剛晨跑玩,帶着一絲喑啞。
少年修長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叫宋南薇的視線不得不跟着他紅色的護腕走。
“想什麼呢,看見我也沒反應。”
宋南薇用力地搖頭,“沒有。”看見你可高興了。
時銘揚揚下巴,“早餐吃了嗎?”
她再搖頭。
時銘英氣的眉輕挑。
宋南薇:“我們可以一起吃。”
“你怎麼知道我就沒吃。”
呃……宋南薇微愣。
時銘朝前走,走了兩步看少女還沒跟上,眉眼俱是無奈和笑意,“不走?”
她綺麗的五官在日照下瞬間漾開,小跑跟上時銘。
男孩的嘴角微微彎。
宋南薇其實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家裏沒人,她雖然會做些簡單的食物,但也沒耐心起床做飯,索性就不吃。
反正沒有人會約束她。
所以在被時銘帶着進入狹小的店面時,她是興奮又新奇的。
早餐店裏擺放着簡陋單一卻整齊乾淨的木桌子,蘇醒的朝陽穿過人的身體傾灑在白色的地磚上,煙霧從廚房飄出與日光融作一體。粉湯的香味爭先恐後地撲入鼻尖。
這裏人來人往,忙忙碌碌,人聲鼎沸,卻有俗世間安詳寧和的幸福。
看時銘熟門熟路地領着她在靠牆的一張空桌子前坐下,拿起製作粗糙的單子問她吃什麼的樣子,她竟然有些不切實際的恍惚。
這裏的環境與時銘簡直格格不入,與她也是。
潛意識裏,她認為出身矜貴,舉手投足氣勢渾然天成的時銘出入的場所絕對不包括如此接地氣的早餐店。
“你經常來這裏吃早餐嗎?”宋南薇心裏疑惑,自然而然地問出來了。
對面的少年漫不經心,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又補充道:“這裏的老闆都認識我。”
“要吃什麼?”
宋南薇接過他遞來的單子瞅了幾秒,決定道:“你吃什麼我也吃什麼。”
時銘輕點了下頭,轉頭跟老闆說要兩碗粉湯。
他又回頭問宋南薇:“能接受蔥嗎?”
宋南薇四處亂瞟的視線條件反射地定在少年身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
蔥姜蒜之類的食物她都是敬而遠之的。
看她抵觸的模樣,少年清澈透亮的瞳孔染上些許笑意。
宋南薇不服:“你笑什麼!”
他轉頭完囑咐老闆,回答她,“我也不喜歡。”
此刻他帶笑的模樣讓宋南薇莫名臉熱,她的視線移到一旁,左手抬起摸了一把略帶燥意的臉蛋,“哦,好巧。”
早餐店裏熱氣蒸籠,粉湯的味道出乎意料地好,不多時瓷碗便見底了,她還喝了一小碗附送的粉條湯,心滿意足地放下碗筷,她才發現時銘已經吃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抽了張紙巾擦嘴,奇怪地問:“你看什麼?”
少年指了指她身上的白裙,“出來吃個早餐還穿得跟仙女似的。”
是有點奇怪,店裏來來往往的人都往他們這桌看了好多次了。
宋南薇應付自如:“那恭喜你陪仙女吃了個早餐。”
時銘:……
“嗯,我的榮幸。”
啊,臉頰爆紅。
沒想到時銘會配合她的玩笑。
她在微涼的清風中多此一舉地用手給臉頰扇風,把木桌上的筷子整整齊齊地架在碗沿上,低着頭沒看少年,“走……走吧。”
少年的一聲輕笑擠掉了秋風鑽進她的耳朵里,絲絲麻麻,她的耳廓也跟着泛紅。
出了彎彎繞繞的小店,宋南薇仍舊沒記得來路,下一步就回到了寬敞開闊的大馬路,日光刺眼,她朝身後看不到頭的小巷遙遙望了一眼。
晨霧在這條巷子裏似是消散不去的,一半是陰的,一半是明的,朦朧旖旎。
她追上時銘的步伐,歪頭問他,眸光晶瑩,“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偏的早餐店啊?”
少年低頭專心調整着護腕,隨口答道:“以前無意中發現的。”
“那也太棒了。”
少女興緻頗高,唇角輕揚,時銘偏頭低笑,“談不上。”
“就是很棒。”
她腳步輕快,嘴唇微微翕合,像是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步伐也很有節奏,白裙加身,陽光下,正值花季,美而不自知。
時銘沒有問她,是小店裏的早餐棒,還是帶她吃早餐的少年棒。是今天的天氣棒,還是今天的運氣棒。
如同宋南薇沒有問他,在鋼筋水泥的城市的他,為什麼會迷失到煙霧裊裊的巷子裏。
他們彼此緘默,靈魂契合般的默契。
汽車的鳴笛在一瞬間響起,下一秒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那……我以後可以找你一起吃早餐嗎?”
少女的聲音細如蚊蠅,時銘皺眉帶着兩人躲開,回過頭問她:“什麼?”
她深吸了一口氣,提高音量:“我說——”
“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這下時銘聽清了。
四下行人不多,過往也沒有車輛,時銘鬆開剛剛拽着她的手。
完了,他居然有一瞬間的悸動。
“我……”
“啊哈我開玩笑的啦。”少女快速地打斷他,臉上恢復嬉鬧的神色,“我想說的是這家店的早餐很好吃啦但是我又不識路要是我以後想吃了能叫上你帶路嗎哈哈。”
她一口氣說完,不給少年插話的機會,語無倫次後有漲紅了臉地下頭。
時銘臉色綳直,萬般情緒如江河奔騰而來卻又半路被拉上了閘口。
嗶了狗了。
“我不輕易給人帶路。”
“哦。”
哦!!!?不說點別的?
操。
時銘想打人。
瞅瞅小姑娘羞愧難當的神態,還是作罷。
算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想的。
“走啦。”
宋南薇抬起頭,只看到一雙大長腿越過她走在前頭,“去哪?”
時銘無奈地笑笑,停下來回頭看她,“傻了,送你回家。”
她重新笑起來,跟上去。
事後宋南薇想,其實沒有得到答案,她也沒有多失落,畢竟她會這麼說連自己也沒料到,典型的行動快於腦子。
口亨,她才不要在大馬路上表白呢,多掉份兒啊。
而少年,那些未宣之於口的答案,也許已經在心裏綻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