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欲尋陳跡悵人非(1)
但為鳳簫吟之故,洪瀚抒雷霆大怒,公然毆打越風,無禮謾罵林阡。這樣的衝突,從不脛而走的那天起,就註定了怎麼收也收不住,添油加醋各種版本,以訛傳訛各類結局。聞者大多不外乎幾種反應,瞠目結舌,捧腹大笑,哭笑不得,總而言之,都恨死了當時怎麼不在現場圍觀。而正如沈延所說,這些傳言再怎樣有真有假,都一定是有跡可循。當諸如此類的傳說和先前在隱逸山莊的見聞一關聯,誰都看清楚了這樣一個事實:兩年多來,從來沒有參與過洪越之爭的盟王林阡,現如今,正以獨佔的姿態插手盟主鳳簫吟的情感……
這樣的事實,教那些曾經看好越風的、或曾經懼怕瀚抒的所有人,霎時想法全都瓦解:原來,先前他們連雙方的敵人都看錯了。
“看來是真的……”陳鑄自言自語着,和絕大多數世人的反應都不一樣的是,他聞知這樣的事態之後,只能夠憂心忡忡,愁眉不展,恨自己在隱逸山莊為何就不口快一點、先於林思雪把鳳簫吟的公主身份揭出來?典型的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不過,現在插手,應當還不晚。他可不想鳳簫吟繼續往王爺的輝煌里抹黑,糊裏糊塗做了個抗金聯盟的盟主兩年也就算了,可別真成了林阡的女人。怎麼說,也得讓他們止於這一步……
從懷疑鳳簫吟就是公主到如今已有半載,陳鑄一直無法把心裏的秘密向他人傾訴。對自己人太了解,他們要不就太膚淺太容易暴露,要不就太高深太不可度量,而對敵人,陳鑄則太不了解,正因如此,就更不可能有誰值得信任。弄得不好,一不留神,既傷王爺,又害公主……
可到了現在這個關頭,不能再坐以待斃了,也是時候該出手了,第一步,就應當建立在不打草驚蛇、不透露半句的基礎上,從敵人那裏,得到關於鳳簫吟身世更加確定的情報,一旦完全肯定了鳳簫吟就是公主,就立即採取相應行動……
想到這裏,陳鑄攥緊了拳,七上八下——其實,此行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比確定鳳簫吟的身份更重要,那就是……某個人的意向——
當此時陳鑄孤身在蜀地的深幽群山之間邊左顧右盼邊緊張用膳,正是在等候着那個人的赴約到來。那個人,夔州之役結束之後,也是一樣應了自己的邀約,單刀赴會狠狠迫着自己弄巧成拙了一次,輕輕鬆鬆就擊敗了自己的全副武裝,害得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那個人,是王爺最大的敵人,卻又是公主如今最親近的人。所以那個人的意向,從根本上影響着陳鑄的決定。那個人,林阡……
雖然,現在還不適合想到很久以後的事,但陳鑄腦子轉得過快,思緒還是會不受控地溜到很久以後:
“林阡若是得知了鳳簫吟是我家公主,應該不會再要她吧?畢竟他們抗金聯盟有身世上的偏見,和金人沾一點邊都會被指指點點。雖說旁人可能不會要求得那麼嚴格,但他終究是南宋江湖的領袖,應該不會被允許娶一個敵國的公主做妻子……嗯,所以,這一點我無需多慮,只要負責帶公主回金便是……但是王爺的聲譽……也許可以和林阡作一個約定?無論如何,都一定不要讓他利用鳳簫吟的盟主身份來破壞王爺的聲譽,否則,我就也會用鳳簫吟的公主身份,不惜一切代價來破壞他抗金聯盟的聲譽……”陳鑄越想越遠,完全按着自己的思路走。
想着想着,又不信任林阡了,又忐忑躊躇了,又敵意多於合作意念了:林阡啊林阡,你雖然偶爾也會小人一下,但還是識大體的人啊,應該不會如我想得那麼不堪,把鳳簫吟還給王爺了卻利用她的過去來羞辱王爺吧……
陳鑄越想就越緊張,趕緊自言自語來放鬆心頭:“想那麼遠幹什麼……我今天,只不過是走第一步而已,只不過是為了跟他套出些鳳簫吟的細節,只不過是為了探一探他林阡的意向怎樣、他對鳳簫吟能不能放、他這個人的口風緊不緊……還沒必要想這麼遠,這些還是將來的事情……一步步來……千萬別鳳簫吟的身份沒確定,我陳鑄的計劃先暴露了……”連連念叨着,眼看着那一騎越逼越近,陳鑄就愈的心亂如麻。
“陳將軍,又見面了。”若不認識眼前少年是飲恨刀林阡,陳鑄看他一眼都會覺得清風拂面,當對方一絲微笑浮在嘴角,陳鑄萬不得已,只能也把笑送到臉上:“林阡,正巧是未時。”
“和上次一樣,環境幽美的好地方,陳將軍依舊對我解釋着一日十餐。”
“不一樣的是,上次你是行舟而來,水下還有我的埋伏。”陳鑄笑着說。
“那陳將軍的目的,可還和上次一樣?若是一樣,陳將軍說也無用,我半個字也不會信。”
“你放心,這次我沒有故弄玄虛。其實,我今天要與你談的,是鳳簫吟的事……”竟然有一些話,陳鑄都會欲言又止。
阡的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果然如此,吟兒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上?”
“把柄?”陳鑄一愣,林阡冷道:“那夜在隱逸山莊,你當著所有人的面罵她混賬,雖然被林思雪的話搶了過去,我事後思及,總是有些不對勁。碰巧你今日找我,我便知道,吟兒一定有把柄在你手上。否則單為上次你我的對話,你認為我還會應邀赴你的約么?”
陳鑄額上沁出汗來:“怎麼?你今天到這裏來,本就是為了與我談論她?”一瞬間阡的氣勢就喧賓奪主,陳鑄有種錯覺,到底是誰約誰來問話。這當兒,哪還吃得下飯?停杯投箸不能食啊……
“當夜陳將軍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我們可笑,‘口口聲聲說她盟主英明卻不知她鳳簫吟荒唐失敗,根本不配做盟主’,這樣的打擊,陳將軍不可能和軒轅九燁是同一個目的。軒轅九燁羞辱她得來這個盟主不是靠實力而是靠身份,但陳將軍言語中透露她不配做盟主的原因,恰恰不是‘身份’,而根本就是‘身世’!”阡的剖析,幾乎離正確答案就一步之遙,“陳將軍最後一句話是‘姓甚名誰,什麼來歷’,很明顯,陳將軍知道吟兒的身世,還把她的身世當作了把柄!”
陳鑄面色慘白,還沒打草,就已經驚蛇了?就像置身一場夢裏,陳鑄恨不得狠狠地掐自己一把,不過詭絕畢竟名不虛傳,被阡這般擊中心頭,腦子還是在轉得飛快,一瞬有無數理由誕生:“你……沒有……沒有!我脫口而出‘姓甚名誰,什麼來歷’,正是因為我和你們一樣,都不知道她的身世來歷!所以她鳳簫吟可以被我握在手上的所謂把柄,根本就是她‘沒有身世’!”急中生智,退到死角竟然有話去應付林阡,正色肅然,裝得正好,“我了解得很,你抗金聯盟從開始到現今,最重視就是別人的身世背景,試問一個連身世來歷都不清不楚的女流之輩,憑何地位要如此之高!?當時形勢緊急,她羞辱我們是金狗,我一氣之下,自然要羞辱她哪兒的狗都不是!只不過還未出口,就被林思雪堵住了……”
阡一怔,半信半疑,不錯,陳鑄一向這樣,心直口快,難免有時話還不經過大腦。可聽到這句“哪兒的狗都不是”,阡不禁搖頭一笑:“這樣的話,也只有你詭絕陳鑄罵得出口。”
“不過,我是的確覺得你們支持她做盟主荒唐可笑,要知道,她的存在對你抗金聯盟本就已經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實,你們不顧危險把她帶在身邊走南闖北也便算了,竟還要將她的位置越扶越正!可知這盟主之位,她之所以不配,實質與她本身無關,而是對你林阡不合適?!”
“吟兒對於我們,會有什麼危險?”阡忽然上了心。
陳鑄笑,輕鬆道來:“隱逸山莊一行,沿途洪瀚抒、越野兩面都逼婚,我就在你們不遠,知道你們這番動靜。表面上,是洪瀚抒氣急敗壞等不及,越風安安靜靜在養病……但內情呢?其實,洪瀚抒反而目的單純,越風才是居心叵測,才是你林阡的最大勁敵!”
阡冷笑:“果然,陳將軍說幾句就不離‘內情’。”
“哼,難道你林阡沒有想過嗎?為何這些人早不逼婚晚不逼婚,趁着現在逼婚?現如今,正是你聯盟戰績輝煌、內定外安之時,早過了異軍突起而已然威震八方!有些原先就不可一世的梟雄霸主,看情形好,當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來分一杯羹。可是這盟軍天下,被你林阡一隻手就牢牢攥着了、別人根本一點都碰不得,與你正面相抗不是死路一條也是兩敗俱傷,絕對勝出不了……唉,卻是天賜給他們的,你林阡另一隻手栽培出來的盟主,剛剛好是個女人,對他們來說,是多麼好的機遇來分你的天下,而這於你抗金聯盟而言,又是不是件危險的事?”陳鑄終於圓了過去,暗嘆僥倖,續道,“所以當夜我那樣說,只是在提醒你林阡,儘早把盟主的這個稱號從鳳簫吟身上移除。”暗暗欽佩自己一箭雙鵰的本事,暫且先移除了鳳簫吟的盟主地位,也得以自圓其說先擋住林阡。
“但除了吟兒之外,再無人能做盟主。”阡輕聲一句,就否決了陳鑄長篇大論的提議。
陳鑄不禁一愣,你自己不能當嗎?差點就問出口,還是繼續危言聳聽:“那洪瀚抒,便是我講的一世梟雄,很可能想要來分一杯羹。不過從目前看來,洪瀚抒性情中人,就算有這稱雄之心,也未必有我想的那麼可怕……但是,越野和越風兩兄弟,你林阡就必須加倍小心了。越野的動靜雖比洪瀚抒小,想法卻絕對比洪瀚抒陰險,實力也絕對比洪瀚抒威脅——越野要想幫蘇降雪守住短刀谷,就必須分化你即將帶去谷中的抗金聯盟,中上的方法,是分化你和鳳簫吟,上上之法,就是讓鳳簫吟成為他越家的人,順理成章替他越家輔助蘇家來對付你林阡!只要鳳簫吟嫁給越風,你林阡在聯盟的地位勢必受到衝擊,到時候,鳳簫吟還有極大的可能成為蘇降雪剷除你林阡的功臣!”
阡不禁付之一笑:“替他越家輔助蘇家來對付我林阡?陳將軍的想法真是離譜,難道陳將軍還不清楚,這盟軍的天下是誰和誰一起打來的?即便吟兒真的愛越風更多、嫁給了越風,也斷不會背離我去幫着越家反我!情誼在這裏,道義在這裏,陳將軍也未免太小看吟兒!”
陳鑄一怔,笑:“是啊,當夜我是次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子。所以我再接下去要罵她禍水的話,也不合適了,就沒再罵下去。”謊越說越圓,情節越謅越完美。
“當夜你若真敢順下去罵她禍水,怕是要被聯盟群起攻之。”阡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陳將軍,再怎樣動蕩,這些也全都是我聯盟內事,陳將軍關心得也未免過多。”
“那天她罵出一句金狗,我這不是一時氣憤,又找不出借口罵她,這才先挖空心思有什麼詆毀什麼嗎?罵禍水,正好離間你和她,提醒你提防她,更方便我們奪劍,所以,也就沒有避諱那麼多……”陳鑄過渡巧妙,把阡的疑慮摒除,令阡相信了**成,“好在你林阡比我想像中的要精明,為了你聯盟的功業,沒有把鳳簫吟許婚給任何一個人。”
“陳將軍你錯了,我為的不是聯盟的功業,我為的是吟兒的心意。”阡鄭重回應。
一直忙於圓謊的陳鑄,到此刻,終於不再心不在焉,一驚而屏氣凝息:“林阡!聽你這麼說,你是把鳳簫吟看得比聯盟還重,就算要你拋棄聯盟,都不會拋棄她?!”
“抗金聯盟的盟主,當然要由我的女人來做。”林阡笑答,言下之意,既不拋棄聯盟,也絕不拋棄她。
“那你,也不怕鳳簫吟是個禍水,會害得你一無所有?”陳鑄小心翼翼地問,“可知道你讓她當盟主真的很荒唐?你給你自己,無形之間設定了太多不安,越風和洪瀚抒,都是明證……”
“陳將軍此言差矣,若是真想叛亂,什麼借口都可以有,豈止紅顏禍水這一個。就算吟兒的事情不出,越風和洪瀚抒,我心中都自有評價,誰有心我便與誰為敵,誰無心我也決不干涉。”阡笑起來,“何況,匈奴在側,多些內亂,就當練兵之用,將來我的兵馬,驅逐外敵時也好得心應手。”
陳鑄聽到這裏,無言以對。明白得很,原先指望着林阡知道實情之後能拋棄鳳簫吟的,現在看來,這近乎絕望。腹語:“真是棘手……幸好我沒按照準備的話直接問他鳳簫吟的細節……原來,我把林阡完全想岔了……”
雖然此時阡對陳鑄有諸多冷淡生疏與排斥,陳鑄對阡卻明顯有了改觀:原來他的意向是這樣的,他要定了鳳簫吟在身邊,連可能因鳳簫吟而起的戰亂都不管!這份愛,竟如此之深……但我又不可能順水推舟,眼看着鳳簫吟成為他的女人,然後和自己的兄弟手足相殘,一次又一次……
對鳳簫吟一貫的愛護,對林阡陡生的敬意,和對王爺可以從生到死的忠心,令可憐的陳鑄,又一次左右為難,進退維谷。真難辦,難辦得自己跟自己的想法在掐架……
“陳將軍,上次見面是詆毀在下父親,這次見面是詆毀在下戰友和在下所愛,看來我林阡真有必要考慮一番,日後還有沒有應邀赴約的必要。”阡冰冷的口吻,對陳鑄顯然厭惡到了極致。
陳鑄一聽他下次不再和自己獨會,嚇得臉色蒼白:“千萬別!林阡,可知我已經選定了你!?”他還策劃着怎麼一步步地感化林阡,和自己一起隱瞞着天下鳳簫吟的身世呢。自己一個人,雖然隱秘安全,終究不能制止一次次的手足相殘,他也真怕有一天自己不堪重負,瘋了一樣到處宣傳,或者帶着這個天大的秘密心枯而死……他想,他是時候有一個同伴,一起阻止所有悲劇的生和蔓延了,這個同伴,權力上選是林阡,感情上選也還是他。
阡當然不知道陳鑄是這樣的苦心,以為他選定自己是為了分化聯盟竟然還好意思講出來,慍怒又氣惱地頭也不回:“陳將軍當真可悲!”
“林阡……我……我其實是有很多話要對你說……”陳鑄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看他一騎馳遙,已然離去多時,大驚,趕緊追上去,心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快馬加鞭一路狂奔也不管那棧道險峻,久之終於又看見了林阡影子,正自欣喜,陡然面色一變,不能再催馬上前一步——原來道上竟有幾路兵馬這麼巧就在這邊與阡相遇,看情形應當都屬盟軍。得見林阡,將士們顧不上奔波多時勞頓疲倦,一個個笑逐顏開士氣高漲。
繞山而行,林阡不再策馬,而是與左右兩位領一邊走一邊傾談,似是比半年前夔州之役要忙碌更多擔負更多,適才,陳鑄一味圓謊,竟沒有留心現,如林阡這般的把握全局從容大氣,獨履至尊當仁不讓,感覺上早就已經直追王爺。甚至,這等懾人王氣,和年輕時的王爺,就好比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和王爺真的相像,再怎麼日理萬機,都那般遊刃有餘……”陳鑄嘆息,見此情景,又哪裏能夠上前?跟蹤了良久,始終保持距離。林阡身邊人數,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再走就可能走到聯盟駐地了,陳鑄只好放棄。
正待離開,忽見不遠處林間馳來一匹白駿,馬上少女嬌小靈動又不失英氣,不是鳳簫吟是哪一個?見眾將士凱旋歸來,鳳簫吟神色里明顯充溢着喜悅,立刻縱身躍下,牽馬走到林阡身側去,一旦她走過去,將士們忽然便開始問長問短,似乎關係熟絡,可以沒大沒小,林阡方才凝重的神色,竟平添了一絲陳鑄從沒有見過的寵溺笑容。氣氛,也一時從適才緊張肅殺變得歡愉活潑……
眼睜睜望着那戰甲鐵衣之中,驀然多出了一襲白衣,眼前這幕情景,非但不像陳鑄想得那般不協調,反而因為這女子才變得完整,一剎那,宛如看到了許多年前的畫面,真的,和傳說中王爺與柳月前輩真的太像了,只不過,生在他們的女兒和林楚江的兒子身上……為什麼、一代一代,要如此之像……
好,那今天,就什麼都不說!一瞬間陳鑄眼睛濕潤,更加堅定了要走的決心。
“主母!不用再謝啦,那是楊某人的分內之事,既然你和海將軍走了,那沈家寨自然由我和清風守着,有什麼要謝的啊,太見外了!”遠道而來的幾路,原來是從貴陽北上而來的楊致誠向清風。目前沈家寨局面已定,終於可以和這邊群雄會師。
吟兒臉當即一紅,顯然是聽見“主母”覺得尷尬。向清風見她臉色欠佳、手上有傷,關切詢問:“盟主近來是休憩得不好么?怎地氣色不足?”
“是你們主母知道你們要來,連續幾夜樂得沒有睡着。”阡微笑替吟兒作答。
吟兒開始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聽着聽着才現哪裏不對,心一顫:竟然這句主母,是阡當著楊致誠向清風的面,親自承認和允許的嗎?抬起頭來失神地看着阡,他也正巧回頭凝視着自己,面帶微笑:“不過,我倒是和她約法三章過,若是還這樣戰事為重不顧身體,就不准許她次次都身先士卒,免得別人指責你們主公嚴酷得連主母都壓榨,又傷又病還要被我趕到最前線去。”
吟兒忍不住笑了起來。最近不好的心情,暫時都忘卻。周圍將士也相視而笑。
“不過,可能這一次要真的勞煩各位了,還不能在川蜀多休整數日,就又要趕去黔西奪輪迴劍。”阡忽然說。
吟兒一怔:“怎麼?我們要回隱逸山莊去?”
阡點頭。
“那孟流星呢?我們還沒有要到孟流星,該如何回去見孟良關?”吟兒不解的表情,“瀚抒不會肯將孟流星送給我們,更不會押解人質親自去黔西,他應當是執意留在這裏剷除黑道會的……”
阡搖頭,一笑:“區區一個黑道會,比得過我們的事情吸引瀚抒?你放心,他一定會押解着人質親自去黔西,不管他是自己要奪,還是會轉變態度幫着我們,他都一定會跟着去。”
“那為何要這麼急?立即就動身?”吟兒奇問。
“我接到柳大哥的信,說孟良關那邊可能另有保留。”阡輕聲道,“而且,沿途有探子來報,金南已經分批撤離川蜀,重返黔西。”
吟兒蹙眉,阡續道:“還有,兩位將軍剛從黔西而來,稱船王和流年自黔西一戰之後便沒有留在沈家寨,而是雲遊四方去了,實在是令我很不放心。總覺得,隱隱約約有什麼聯繫。”
“其實,我也覺得流年姐姐的事情有點蹊蹺。”吟兒說,“因為,流年姐姐,她也搶過瀚抒的馬啊……”
阡一怔,也終於憶起當時他與雲煙、吟兒在黔西初逢流年、船王時,正是因為瀚抒這匹瘋馬的關係:“不錯。祁連九客的馬,原是流年姑娘所盜……”
“奇就奇在,卻是孟流星被瀚抒抓了起來。我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吟兒說。
“我知道哪裏不對勁。”阡一笑,思緒因吟兒而順,反過來為她梳理,“她姐妹二人,先後看中同一匹馬的可能太小,孟流年個性清高,孟流星生性嬌縱,不可能說孟流年跟孟流星要了這匹馬,於理不合。所以,這匹馬是後來孟流星私下找到了孟流年強行向她要過去的。但問題便在這裏——既然如此,孟流星被祁連九客抓住的時間,很可能是在去年的八月我們去貴陽以後,而那個時間,輪迴劍早就已經被葉文暻押送往了黔西,孟良關奪劍,更在那個時間之前,又怎可能是為了一個幾個月後才失蹤的女兒而奪劍?!我先前以為孟流星失蹤的時間和怡兒相當,現在看來,明顯是晚了好幾個月,根本就是孟良關言語裏的陷阱。他的確是想救下孟流星,所以奪劍之後才一直行蹤不定還差點來不及趕到隱逸山莊,但是他奪劍的目的,卻是為了自己的另一個女兒。”
吟兒一震,點頭:“所以,孟良關口口聲聲要我們給他找女兒,是一語雙關,名為孟流星,實為孟流年?!”
“這麼嚴重。那的確是要儘快去了。”“既然孟良關這麼狡猾,就不能光順着孟良關來。”楊致誠、向清風都面帶焦急。
“可是,勝南,向楊兩位將軍今日剛到川蜀,可以不必那麼快便隨我們”吟兒提議,“這邊環境幽靜,適合向楊兩位戰後休整,不如由他們代替黛藍在這邊看着局面如何?反正黛藍在這裏也是權力被架空了,不如隨我們去奪劍。”
阡笑而點頭:“那便就留他們在此先休整幾天,等恢復了再追上我們。至於局面,還是交給黛藍看着,畢竟她更熟悉。”低聲對吟兒說,“黛藍的權力沒有架空,趁着洪瀚抒離開川蜀,我還需要她好好地整治祁連九客……”
吟兒一怔,面露喜色:“原來勝南對黛藍已經委以重任了?”
“我林阡手裏,貴在有不同的武器,針對不同的敵人。”阡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