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干就干
縣長:“是的。計劃生育是咱們縣頭等大事。你——”
林和平實在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我認為發展經濟才是咱們縣頭等大事。請您先聽我說,不對您再補充。我認為計劃生育成效緩慢,一是因為人窮,想多生幾個孩子,養大了給家裏賺錢,老了多個保證。
“其二是人太閑,除了收種莊稼,就沒別的事。沒別的事,不就想着生孩子嗎。如果全縣的青年男女都去廠里做事,一天忙到晚,兩天忙到黑,回家倒頭睡,誰還有精力生孩子。”
縣長笑了,被她的歪理逗笑了,“小林同志,我該說你不愧是首都來的嗎?”
“您覺得可笑?”林和平微微搖頭,“接下來就是我跟您說的第二件事。”
前世林和平的爹娘報喜不報憂,她二嬸也很少說家裏的困難,可一輩子那麼長,總有忍不住的時候。
前世林和平的二嬸有次沒忍住,就同林和平抱怨,這年頭鐵飯碗也不保險,說沒就沒。
林和平那時才知道青潭鎮附近的一家辦了很多年的食品廠,今年仲夏便會倒閉,她二嬸的娘家妹子也會因此下崗。
從首都回來的路上,林和平就決定好了自己今後的去向。
林和平:“聽說咱們縣的有家食品廠要賣?”
“聽你家人說的?”
有家食品廠離清河村只有三四里路,縣長才有這麼一問。
林和平胡謅道:“聽我娘說那個廠房不大,廠里也沒幾個工人,但廠房前後幾十畝地,都是縣裏批給有家食品廠的。那麼多地,連同廠房,誰同意賤賣的?”
“我們也想多賣點。可那些地一不好種樹,二不能種田,只能蓋廠房。”縣長想起這事就頭疼,“買方答應我們,縣裏讓一步,他年後擴大規模。屆時整個青潭鎮的人工作解決了,那個廠還能成為咱們縣納稅大戶,我們才決定賣掉。”
林和平:“那人買過去一直不開發,縣裏打算怎麼做?”
“不可能!我們是有合同的。”
林和平不知道買廠房的人乃何方神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他終歸騙了縣領導和廠里的工人們。
林和平沒說不確定的話,直言道:“說句您不愛聽的,您很天真。世上就有那種人,你催他建廠房,他拉一車磚扔過去。你不催,他不動。你再催,他再拉一車。你派人盯着,他就找兩個人挖地基,一天挖一尺,挖個三五年,把你的耐性耗盡,他就勝利了。”
縣長眉頭微蹙,“這於他有什麼好處?”
“囤地!地漲起來,轉手賣掉。”林和平道,“外面好些人就是靠囤地發了大財。”
縣長往外看一眼,“咱們這個鳥經過都不拉屎的地兒?”
“一兩年看不出來,十年後呢?他們那些人耐性極好,又有錢,囤個一二十年都不着急。”
縣長倒抽一口氣。
林和平又問,“他不好好經營食品廠,食品廠的工人怎麼辦?”
縣長想說他不敢。
一想林和平剛剛的話,滿腹經綸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林和平:“我加一倍,用我家人的名義買大半股權,您把我調過去,咱們公私合營。”
“加一倍還給縣裏留一部分股權?”縣長懷疑他沒聽清。
林和平點頭,“我家人不摻和經營管理,你把我調過去擔任廠長。我不能保證年底把廠房四周的空地蓋起來,可以保證農曆七月中旬,要招至少五十人。我可以立軍令狀。”
“小林同志,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做夢也不能說。”
渾厚的聲音從林和平身後傳來。
林和平驚了一下,扭頭看去,門口站着一身材高大,五十左右,不怒自威的男子。
縣長立即起身。
林和平瞬間知道他就是書記,“這都不能作保,再加一個清河村的老村長呢?”
書記愣了一瞬,大步進來,“你是他什麼人?”
“同族的妹妹。”林和平朝外指一下,“今天就是他送我來的,就在外面。”
書記拔腿往外跑。
縣長懵了,看了看林和平,又看看一溜煙不見影的書記,張了張口,“這……小林同志,這是怎麼回事?”
“我那個同族大哥救過咱們領導的命。但這些年從未麻煩過他。在路上碰見恨不得裝不認識。”林和平往外看一眼,就看到那位身材魁梧的書記,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把老村長往大院裏拽。
縣長順着她的視線也看到這一幕,不禁說:“這事成了。”
“有老村長作保,我覺得差不多。”林和平收回視線,“給我幾張紙,咱們擬份合同。”
縣長驚着了,“現在?”
這小女子年紀輕輕,做事怎麼跟個大老爺們似的——說干就干!
“我現在沒錢。先擬好,你們審核后,沒有漏洞,我的錢取出來再簽字。”林和平道。
縣長一聽林和平把話說到這份上,頓時心落到實處,“小林同志,您主動從首都調回家鄉,就是為了帶領父老鄉親致富?”
林和平搖頭,“我只是想讓我們家以及我們村的人過上好日子。其他人,捎帶的。”
“真像你們村的人。”
渾厚的聲音響起,林和平轉過身,就看到書記面對着老村長。
老村長瞪一眼林和平,就你多嘴!
林和平笑笑,看向書記,“把我調過去,您不用擔心工人失業,每年縣裏都能得一大筆分紅,用在公共事業方面,可以說一舉數得。您有什麼好猶豫的?”
書記不信任她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女子,有這麼大魄力,就轉向他恩人。
老村長只說一句,“我們清河村沒孬種!”
書記得了這句話立即說:“那我就賭一把!”
縣長找紙和筆,書記把老村長帶去他辦公室等林和平。
林和平前世剛調到國營企業,沒少親自草擬合同。後來坐上一把手,沒少看合同。
林和平此生的目的是幫助家人,順便幫一把鄉親,並不是為了算計國有資產,就把合同擬定的十分公平。
縣長閑着沒事,林和平寫,他看,對比前幾日收到的合同,越看越心驚。只因跟之前的買主比起來,林和平的這個合同就像做慈善。
饒是縣長對她深信不疑,此刻也忍不住懷疑她別有目的——合同書有個很大的陷阱。
可是食品廠極小,還是以前的老房子改造的。那邊的荒地除了建房沒別的用,即使林和平把空地據為己有,按照合同條款縣裏也佔了大便宜。
縣長又看一會兒,忍不住提醒,“小林同志,合同一旦簽字就生效。你要想清楚。”
沒遇到周建業,林和平不會這麼讓利。
有周建業這個後盾,林和平什麼都不怕。
前世她就聽人說過,周建業的創業資金都是他爹娘給的。
那筆錢多少,林和平不得而知。但能助周建業成為商業巨子,絕不是一筆小數目。
明天她就要和周建業領證,她急着用錢,周建業好意思見死不救嗎。
次日清晨,老村長駕車載着林和平到青潭鎮又拐回來,在路上碰到了周建業的車。
這次車是迎面開過來的。
老村長看到開車的人濃眉大眼,相貌堂堂,頓時像他兒子娶親似的,一個勁催林和平趕緊上車。
林和平坐上車,同周建業坦白她昨兒乾的事。
周建業險些把車開溝里。
以免雙雙喪命,周建業把車停在路邊,轉過身,盯着她,鄭重地說:“林女士,我現在是一名軍人,不是財神!”
“你家有錢。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
周建業前世出事時,人民群眾把他扒的連底褲都不剩。林和平在報紙上看到過他的事,他想瞞也瞞不住。
“那些錢是我爸媽的棺材本。”周建業提醒她。
林和平:“你爸媽就是我爸媽。”
周建業呼吸一窒,“……你叫的真順口。”
“不叫爸媽,按照我老家規矩,管岳父岳母叫叔和嬸?”
周建業瞪眼,“誰是你岳父岳母?!”
林和平一見他急了,免得雞飛蛋打,“公公婆婆。既然是我公公婆婆,錢借我用一年半載咋了?我又不是外人。”
周建業清楚她的能耐,今年把錢敗光,明年也能賺回來。
再說了,這年頭遍地黃金,他們又是重生者,林和平賺錢的門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他們多少?”
林和平伸出手指,“我需要這麼多。”
周建業故意問:“四千?”
“四千買你?”林和平反問。
周建業噎了一下,“我真是給自己找個祖宗。”
“你祖宗不會給你戴綠帽子。”
周建業的臉色瞬間變成綠色的。
林和平不禁後仰,離他遠一點,以免被“家暴”,“首長,領導,回頭我給咱爸媽一個整數。”
周建業:“你我都是過來人,應該知道這筆錢相當於後世多少。”
林和平點頭,“我還的那筆錢想在皇城跟下買個極好的四合院,不大可能。往五道口那邊買,我相信能買兩到三處。兩到三處房子,三十年後多少錢,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吧。”
周建業很清楚,但他爸媽和兄嫂不缺住的地兒,他說實話他家人也不會聽他的。
“錢借給你,房子的事你來張羅,我爸媽和兄嫂不懂。”周建業道。
林和平正想說沒問題,一想她未來公婆在首都,“在這邊給他們買?這邊才幾個錢。我們縣一間二層小樓,一千塊都沒人要。”
周建業:“你跟我回去首都的時候再辦。”
結婚是林和平提出來的,林和平此生不想去首都,也要有契約精神。
首都很大,不想見那個歹毒的男人也很容易,挑他上班時間出去便可。
林和平點頭,“可以。還有一件事。”
“我家沒錢!”周建業慌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