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開

晴雯將銀票貼身放好，然後又道：

“對了宋媽，表嫂這會子正在外面，也不知道去哪家去串門子去了，宋媽你好歹在這裏等着她回來，告訴她一聲，省的她回來，找我和多倌不見，矇頭轉向的。”

“那也行，”

宋媽聽了這個話，很是爽快：

“我這會子正沒事，便在這裏等等你表嫂，告訴她一聲，都是左鄰右舍的，這個忙也該幫的。”

晴雯聽了，謝過宋媽，出了院子和多倌一起上了馬車，馬夫將鞭子一甩，馬便大跑了起來。

晴雯走了不久，多姑娘手中磕着瓜子慢悠悠的往家中而來。

宋媽因為白得了五十兩銀子，滿臉笑容，見了多姑娘，便上前交代道：

“姑娘托我給你帶個信，告訴你，她和你家多倌走了，不過你家多倌明日就能回來了，你也不要着急。”

宋媽說完，就要走，多姑娘還一臉懵呢，她一把將宋媽給拉住，道：

“宋媽，你這個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姑娘和我家多倌走了，我家多倌和哪個姑娘走了？”

“瞧你這個不醒事的，哪個姑娘和你家多倌走了，先不說你家多倌長得那副蔫不啦唧的樣子，沒有人會看上，就說你家多倌也不會說個甜嘴，哪個姑娘會和你家多倌走？”

宋媽開口說道。

多姑娘聽了點頭，心中放鬆了一點，又慌忙的說道，

“宋媽媽，那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有哪個姑娘，是你們家的晴雯姑娘，夫人替你們家的晴雯姑娘找到家了，讓你男人多倌送着晴雯回家去了。”

宋媽有些不耐煩了。

多姑娘一聽就着急了，道：

“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就出去了這一會，怎麼人就走了呢，不是說要回府嗎？明明寶二爺說了，要我們姑娘回府啊，我這還沒有嘗到什麼甜頭，咋就讓人將瓜秧子給扯去了！”

“輕聲，”

宋媽見多姑娘的聲音越發大了，拍手打掌低聲道：

“這可是夫人的安排，你家男人還想不想在府中做活了，就是你，你也不要大叫大囔的，讓府中的夫人小姐們注意到你，知道你做的那些烏糟事，知道你恨不得和整個府的男人都連上，睡遍整個府的男人，若知道了，你能有好果子吃？”

多姑娘聽了這個話，忙收住了聲，小聲問道：

“宋媽，那我怎麼辦啊？”

“閉上嘴，別人問什麼也不要說，尤其是寶二爺。”

宋媽說道。

“可是那是寶二爺啊-”

多姑娘有些不甘的嘟囔道。

“寶二爺還要聽咱們夫人的呢，你想想吧。”

馮媽對多姑娘道，“說起來，這是你們的事，和我可沒有關係，你若是說出來，也不干我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

宋媽說道這裏，便又道，“晴雯姑娘走的時候，求我給你帶個話，我話也帶過了，那我便走了。”

宋媽說完，邁開步子悠悠的走了。

多姑娘見沒法子了，只好回了院子，她暗想了一會，覺得窩囊，便罵起多倌來，道：

“糊塗東西—你咋就不知道先和我說一聲—”

她走一陣坐一陣想一陣，總是覺得不服氣。待覺得餓了，來到廚房，看着蓋墊上空空的，早先她放上的饅頭沒有了，心中恨恨的走到門口，站在門檻上，朝天罵道：

“死丫頭，走便走了，倒順了我五個大白饅頭去，該死，該死！”

最後多姑娘在屋子裏不吃不喝待了兩日才出門，之後任誰問她為什麼不出門，她都說，

“女人嘛，總有那麼幾天不得勁的日子。”

若是問起晴雯呢，她便道，

“我也不知道，一個大活人就不見了，我也不管她去了哪裏，反正她有她的去處，她又不是我親娘，我管那麼多幹什麼！”

賈寶玉倒是想出來尋晴雯，只是在府中又是被政老爹拘着做學問，又是被王夫人囑咐着安生些，不要出來混鬧，接着黛玉又病了，賈寶玉要去問候，迎春要嫁人了，賈寶玉要去關懷，薛蟠娶親了，新婦嫉妒，賈寶玉又去找療妒湯，如此忙亂了一陣，等賈寶玉閑了下來，再去找晴雯，便找不見了，去問人，身邊的人又都說不知道，賈寶玉便索性認為晴雯病死，做了一篇芙蓉女兒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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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噠噠噠的跑着，在這安靜的夜晚上，馬蹄聲無端擴大了許多倍，如和尚敲的木魚，一下一下敲在了人的耳中。

晴雯坐在馬車中，閉着眼睛，隨着馬車搖晃着自己的身子，多倌坐在馬車外面，看着天色晚了，也越來越涼了，對馬夫道：

“如今這樣晚了，不如找到客棧住上一晚吧。”

馬夫聽了，便道：

“不行不行，夫人交代，不許停留，讓我快去快回，若是夫人知道我在路上怠慢，回去我受責罰，你倒不用擔著。”

“那隨你，隨你-”

多倌見馬夫如此說，便將衣領豎起，縮了脖子進去，又兩隻手交叉，進了袖管中取暖。

“表哥，不如你進馬車來睡會吧-”

晴雯聽了開口道。

“那可不行，”多倌忙道：“你我雖是姑舅表兄妹，但是也不能費了禮數，讓人說三道四。”

多倌說道這裏，阿嚏一聲，打出一個噴嚏，道：

“我雖然常受人嘲笑，都是因你表嫂而起，我卻行動並沒有差錯，若是我進了馬車去，還不一定別人會說什麼話來呢。”

多倌說道這裏，看了一眼馬夫。

馬夫也不看多倌，開口道：

“你放心，我不說你就是了，看你冷的那個樣，不像我，我提前穿戴暖和了才出門，你還穿着單衣單褲呢。”

“這不行，”多倌聽了，堅持的說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得得得-”

馬夫聽了這個話，便道，

“我不勸你就是，你想在外面便在外面。”

晴雯在馬車中聽了，也不說話，只隨着多倌去了。

晴雯在馬車中眯睡着，一覺到了天明，她聽到外面有鳥兒的叫聲，掀開車簾往外面看，見到一排小樹林，鳥兒在樹上唧唧咋咋的飛來飛去。

“這是一條鄉間小路，她們這是到了哪？”晴雯暗想着，又對坐在前面的多倌問道：

“表哥，咱們到什麼地方了？”

多倌一夜凍的鼻子通紅，如今正不停的用衣袖擦着鼻涕，見晴雯問，左右看了看，道：

“我也不知道到哪裏了？”

坐在旁邊的馬夫聽了，便道：

“咱們這是從臨川縣下來，正往何家村走呢。”

“這麼快便到了！”

晴雯聽了，內心不由得打鼓，這也算是近鄉心切吧，晴雯忍不住的抬頭朝前去看，隱隱約約的見到一排排房子的影子。

馬夫這個時候說道，

“姑娘，眼看便要到了，我就不送你回家了，我還要趕着回去交差呢。”

馬夫說完又道，“夫人可是交代我將你送來，並沒有讓我送你回家。”

晴雯聽了也不計較，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隨你說的吧，我自己能走回去。”

晴雯說完，又對多倌問道，“表哥，你回家去看看不？”

多倌打了一個噴嚏，縮了縮脖子，道，

“我就不下去了，”

多倌說完又打一個噴嚏，道，

“雖然你我是姑舅親，不過這親戚多年不走動了，我也不是個有臉面的，你不用和你爹娘提起我，省的麻煩。再說了，我還要跟着馬車回去呢。”

晴雯聽了這話，只好應道：“那好吧。”

“吁—”

馬夫吁了一聲，將韁繩拉緊，馬車停了下來，他道：

“好了，到了。”

晴雯將包袱挎在肩上，從馬車上跳下來，又對多倌說道，

“表哥，你真的不回家看看去了？”

“不了不了，”

多倌忙擺着手，道：“我還要跟着馬車回去呢，就不去了，你快走吧，快走吧。”

“那好吧-”

晴雯聽了點頭，看着馬車掉頭跑開，便往何家村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