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80后

年輕一代的人經常聽到長輩們說的其中一句話就是，“你們這一代多麼幸福啊！”

這也是楊蔓還沒畢業的時候，從父母的朋友那兒聽到的最多的一句，每次有來家裏做客的長輩，見到楊蔓的時候說得最多的就是這些種話。

“從小就不愁吃不愁穿的，一直由爹媽供着，還能念大學，多好啊！”

“我們那會兒十幾歲就出來下井去了，家裏孩子多沒辦法，就得那樣。”

“那時候耽誤了，後來也有去念職工大學的，老楊不就是嗎？”

那人說著目光投向老爸，這段故事，楊蔓從小就在奶奶那兒聽了好多遍了。

――“你爸是老大，所以他早早的下井去了，在井下累啊！天天回來后累得連飯都吃不下了，就那樣還堅持學習呢！仨孩子裏就你爸成績最好了！”

……

聽這段故事的時候，楊蔓沒覺得有多驕傲多光榮，她能想像出來的其實就是電視上播的穿着工作服，臉上裹着黑炭的那些男人們，只不過換成了自己的父親。

大概就是因為從小聽多了這樣的故事，再加上越來越多的新鮮事物的傳播，楊蔓和她的夥伴們才會迫切地想要離開故鄉，“愛家鄉、愛煤城”這話停留在了小時候寫的作文李，停留在了記憶模糊的童年。

總之，剛剛畢業的楊蔓抱着不會輕易回老家的想法，在烈日下，穿梭在熱鬧的街區，模特們穿着漂亮的婚紗在搭好的架子上來回走着貓步的時候，她要做的就是帶着幾個還沒畢業的在校生處理雜亂的現場，穿上印上xx婚紗店字樣的襯衫，站在台上做人肉背景，偶爾甚至還能客串一下“歌手。”

晚上回到出租屋后，楊蔓準備好要面試的資料，她不想總做兼職，室友們都找到了和專業相關的工作，她也不想總在外面日晒雨淋的。

楊蔓的夜生活也算是豐富多彩了，當然這都是離不開電腦的，寫電視劇的番外、看QQ空間，三個女孩子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會找找好看的電影。

“誓言幻作煙雲字，費盡千般心思情象火灼般熱

怎燒一生一世……”

“來亦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游……”

三個女孩子也會討論電影中的十二少是否真的膽小怕死，；為韶華愛上一個負心人覺得不值。

不過更多的時間，小靜和小慧會抱怨楊蔓找的電影太過沉重，而且都是老電影，於是三個人找了一部搞笑電視劇，吃飯的時候什麼屎啊、屁啊，全都出來了。

楊蔓也會在單獨一個人的時候看看QQ空間，她現在偶爾會和江樂說上幾句話，畢業后江樂留在了那個城市，楊蔓說祝他早日找到了個漂亮姑娘，江樂說會的，說身邊的姑娘不少，他正發愁呢！楊蔓被逗的哈哈大笑。

“你呢？”

“什麼我呢？”

楊蔓停下了有些誇張的笑。

“男朋友愛，大學四年難道沒遇到一個喜歡的男生？”

透過視頻看看江樂，他好像對自己了如指掌。

“嗯、”

楊蔓猶豫了一下，“有是有，不過分手了。”

“別說又是和平分手？”

“嗯！”

江樂一下子說中了楊蔓的心事，這讓楊蔓突然覺得很傷心。

“你咋還是這麼傻呢！”

“說什麼呢！”

楊蔓撅着嘴，接着又笑了，“和高中同學還有聯繫嗎？”

“有幾個一直聯繫的，像是……”

“那個拍了半luo照的？”

楊蔓聽到后又是一陣大笑。

“我當時真的想殺了他的！”

“真的假的？”

楊蔓雖然嘴上質疑，可心裏還是挺得意的，至少江樂是真心喜歡過她的。

李雲傑的空間一直都沒有更新，楊蔓知道他一定是太忙了，首都和小城市比當然不一樣，哪裏一定更繁忙，生活節奏更快，雖然這不是從影視劇中了解的。

“有你在的冬天總下雪，我不知道冷，就算再寒冷，春來了、花開了、你走了……”

三個小城市的女孩兒們愣是感受不到電視劇中的80后是如何奮鬥的，可能那種奢華的生活距離自己太遙遠了，她們可沒那麼好命，突然出現一個有錢的老爸。

小慧的工資漲到每個月1500元了，這天早上她化好妝出門后沒有直接去上班，而是先去了某個快餐店，喝了杯咖啡，吃了一次早餐，這對她來說還真的挺難得的，因為她從來不吃早飯，小靜也找了一家設計公司，雖然規模很小，只有不到半年個人，聽她說看上去還算正規，楊蔓也面試了幾家廣告公司和影視公司，但還是沒有着落，天氣越來越冷了，在嚴寒的冬天到來之際，她做最後一次兼職之後，只剩下了快餐店的工作。

冬日裏，楊蔓穿着快餐店的支付，看着窗外飄着的雪花，靠窗的位置是她和李雲傑從前坐過的地方，現在那裏正坐着另一對兒年輕的情侶，今天是楊蔓的生日，一大早她就接到了爸媽打來的電話，也接到了李雲傑發來的短訊――“生日快樂”，只有這四個字。

“謝啦！”

楊蔓在看到短訊后只是嘀咕了這麼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語，在李雲傑走了一個星期之後的某個晚上，楊蔓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這是長途、話費很貴的，少說兩句吧。”

接到李雲傑在從遠方打來的長途電話，楊蔓並沒有表現得有多開心，她的聲音聽上去還有些冷，兩個室友在一旁看着都替她着急。

“你就算說不出想他，最起碼好好說話啊！”

掛斷電話后，坐在楊蔓床上的小慧直搖頭，“李雲傑真是可憐！“

“她也就這德行了，改不過來了！”

小靜站在門口，說完後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楊蔓對此依舊是漫不經心，在這之後她也沒給李雲傑發過信息，電話更是沒打過，一直到她的生日到來，李雲傑竟然還想着這事。

有一天楊蔓突然接到了羅新雨的電話。

“你說她去哪兒了？”

簡單地聽完羅新雨說明情況后，楊蔓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夏雪在報紙上看到鄰省一家公司的招聘廣告，居然就獨自一個人去了。

放下電話之後，楊蔓和羅新雨在鬧市區的一家超市門口見面了，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看得出羅新雨非常的着急。

“她啥時候走的？”

“前天，我跟她說了我要陪她一塊兒去，結果她就等不及了！真是不聽話！”

“你別太着急了，她，那麼大個人，應該沒事的。”

楊蔓也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

“我總覺得那家公司有問題，她手機今天還關機了！”

“我等下坐晚上的火車過去！”

看到羅新雨交集的模樣，楊蔓彷彿知道了夏雪在這個人心中的地位。

“你明天不上班了？”

“我請假了！”

羅新雨的態度堅決，楊蔓似乎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緊張的樣子。

說了幾句話之後，這個男人還不忘了送楊蔓去坐車。

“你呢？”

“我打車去車站。”

透過車窗，楊蔓看着羅新雨那模糊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她開始心疼這個男人了，能有這樣的一個男人在身邊，還要求什麼呢？

幾天以後，楊蔓聽說夏雪和羅新雨回來了，於是她特意去看了二人，三個人依舊是有說有笑，只是對於這次找工作的事，夏雪只是說做了一件蠢事，羅新雨也說能回來就萬幸了，楊蔓見二人不打算說明，她也就不再追問了。

在又一個新年到來之前，楊蔓提前回家了，快餐店的工作也不做了，她打算來年早點回來找一份和專業相關的工作。

這一次回家過年，除了被問“有沒有對象”，楊蔓又多了個被“攻擊”的理由。

“藝術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去發傳單在餐廳打掃衛生？”

“你還有沒有點兒出息了？”

“我聽說那誰家孩子，高護畢業的，都開始實習了？”

“還有你們小學一個班的、叫什麼來着，人家都去國企了，你看看人家！”“我看有那麼多影視啊、動畫公司招人的，你咋不去呢？”

“你的畢業證是咋混下來的？”

……

面對質疑和指責，楊蔓選擇了沉默，好在母親大人比較開明，“不管做什麼你都要認真做，如果實在做不了咱再說以後的事。”

市場拐角處有一家婚紗攝影，楊蔓記得她小時候在那裏照過藝術照，老闆挺有耐心的，就是有一點讓她覺得差異，七尺男兒拿着個“大炮筒”，講話卻慢悠悠、軟綿綿的，不知道是不是攝影師特有的氣質。

數碼時代來臨，在這個和正版無緣的小鎮尤其瘋狂，不管是mp3還是下載歌曲，都變得筆從前便利了好多，就連照相館，也快要淘汰膠捲拍照了，和母親一起來打印新年拍的全家福的時候，有人帶着膠捲相機來洗照片，老闆娘百般個不樂意的接下了。楊蔓帶着李雲傑的那台數碼相機回家，她之前騙家人說是用兩次獎學金又添點兒錢買的，結果被問到多少錢的時候又是支支吾吾的。

“一千多、一千三！”

“多少？”

“一千八。”

很明顯的，在母親的逼問之下，楊蔓的聲音越說越小，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感慨幸虧李雲傑當初買了個便宜的，這要是買得貴了這部相機豈不終年不見天日？

不過她還是做足了準備，那段李雲傑留給她的視頻，本來想要直接刪掉的，但她捨不得刪，於是導出來存在了自己的電腦中，新年裏，這部相機就成了全家娛樂的寶貝。

可是娛樂的過程中，楊蔓卻顯得心事重重，親戚們的那些話聽起來太過刺耳，這個年大概是她長大以後過得最不順的一年了。

在那個還沒有智能手機的年代，很流行發新年祝福短訊，而且很多人也會很用心的去看，畢竟無聊嘛！看過後有些人也會特認真的回復過去，誠意大概就是這麼顯示出來的，傻氣大概也是這樣的，直到後來別說發信息了，連看都懶得看，來了短訊后看到頭幾個字就基本知道了是祝福短訊，接着就是把手機扔到一邊，看都懶得看，有人甚至直接刪掉了信息，也不管是誰發的。

（新年過後，楊蔓和夏雪同行回到了城市裏，一路上二人是不是聊聊天，夏雪告訴楊蔓，那個破舊的屋子就好像是她和羅新雨在這個城市的家，是他們的家，楊蔓聽到后只是點點頭，羅新雨因為工作提前回去了，楊蔓問到夏雪新的一年要怎麼辦，夏雪卻說還不知道。

……

飛機上，李雲傑和孫倩倩並排坐在一起，因為孫倩倩父母的託付，李雲傑也沒什麼辦法，好在下了飛機后孫倩倩就會去找親戚了。

“我們風雨同路。”

孫倩倩在李雲傑的QQ空間裏留下了這麼一句話，楊蔓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