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離開
楊蔓請了兩天假在家裏帶着，她給家人打了電話，說自己休息兩天。
“累的話就歇兩天，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
電話那邊傳來母親異常溫柔的聲音，楊蔓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禁不住有些抽泣。
“感冒了？”
母親有些擔心，楊蔓趕緊否定了。
“沒有，最近天氣干，鼻子也干。”
“沒事兒別老吃方便麵，買點兒正經東西吃，錢夠不夠啊？”
“夠啦！”
楊蔓心裏一陣苦笑，掙的錢雖然少，還不至於動不動就管家裏要錢。
掛斷電話后，楊蔓又撥通了姥姥家的電話。
“看啥呢？”
楊蔓知道，自己一個人住的姥姥為了省電，天黑之前一定會吃完晚飯，看電視的時候絕對不開燈。
“二人轉啊，知道知道，正戲嘛，哪一出啊？啊？回杯記？”
老一輩的人很多都願意聽戲，聽那些傳說故事，楊蔓從小耳濡目染，就像姥姥說的，那種正經的段子，並不討厭。
和家人說過話之後，楊蔓的心情可能會好過一點兒，她躺在床上繼續擺弄手機，看着幾個電話好嗎，想撥又不願意撥的，撥通了卻沒人聽的，還有無法按下的那個號碼。
吃飯的時候，因為少了一個人，氣氛變得冷清的許多，最起碼少了個因為胡亂做菜被笑話的對象，不過主要是一份心境吧，可能因為楊蔓連日來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小靜在她面前接對象的電話都小心翼翼的，楊蔓自然明白這是為自己着想，可是她的傷心，卻無法替代。
不用上班就不用早起，醒來有一陣的楊蔓還躺在床上，小靜已經上班去了，聽聲音就知道。
抓起電話撥通了夏雪的手機號，沒什麼意外的，那傢伙還沒有找到工作。
“你不打算找工作了？”
楊蔓躺在床上，連說話也沒什麼力氣，這個時候可以電話騷擾的就只有夏雪了。“也不是。”
被人這麼說，尤其是朋友，夏雪也覺得不太好意思，電話里傳來她有些為難的聲音，“也許是長時間不出去了吧，好像有點兒打怵了。”
“隨便你了！”
楊蔓的兩隻眼睛盯着牆壁，說得有點不耐煩，倒不是對自己的好友，她這幾天就這個德行，看什麼都不大順心，說話也沒什麼耐心。
“你咋了？”
聽出楊蔓的聲音不大對勁，夏雪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大概是太累了，躺着也好累。”
楊蔓說完索性翻身坐起來，再躺下去說不定又想睡了。
“今天又不是禮拜天，不用上班嗎？”
“嗯，請假了！”
楊蔓並沒有打算將最近發生的事告訴夏雪，多個人知道也許就是多一份煩惱，她不想讓朋友為自己擔心，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重複敘述一遍了。
“挺好啊，居然還能請假。”
“還行吧。”
和夏雪聊了幾句后就掛斷了電話，之後楊蔓像是習慣了一樣，起身直接坐到了電腦面前，從孫倩倩那天在網上說了那些話之後，她就沒再打開過這個個人帳號。
“小蔓，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的，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請一定要相信我……”
看到李雲傑的這番話，楊蔓只覺得心好痛，說實話到現在她都期盼着李雲傑真的回到自己身邊，可是孫倩倩的每一句話都扎在她的心上，同樣不容易忘記，因此也讓她不想多看一眼李雲傑給自己的留言。
“姐，我是個農村來的窮孩子，我知道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太耀眼了，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很溫柔也很熱心的人，冷漠只是你的外表，你關心着周圍的每一個人……”
這是大鵬的留言，日期上顯示的是他離開的頭一眼，看着看着，楊蔓的眼淚又流下來了，這一次，她沒有去克制自己，她沒有想到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小夥子會把自己說得這麼好。
“我哪有這麼好，我是個膽小自私的人，是一隻井底蛙。”
楊蔓哭着在心裏回答着，從口中說出來，可是沒人聽到了，大鵬再也聽不到了。
生活還在繼續，為了節約費用，小靜的男朋友搬了過來，楊蔓也覺得多個人能熱鬧一些，儘管大部分時間她還是自己一個人，她習慣了，這種事很容易就習慣的。
到了晚上，她更加喜歡坐在自己的電腦前敲鍵盤。
“姐姐，我喜歡你，真的……”
已經十六歲的少年用略帶稚氣的聲音發出自己的誓言，儘管他還只是個小孩兒，在她的眼中，還是個冷不丁會耍小性子的孩子，可是這一刻，看到他真摯的目光，她無法不為之動容。
寫作成了楊蔓逃避痛苦、忘卻悲傷的一種方式，又或者說是她收集悲傷的一種方式，她開始寫自己夢中、腦海中的故事。
應該是大鵬離開的第十五天吧，李雲傑的電話少了、留言也少了，楊蔓只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機械人，每天從出租房到公司，再從公司到家裏，假期是怎麼過的，她已經完全沒印象了，就算是昨天剛發生的事，也沒有什麼印象，因為每天都過得差不多，只有空閑的時間裏對着電腦寫小說的時候，才能感覺輕鬆一些。楊蔓知道了貼吧文以外的平台，她抱着一種不甘心，開始涉足了新的世界。
大概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楊蔓開始理解當初專業老師說的那句話了，“女生呢，畢業之後抓緊時間結婚……”
有一天接到了夏雪的電話，說是顧寧最近有時間想要一起吃頓飯。
楊蔓很痛快的答應了，主要是有段時間沒看到顧寧這個大忙人了，別人是畢了業出來找工作，她卻要一邊工作一邊進修，和丁磊分手后更是全心投入了工作和學習之中，對於這個人的消息，只是偶爾在電話里聽到，或是在網上看到的時候隨便聊幾句。
不過讓楊蔓感到意外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夏雪說和羅新雨分手了。
楊蔓：“為什麼？”
夏雪：“很多原因吧，我自己是一方面，他也是，還有他家裏人，反正挺多事的，所以還是分手吧。”
“羅新雨呢？他怎麼說？”楊蔓想到了那個痴心的人，他一定感到很難過吧？
“他是不想，但是沒辦法，我現在就想分手。”
楊蔓沒有和夏雪說太多就放下了電話，她知道夏雪說一不二，只是這件事真的太過意外。
見面的地點是在一家燒烤店，七拐八拐的繞過衚衕看到了店鋪招牌，也看到了正站在店外的羅新雨。
羅新雨：“咋不太高興呢？”
從羅新雨的臉上看不出難過，反倒是楊蔓一直繃著臉，看到近日來沒什麼聯繫的朋友，笑容也很勉強。
楊蔓：“小顧呢？”
羅新雨：“在裏面呢。”
楊蔓直奔主題，還沒等羅新雨再說什麼，她已經自己推門進屋去了，羅新雨跟在後面，有些失落，也有些惱火。
這些楊蔓都知道，可是她只能當做看不見。
四個人圍坐在桌子旁，楊蔓才知道要分手的二人昨晚還吵了一架，顧寧今天是來勸架的，不然夏雪可能今天就消失了，絕對不讓人找到。
“有話好好說，誰都不準中途離席知道吧？”
顧寧坐在楊蔓的對面，夏雪在她身旁一聲不吭，看來坐在一塊兒都覺得不自在了。
“好聚好散，這還是你倆的事兒。”
而羅新雨也只顧着喝酒，什麼都不吃。
看着對面同樣只顧着喝酒的夏雪，楊蔓遞給他們一人一根烤火腿腸。
“邊吃邊喝吧。”
“吃不下你不用給我了。”
夏雪將火腿腸給了顧寧，自己繼續喝酒。
“你倆要都喝多了我可管不了。”
顧寧生氣了，她還是那副老大姐的架勢，樣子也沒變，只是換了一副眼鏡。
不知道羅新雨是不是真的害怕什麼，乖乖的拿起了鐵簽子，大口咬下去。
“最近怎麼樣？”楊蔓放下酒杯看着顧寧，換了個話題。
顧寧：“還行吧，除了累就是累唄。”
這簡單的一句話可能包含了太多的含義，楊蔓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
“你呢？”“我？”楊蔓想了想，“大概就那樣吧。”
對於自己的事，她也不願意多說。
結果這個晚上四個人喝了半箱啤酒，從燒烤店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夏雪蹲在路邊吐完后反覆說著不要回到出租房，顧寧只好扶她去最近的旅店。
“你把那個扶好了！”
這位大姐轉頭提醒楊蔓的時候，夏雪差點兒坐到地上。
“你倆這是看我放假了對吧！”
“小顧，我求你別提那個人，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聽到他說話！”
看着二人的背影，楊蔓不明白為何能到如此厭惡的地步，她站在羅新雨的身邊，兩隻手攙扶着羅新雨，生怕他晃晃悠悠的也摔倒了。
“你沒事吧?”她板着一張臉說話也沒好聲，“走到旅店門、不是！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你可保持住了別倒知道吧？”
羅新雨被逗樂了，他抬起頭看着楊蔓，迷離的雙眼和那抹微笑讓楊蔓頓時不知所措，生氣、心疼，她狠狠地白了一眼後轉過頭去了。
“陪我走走唄？”
羅新雨一身的酒氣，看起來真的讓人不忍心拒絕。
“走吧，反正你現在過去也是被人討厭！”
楊蔓嘆了口氣，扶着羅新雨往前走。
“你也討厭我嗎？”
羅新雨撇開楊蔓的手，他不想靠她扶着。
“討厭你就不會過來了！”
楊蔓氣鼓鼓甩了這麼一句，只當這人是喝多了。
“謝謝、真的謝謝你。”
秋天的晚上，絲絲寒意傳來，楊蔓感到冷得發抖，她穿得挺少的，本來也就沒想到會在外面待這麼晚。
“披上吧。”
羅新雨麻利的脫下外套，披在了楊蔓的身上。
“我不要。”
楊蔓抬起手欲將外套拿下來，卻被羅新雨按住了，她抬起頭微微皺着眉頭，這個年少時令自己嚮往的人，和從前相比真的不一樣了，自己也不是小孩兒了，大家都長大了，很多事和想法都和從前不一樣了，這一刻，楊蔓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羅新雨注視着眼前這個女孩兒，他心目中的楊蔓是個很特別的人，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直關注着她？藉著酒勁，他上前一步，低下頭去，於是楊蔓在極其複雜的心緒下，安安靜靜的接受着自己小時候曾經幻想過的這份熱情、這個口勿。
可是當這個口勿真的到來的時候，楊蔓才發覺自己根本不想要了，從前的幻想只是幻想，早已變成了肥皂泡破滅了。
在羅新雨的唇貼上的時候，楊蔓像是自然反應一樣迅速推開了他，在他定睛的一瞬間，楊蔓已經將那件外套扔回到他身上、一個人跑遠了，只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那兒，愣了好一會兒，轉身往旅店方向走去。
“喂，顧寧，我回家了。”
楊蔓坐在出租車上給顧寧打了電話，之後便什麼都沒有說，她掛掉電話后催促着司機，“師傅，麻煩開快點兒。”
她只想快點兒回到出租屋去，身後那個人怎樣，她不想知道。
之後，楊蔓沒再給夏雪打電話，也沒有收到她或是羅新雨的消息，一直到有一天夏雪來電話說她已經回到小鎮了，是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楊蔓變得愈加心灰意冷，等了這麼多天還是等不到李雲傑要回來的消息，她自認自己不是瓊瑤筆下的望夫石，更不是楊過喜歡的小龍女，可以等十六年那麼久。
“你怎麼整的！你知不知道少寫了這幾個字我損失了多少！”
辦公室，楊蔓一聲不吭地被罵，至於老闆口中“少了的幾個字”，沒人告訴過她要加什麼，老闆更是沒說過，少了一個忠實夥伴的她顯得孤立無援，變成了受攻擊的對象。
“我不想幹了。”
思考了幾個晚上，楊蔓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啥？”
幾天前還把楊蔓訓得狗血臨頭的老闆顯然很驚訝，“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嘛！”
“跟那個沒關係，早就這麼想了。”
楊蔓這麼說著，眼中閃現的並不是哀傷、失落，而是難得的輕鬆，到她離開這家公司的那天，冬天已經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