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家宅了幾天，於悅終於決定下樓消消食。
走出電梯的一瞬被吹入樓道里的冷風又給逼回了電梯裏，趕緊回去加了個厚實點的外套。
A城的秋天可以用秋如四季來形容，可能前兩天熱的穿短袖，后兩天就要裹着薄羽絨了，唯一亘古不變的是早晚的溫差。
裹着厚外套在路燈下走着，大抵是天氣冷的緣故，小區內沒什麼人走動，昏暗路燈下倒顯出幾分蕭條來。
突然清脆的聲響將於悅嚇了一跳，素來不愛看熱鬧的於悅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疾步朝前走去，前邊是小區內的遊樂區域，路燈要亮些。
等她站到明亮的那盞路燈下，這才有膽子回身看去，分明空空蕩蕩的什麼人影都沒有。
掏出手機搜了張鍾馗的畫像做屏保，於悅沒敢再在小區內晃蕩，直接去了人多的超市裏待着。
談不上封建迷信，可自小便聽着村裡那些大媽們神叨叨說著新奇事，多少還是受些影響的。
等她自超市拎了一袋零食回來，先前發出聲響的那個昏暗路燈下有道身影正蹲在地上做什麼。
沒去看那身影在路燈的照映下有沒有影子，於悅埋頭快速疾走。
突然腳邊被什麼東西絆了下，嚇得她手裏的購物袋都沒拿穩，零食散了一地。
丟就丟了吧，於悅沒打算撿那些零食，本想撒腿跑回樓道電梯裏，卻在聽到狗叫時生生停了動作。
低頭看去，那小博美正齜牙咧嘴朝暗處叫着，而原先她看到的那道身影早已過來俯身替她撿散落在地上的一堆零食了。
接過人家替自己拾好的購物袋，於悅不太好意思的道了聲謝。
小博美還在兇巴巴的叫着，於悅這才看清暗處那蜷縮在垃圾桶旁的小身影，原是只瘦弱的流浪狗，該不會她那會兒聽到的清脆聲響是這小傢伙扒拉垃圾桶發出的吧。
掃了眼垃圾桶旁擺放的那盤食物，於悅感嘆了下這小博美犬主人的善良便禮貌笑笑回去了。
“於悅”
那人自身後叫住她。
於悅回頭，倒也沒好奇人家怎麼知道自己名字的，她此刻只想回家泡個熱澡暖暖身子。
“有事嗎？”
“你…考不考慮養狗？”
那小博美主人定是怕把這狗領回家被自家愛寵欺負了才這麼發問，於悅看了眼那可憐巴巴的流浪狗，直接就搖了腦袋。她懶得自己都覺得慚愧，哪裏就適合養狗了。
那瘦弱的小狗被小博美兇巴巴的逼到了路燈下，髒兮兮的毛色依稀可以看出是黃色，於悅突然就心軟了，大黃…
不願沉浸在過往的悲傷里，於悅俯身抱起那瑟瑟發抖的小傢伙直接轉身回去了。
回家后看着那自覺縮在衛生間裏的小傢伙，於悅又頭疼了，髒兮兮的哪裏就像她的大黃了…
家裏沒什麼盆，桶倒是有一個，掃了眼小傢伙的身形倒也夠放進去洗乾淨。
“你別咬我啊”
再三叮囑那渾身透着抗拒不願進桶的小傢伙，於悅將它拎放到桶里，放進去才想起自己該先放水的，果然不適合養狗。
輕嘆了聲，又把小傢伙拎出來往桶里放水，放到一半她已經覺得累了，乾脆自己泡個澡睡覺了。
等她早上醒來看到乖乖趴在洗手間毯子上的那一團才想起自己昨晚抱了只狗回來。
煮了個蛋混着火腿腸喂它，小傢伙怯怯看了她一眼沒敢吃，等她躲去客廳時才狼吞虎咽的吃了。
於悅在家檢查了一番，見它還算規矩沒有隨地大小便，吃飽喝足后便尋了件舊衣裳將它裹好抱出去。
在寵物店選好了狗糧和牽引繩，掃了眼裏邊乖乖任人洗弄的小傢伙，於悅很滿意的坐等它被吹乾抱出來。
洗乾淨的小黃狗雖然也是正宗的中華田園犬，可同記憶中的大黃長得並不相像，不過確實比昨晚要精神不少。
給小傢伙套上牽引繩，於悅又打車帶它去了趟寵物醫院，把該打的針也都打了。
回到家把牽引繩一丟就洗了手撲倒在床上，睡了沒一會兒聽到門鈴聲，起身朝客廳走去，見那小狗躲在茶几下邊，於悅很是無語道“真指望你看家就完了”
透過貓眼見外邊站着那博美犬的主人，於悅沒開門，直接朝外邊問道“有事嗎？”
“我家狗糧買的多，給你分一些”
這是對於昨晚鼓動她收留這流浪狗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了？
於悅不大想搭理他，只說了句狗糧自己買了便離開玄關處去廚房煮麵。
廖文源只好將狗糧拎回去，等到下午他還是不放心的又來了趟。
這次於悅倒沒再鎖着門不讓人進，開門讓他看了眼又被門鈴聲嚇得躲茶几下的小狗，耐着性子說道“它好着呢”
說罷就要將門帶上，卻被對方抬手攔住。
“我說…”於悅皺眉不高興道“你還有什麼事”
廖文源俯身將腳邊那袋狗糧拎進屋裏，又把另一袋寵物零食拎進去，這才朝她抱歉道“麻煩你了”
那會兒在寵物店買的狗糧偷懶讓店裏送貨上門，於悅想着還不知何時能送來，便也沒客氣，直接拆了狗糧喂到狗碗裏，裏邊的麵條已經被吃乾淨了，小傢伙躲在茶几下提溜着眼睛望向他們。
“狗糧我收下了，謝謝”
見人家對自己一副好走不送的架勢，廖文源沒再說什麼，客氣的點了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於悅好奇的將那袋寵物零食拎到沙發上翻看，這骨頭模樣的鈣力健是什麼，皺眉盯着包裝袋上的文字看半天，原來是給小狗補鈣的啊。扭頭看向一旁的潔齒棒，這次不用看說明於悅就猜到是給狗清潔牙齒的。
瞥了眼從茶几下探出身子去聞狗碗的小傢伙，於悅拆開手上的包裝袋，丟了根磨牙棒到它身側，把小傢伙嚇得渾身一顫，這膽子於悅也是服了。
門鈴聲又響了起來，小傢伙很慫的躲回茶几下。
“應該是你的狗糧到啦”
於悅撫了撫它小腦袋，起身去門邊，透過貓眼朝外看，想確認是不是寵物店送貨來了，待看清門外的曹銘，忙疑惑的開了門。
曹銘是也是那人眾多助理之一，只不過她鮮少同其打交道，不知他為何會來。
“夫人，我後日來接您去老宅”
顧家老宅！？於悅打心眼裏不樂意。
叫住轉身離開的曹銘，於悅朝他問道“戴駿去哪兒了？”
以往這些事都是戴駿負責跟她聯繫的，而且她被許容傾屏了消息后，有打電話給戴駿想問那人情況，畢竟他身邊的人她也就認識那麼一兩個，結果戴駿慣用的號碼竟然成了空號！
聽她問及那苦命被發配邊疆的同僚，曹銘如實朝她回道“公司近期在南非有項目，戴駿被派到那裏公辦了”
“啊，那這算是高升了吧？”
高升…曹銘一言難盡的看着她，雖然不知戴駿因何惹得那人不快，但顯然跟眼前這女主子脫不開干係，還是謹言慎行為妙。
於悅本來跟他就不熟，見他半天憋不出個話來，直入主題問道“顧司修回來了嗎？”
曹銘微愣了下，搖頭道“先生要到下周才回國”
“他…身體好點沒…”
這個問題明顯超綱了，那人確實因為身體原因延長了行程，可具體情況他又哪裏說得清楚。
“夫人不放心的話可以向許醫生詢問情況的，此次出差他一直陪同…”
“好，我知道了”
於悅打斷他的話，禮貌的目送他步入電梯，而後狠狠將門甩上。
許容傾那廝把她屏了就算了，估計號碼也被他拉黑了，不然為何電話打不通信息發了也沒反應！
下了樓，曹銘可算是鬆了口氣，他可不想步戴駿後塵。回到車上他便給那人打電話道明自己已跟夫人說好後日來接她去老宅，臨了他還是如實稟道“夫人有問您是否回國，也問及到您的身體”
那端微默了下，而後便掛了電話。
曹銘卻是忐忑得不行，實在不知自己該不該多那嘴。
想向戴駿取經，可對方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他是失敗的先例，也只能是自己慢慢悟了，曹銘嘆了聲驅車離開。
於悅有些懊惱那會兒沒拒絕去顧家老宅一事，她這都要不是顧太太了，幹嘛還去受人白眼。
顯然有的人卻不是這麼想的。
於海瑾換了三個號碼才打通於悅手機，殷勤的喚她“悅悅”，又說給顧老太太備了不少養生補品，讓她去顧家老宅前先回趟於家將補品帶上。
“於先生，我沒說會去顧宅”
“胡鬧，顧家每月的家宴你怎能不參加呢”
“我都不是顧太太了幹嘛要去”
“悅悅啊，你就別使性子了，顧先生待你不薄，你把老太太和老爺子哄好，城郊那塊地對顧家來說簡直…”
於海瑾連顧司修的名字都不敢提，卻又想以老丈人身份沾這光，真是好笑。
“我為什麼能嫁到顧家去你心裏不清楚嗎！還妄想把老太太和老爺子哄好，他們不賞我個白眼就不錯了”
於悅難得耐着性子懟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於海瑾在你身上費那麼多功夫，難道你…”
“呵”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於悅輕笑了聲直接掛了電話。
把這號碼也拉了黑，於悅望着蹲在門邊上巴巴望着她的小狗，什麼意思，這是要出去？
指了指牆上的掛鐘，於悅朝它皺眉道“六點，等到六點我再帶你下樓”
也不知它聽沒聽懂，反正她這會兒是不想動。
躺在沙發上刷新聞，於悅瞄了眼趴在門邊上無精打採的小傢伙，還是起來去拿外套了。
見小傢伙搖頭擺尾扒拉着她手上的牽引繩，於悅好笑的替它套上。
感覺外邊溫度較昨日又降了不少，於悅哆嗦的搓了搓手，朝小傢伙交代“快點解決啊”
小傢伙還算爭氣，鑽草叢中轉兩個圈就把大事給辦了，牽引繩夠長，於悅並沒有跟着它走，沒一會兒就見小傢伙開心的朝自己跑了來，這就…解決了？
試探性的帶它又去旁處晃了晃，見它沒有要辦事的模樣，索性將它帶回去了。
簡單擦洗了它的爪子和PP，便讓它自由活動了。
想着這會不餓，於悅又躺回沙發上調電視看。
陳晟那不靠譜的，讓他給自己接戲到現在也沒個音信，她都說自己不挑了…
遙控器無意中點了個鬼片，於悅俯身把趴在毯子上的小狗抱起，拍了拍它腦袋認真道“膽子這麼小，得練”
某狗被迫陪她看了鬼片，於悅後來都沒敢去廚房弄晚飯，草草吃了零食就打發了，也沒敢去卧室休息，生怕衣櫥里蹦出顆腦袋。
即便她後來調了綜藝看，當手機鈴聲響起時她還是不爭氣的丟了遙控器拿沙發上的薄毯蒙住腦袋尖叫。
鈴聲不間斷的響起，於悅可算是緩過勁兒來按了接聽鍵。
“於悅”
那端傳來略帶焦急的低喚，聽到這聲音，於悅突然就沒那麼怕了，朝他應了聲，聽他問自己在做什麼，於悅如實回道“在…看電視…”
她聲音還有些嘶啞，主要剛剛矇著腦袋叫猛了，嗓子有點吃不消。
電話那端傳來的綜藝節目音量挺大，顧司修捏了捏眉心，低啞道“看鬼片了？”
您老是長了透視眼么！
於悅沒回答這問話，只是朝他問道“你後天不回來嗎？”
那邊沉吟了下，朝她說道“你若不想在老宅待着，午飯後我會讓司機接你回去”
於悅這會兒倒是沒嘴欠提離婚的事，聽他聲音里還透着些許低弱，忍不住問道“你身體…好點了嗎…”
那人言簡意賅的“嗯”了聲，於悅撇撇嘴，都做好掛電話的準備了，卻聽他朝自己說道“於悅，以後如果關心我，你可以直接打我電話”
“誰關心你了”
仗着自己這電視音量大，於悅小聲嘟囔了句。
電話那端靜默不語，於悅道了聲再見便把電話掛了。
曹銘！她不過是多問了句那人的身體，至於告過去嗎！活該他沒有戴駿那般高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