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說再見
在2008年冬天的初雪來臨之前，楊蔓打包行李回家了，她不知道對這個城市還有什麼留戀，彷彿一開始她就不應該留在這裏。
“那一半的房租你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臨走前的那個晚上，楊蔓坐在小靜的床上，她的男朋友坐在用電腦桌前，戴着耳麥在玩兒遊戲。
“這就不用你管了，就是你走了之後沒意思了。”
坐在對面的小靜抓着楊蔓的手，兩個女生說得誠懇，從大學一年級認識后一路走過來，很多事情都有了默契，不用多說什麼就能感受到對方的高興、傷心。
“有你老公呢，怕啥？”
楊蔓說著眼睛瞄到一直在玩兒遊戲的那個男人，對於兩個女生的談話，好像一點兒都聽不到。
“他是他、你是你。”
“行了，到時候我再聯繫你。”
楊蔓說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還有一些貼身的衣物要收拾。
“你真的不再等了？”
“我不知道，我要回家冬眠去了！”
楊蔓故意放大了嗓門，伸了伸懶腰，身後小靜的話讓她覺得心慌，“不耽誤你的甜蜜時光了！”她不想提到關於那個人的一切，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有多渴望。
大部分的行李都通過快遞寄回家裏了，楊蔓背着重重的書包，手中捧着那盆長不大的仙人球，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工作已經都交代完了，老闆給了她一個月的薪水，還不算太差，離開以前，楊蔓去商場逛了逛，給家裏人買點兒東西，給自己買一部她一直都想買的MP3，08年下半年，這種數碼產品已經便宜了不少，低端的產品滿大街都是了。
爸媽對辭職回家的女兒多少有些不理解，楊蔓也不知道要怎樣向父母描述自己的心情，親戚們有意無意說著聽來尖酸刻薄的話，“上了幾天就不上了呀？”
“咱家這三個孩子一點兒上進心都沒有。”
姥姥家的飯桌上，楊蔓和快要快要高考了卻只想着去網吧打遊戲的弟弟一樣一聲不吭的聽着阿姨的念叨，而舅舅舅媽也開始操心全家最小的男孩兒，他們的寶貝兒子的學習，據說已經沒收了小弟最喜歡的烏龍院的漫畫，楊蔓開始意識到大人們“拼孩子”的執着和瘋狂。
回到小鎮的楊蔓給夏雪打了電話，挺夏雪說羅新雨也回來了，那邊的工作自然不做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舉着電話，楊蔓感覺到了一種冰冷，也許和天氣有關係吧。
夏雪：“我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他，我現在覺得和他、連話都不想說。”
“看來他犯了死罪了。”楊蔓站在電話機旁邊，看着窗外馬路上泥濘的雪水。
夏雪：“就是覺得他把我現在的情況跟我家裏人說這個舉動太小心眼了。”
楊蔓靜靜的聽着電話那邊的夏雪滔滔不絕，可能這件事羅新雨做得太欠妥了，可是能讓他做出這種事來，也許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這個冬天，沒了工作的楊蔓待在家裏無所事事，怕她太無聊，一向慣着她又說不出的爸爸允許家裏開通了寬帶，這之後楊蔓更是整日的坐在電腦前繼續着她沒寫完的故事，賺錢？當然是少得可憐，可她依然樂在其中，至少交話費是夠了。
至於異地的手機號，楊蔓沒有換掉，天知道她在想什麼。
就在新年來臨的時候，楊蔓終於接到了她已經等了很久的電話，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
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楊蔓接起了電話，她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着自己等了一年四個月的聲音，她的眼睛紅紅的，輕咬着嘴唇。
“小蔓、小蔓……”
一直到掛斷電話，楊蔓都沒有說話，其實她想過很多自己萬一接到李雲傑的電話會是怎麼個情況，可是真的接到了，又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質問他也好、愛理不理的也好，可是她沒想到自己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小蔓，我回來了，我不會再離開了。”
“小蔓，我想見你，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楊蔓靜靜聽着，彷彿電話那邊的那個人說的什麼內容已經不重要了。農曆新年到來，楊蔓發覺這個年過得不像從前那麼熱鬧了，已經長大的兩個弟弟來家裏玩兒的時候很自然的盯上了放在她房間的電腦，並且輕易取得楊蔓的同意下載了剛剛開始風靡的一款網絡遊戲，看着那個畫面，楊蔓只覺得眼花，結果當然是被嘲笑落伍。
“姐，你每天待在家裏都幹嘛啊？你也不出去走走，就在家待着呀？”
“不然你也玩玩遊戲啥的，我跟你說這遊戲挺有意思的。”
“你自己慢慢玩兒吧。”
楊蔓坐在小床上，看着這個從來不會為學習成績苦惱的男孩兒，正是青春年少的大好時節，這讓她想起了某個人，那個人從前一定也是這樣的有活力。
眼前這個弟弟正打算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去參加高考，這很像多年以前的楊蔓。
夏雪一直不出來見面，只是在電話里告訴楊蔓，“我不想聽到任何關於他的事，他現在就在家裏，有什麼事你直接問他就好了，你不是一向很關心他嗎？”
從好友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楊蔓只覺得字字刺耳，雖然她不知道夏雪為何這麼說。
“我最關心的是你。”
楊蔓認為自己說得是心裏話。
夏雪：“是嗎，那謝謝了。”
“你想怎麼辦？”
楊蔓不想說太多沒用的廢話，幾次給夏雪打電話說的內容都差不多。
“也許過兩天我就走了。”
“去哪？”
楊蔓一手握着電話的話筒，和夏雪的童話變得壓抑，讓她有種想要快點兒結束談話的感覺。
“不一定，現在還沒定下來，法政丁磊說我應該換個環境，我覺得這話挺有道理。”
“是嗎？”
楊蔓若有所思，剛剛從南方回來的丁磊的話，夏雪還能聽得進去。
結果還沒到正月十五，夏雪就真的走了，這還是從羅新雨的口中聽說的。
再見到羅新雨，楊蔓變得很平靜了，或許就那麼一次，她已經知曉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大冬天的，二人沿着馬路一直往從前的高中部走去，可是走到幼兒園前面的十字路口就停下來了，楊蔓發現吉祥餛鈍鋪也沒了，她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臉上掛着難得的笑容。
“咋了？”
耳邊，羅新雨的聲音依舊是溫柔的、輕輕的，二人彼此之間太熟悉了，不過也許還是陌生的。
“沒事。”
轉身看着這個剛剛失戀的人，楊蔓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安慰他。
“打算做快遞？”
她覺得還是換個話題比較好。
“嗯。”
回家的路上冷冷清清，偶爾會看到三三兩兩的學生去上晚自習，看到他們還有些孩子氣的模樣卻努力表現得像大人一樣，楊蔓會想到從前的自己。
一切都回不去了，伴隨着夾雜着雪花的冷風吹走的，除了昔日和夥伴們無憂無慮的笑聲，還有楊蔓和羅新雨的最後一次告白。
“其實我以前真的挺喜歡你的。”
家附近的某個角落，兩個人面對面，楊蔓覺得再不說就沒機會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想學着更坦白一些。
“我知道。”
羅新雨注視着楊蔓，每到冬天，她都會戴着這條白色的圍脖。
楊蔓愣住了，可是很快就明白了，她笑了笑，知道了也沒什麼。
“什麼時候？”
也許就因為不可能，談話才更輕鬆。
“一開始，不是從你坐在我的自行車後座上，而是從初二那年。”
看到羅新雨十分肯定的樣子，這一刻楊蔓什麼都明白了，她和他從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如果羅新雨那個時候沒有向夏雪表白，如果自己沒有接受江樂，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不過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二人止步於從前的美好，這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和羅新雨分開后回到家裏，楊蔓覺得格外的輕鬆，爸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自己則回到了小屋。“羅新雨找你有什麼事啊？”
老媽對於這種事從來都不放心。
“能有什麼事兒，出來溜達溜達唄。”
楊蔓同樣明白了老媽在擔心什麼，不過她擔心的事永遠都不可能了。
“你別攙和他和夏雪的事兒，知道嗎？”
“知道啦！放心吧！”
楊蔓站在門口，聽到她的“保證”，老媽才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