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求先生救救祖母
趙清和的雙手有些顫抖，她在心裏暗暗算了算日子，一個五歲的孩子，發著高燒在冰冷潮濕的地上昏迷着，最多不過三五天，若無人理會，就必死無疑。
可她既然能活下來，必然是在這三五日之內，爹爹就傳來了邊關大捷的好消息，那些人才重新把她接回去照顧着。
邊關遙遠，往來消息閉塞，總有延遲，也就是說，爹爹現在應該已是打贏了那場仗，至多不過三五天，一切都會迎來轉機，宮裏的人會來此接回自己和祖母，祖母會得到照顧。
可現在最讓趙清和感到絕望的是，祖母的病情根本撐不到三五日之後。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祖母死，趙清和暗暗告訴自己，她看了一眼被病痛折磨的連睡夢裏也皺着眉頭的老人，將屋子裏所有能夠禦寒的衣物都圍在了祖母的身邊，轉身跑出了冷宮。
她循着記憶里的路線，想要偷偷去御花園采些藥材，御花園裏都是奇花異草，她要找的那樣草藥並不如何珍貴，但卻能解她燃眉之急。
而那樣東西，只有百花齊放、花木繁多的御花園裏才有可能出現，而不被宮人當作路旁雜草給處理乾淨。
趙清和拖着小小的身子，輕一腳重一腳的往記憶中御花園所在的地方跑去。
好在宮裏人都以為她和祖母一個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個是牙牙學語的孩童，翻不起風浪，根本就沒有派人來看守她們，趙清和這才能夠一路避開人，找到御花園的所在。
趙清和一頭扎進花草繁茂的御花園，今日的天氣不好，大雨說下就下，宮裏的貴人都懶得出來，趙清和也因此不必擔心自己被人撞上。
她冒着雨水在草叢裏翻找，泥水將衣服弄髒，一張小臉被淋得蒼白，卻依然眼神執着的在草叢裏翻找。
她在找尋五行草的過程中倒也看見一些用得上的草藥，都被她毫不客氣的裝入懷中。
趙清和的眼神在草叢裏掃視，暗暗有些着急，五行草並不少見，這裏有這麼多花草，一定會有五行草混在其中，怎麼還沒找到？
突然，她眼神一亮，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將那幾株被雨水淋得搖搖晃晃的五行草整株挖出，連種子也沒有落下。
“好啊，你個小賊，竟然敢在御花園偷花草，看我不把你送到掌刑姑姑那裏打斷你的手。”
趙清和的動作一僵，滿臉雨水的轉身看向喝住自己的那個陌生的宮女。
那宮女本就因為大雨天還要出來辦差事滿心不快，這會兒看到渾身髒兮兮的趙清和，只以為是從哪裏偷跑出來的小宮女，正要上前打罵出氣，卻被一道溫和的聲音止住了：
“等等，這孩子是我叫她去幫我采幾株五行草的。幾株路邊隨處可見的草藥，想來是不值得驚動掌刑姑姑的。”
那宮女轉身一看，本想發怒，卻見來人身上六品太醫的官服，登時便什麼也不敢說了，連忙行禮，不敢多做糾纏，匆匆的走了。
趙清和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出言給自己解圍，她手裏下意識的緊握着得之不易的五行草，透過雨簾，正看到一個氣質溫和的年輕男子將手裏的雨傘撐在自己的頭上。
“小姑娘，你摘這些五行草是做什麼？你認得這些草藥？”
鄭墨難得起了些愛才之心，對這看上去五六歲的小丫頭有些好奇。
趙清和沒想到自己今生竟然這麼早就遇到了鄭先生，她的醫道啟蒙人。前世，自己被那些人從冷宮帶出去之後，因為乍然失去了相依為命的祖母，又病了許多天，差點沒能挺過來。
那段時間，負責給她診治的醫官正是鄭墨，鄭墨見趙清和小小年紀就遭逢大難，怕這孩子一直沉浸在親人去世的痛苦裏導致病情惡化，於是就用教導她識別草藥的法子來轉移她的注意。
沒想到趙清和在醫道上天賦不凡，一教一學之下，竟起了愛才之心，建立起了真正的師徒情誼。
趙清和看着鄭墨尚且年輕的樣子，又不可抑制的想起上輩子最後的時候，白婉婉懷着惡意告訴自己的鄭旭的死訊……
鄭墨一生未娶，只收養了一子作為衣缽傳人，關心愛護如同親子。可因為自己，小師兄放棄了醫道，冒死去邊疆換取功勛，還落得了身首異處的結局。
趙清和只覺得無顏再見眼前之人。
可她想起正重病纏身、奄奄一息的祖母，只能逼着自己厚顏無恥的對着鄭墨求助。
趙清和抿了抿唇，猛地對着鄭墨跪下：“求先生救救我祖母，求先生救救我祖母！”
鄭墨被趙清和突如其來的這一下給嚇了一跳，趕忙去扶趙清和起來，可小女孩兒分明瘦弱的像是風一吹就能倒，此刻卻倔強的如同頑石，紅着眼睛怎麼也不肯站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吧。”
鄭墨有些無奈，宮裏這些日子發生了些什麼，他身為醫官，常來宮內走動，自然也知道一二。
結合這小女孩兒口中說的祖母，他哪還不知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宮女，而是那定遠將軍的嫡女，被接進宮來以示恩寵的將軍家眷。
鄭墨看着眼前被大雨淋得瑟瑟發抖，卻還白着一張臉，哀求自己的小女孩兒，明知自己不該淌這趟渾水，卻還是不免有些心軟。
“求先生救救我祖母……”
趙清和看出鄭墨的猶豫，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卑鄙，鄭墨對她有半師之恩，可自己卻利用鄭墨的心軟想逼他妥協。可她已經走投無路，若是換不到藥物，祖母必撐不過今晚。
趙清和雖然已經知道鄭墨一定會心軟妥協，可臉上卻只覺得火辣辣的疼，她不敢去看鄭墨溫和清正的眼睛，只能深深埋頭，羞愧難當的給鄭墨叩頭。
“罷了，定遠將軍是大周的忠臣良將，我身為大周子民，不能為保衛邊防做些什麼，但醫治一下將軍的母親，卻是我力所能及的。你帶路吧，我去看看你祖母。”
鄭墨止住趙清和磕頭的動作，溫和的妥協了。
趙清和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來感激的看向鄭墨，也露出了磕得通紅的額頭。
鄭墨觸及到趙清和的額頭，微微一怔，終是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讓人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