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鄭旭
趙峰並沒有說錯,翌日一大早,趙府門口便停了一輛來接趙清和的馬車。
來福一張黑眼圈濃重的臉笑的極是諂媚:“王爺,陛下宣郡主進宮呢。”
迎接他的是高坐堂前的滕王殿下,這位殿下因為是一杯倒,沒人灌酒,身體又年輕,雖然熬了大半宿,也還能在第二天早上早早的起床,甚至沒有起床氣。
他看着來福凍的可憐巴巴的樣子,只是懶洋洋的指了指炭盆,示意他坐下烤烤火。
來福很是感激,但還是苦着臉說:“陛下那邊急……”
齊旭喝了一口溫熱的開水,好聲好氣的說:“要不,你去叫一下?”
來福不敢說話,他哪裏有膽子去叫郡主起床嘛。
齊旭沒說話,只是安靜的坐着,時不時捧起茶喝一口,細碎的寒風順着開了一絲的窗戶鑽進來,直到太陽高高掛起前,他也沒有太多動作。
只是安靜的坐着,安靜的喝茶,安靜的低頭看書。
來福小心翼翼的瞧着他,站立的腳尖彷彿生了凍瘡一樣,瘙癢的他心頭難安。
長寧郡主,什麼時候才會醒啊。
整個趙府都是安靜的,這種安靜不是往常那樣心思沉於夜的安靜,而是空寂無人的安靜。
是的,今日一大早,甚至在來福公公來之前,醉酒過後,趙峰便帶着他的親兵走了。
兵分兩路,趙夫人帶着趙清雅走在他們後頭,遠遠跟着,保持距離,暗中守了一隊人保護着。偌大的趙府,現在還剩下趙澄睿以及趙清和這兩個小主人,以及一干奴僕。
越摸辰時三刻的時候,綠竹從外面敲敲他的門,“主子,飯好了。”
齊旭放下書本,順勢看向來福,像是在大馬路上跟同鄉問好一樣,“吃了嗎?”
“吃……沒呢。”來福本想說吃了,但飢餓的本能制止了他。
“綠竹,叫人給來福公公準備一份早膳。”
“多謝王爺。”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粥食便被端了上來,跟着進來的,還有趙府公子趙澄睿。
來福瞧見他,眼神一亮,探頭探腦向他身後看去。
“別看了,她還沒起呢。”趙澄睿沒好氣道。
昨晚上趙清和可是喝了不少的酒,又強行撐着送走了父親,回籠一覺,不睡到午時是決然不夠的。
來福想起皇宮裏年輕帝王喜怒不辯的臉,臉色發苦。
“陛下……一直在等着。”良久,他乾巴巴擠出來這麼一句。
“多擔待了,只是昨晚小妹一直守夜,將近一夜未睡,實在精神不濟,若是去面見皇上,怕是會判了無禮出來。”趙澄睿嘴上說著軟和的話,行動上卻一直盯着桌上的飯。
來福不敢吭聲,繼續扒拉粥喝。
趙澄睿瞧了他一眼,發現他在認真喝粥,嘴角抽了抽,看向齊旭,無聲發問:“小老弟,這樣晾着人沒關係嗎?”
“沒關係,來福性情好。”齊旭無聲回答。
好的。趙澄睿並不想打擾自己妹妹的好睡眠,聽到這個,放下心來,不再發問。
來福性情確實好,早飯過後,見兩個人都不急的樣子,索性他也不急了,趙府的下人也不欺負人,見他在一旁老實站着,還給他搬了個椅子過來。
“今日出了太陽,公公不若去院子裏晒晒太陽?”管家好聲好氣的。
冬日的暖陽,彌足珍貴。來福在宮裏時不是站在殿門口守着等差遣,就是在做差事的路上,哪裏這般悠哉過,思索了一番,還真將院子搬到院子裏曬起太陽來了。
這一曬,就是一個多時辰。
趙清和一起床桃蕊就告訴她陛下一大早就差人來宣她進宮,來的極早,太陽還沒升起呢。
“人呢?”趙清和打了個哈欠,還是困的不行,甚至還有些宿醉的頭疼。
“在前廳侯着呢。”桃蕊說著,拿了新衣給她穿上。
“還沒走呢?”趙清和有些訝異:“這都一個多時辰了吧。”
“沒呢。”桃蕊說:“大公子和滕王殿下說您昨日守了一宿,天亮才歇下,實在睏乏,精疲力盡,面不了聖。”
“這不就是說我一晚沒睡變醜了嗎?”趙清和淡淡吐槽一句,“來的是哪位公公,帶我去見一見。”
等趙清和到了院子裏,發現來的人是來福,這小子,還正悠哉的躺在椅子上,兩眼一閉,呼吸綿長,看樣子,是睡著了。
在皇上面前當差的,都恨不得一夜有八個時辰來睡覺才好。
趙清和笑了一下。
“公公。”桃蕊無語一瞬,示意小丫鬟上前叫醒他。
“哎!”來福很警惕,聽見聲就醒了,瞧見她,禿嚕一下跪了下來:“奴才參加郡主殿下,奴才竟然在當值時偷懶,奴才該死。”
“起來吧。”也算是熟人了,趙清和無意為難他。
來福靦着臉笑:“您何時到的啊,竟然也沒個聲響,可恨奴才耳力拙笨,不然一定要早早起來迎接您。”
“……”
夜半已經吃過一回,趙清和並沒有吃早飯,入宮的馬車華麗精緻,頗有當年太子御攆的風格。
宮門高大莊重,看起來分外有歷史感。趙清和感覺到馬車輾地的感覺變了,便知道這是入了皇宮。
“來福公公,你方才跟我說,陛下昨日,一夜未睡?”
“是沒歇着來着,御書房裏亮了一夜的燈。”他也陪着,一夜未睡。來福公公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趙清和垂下眼睫,須臾,打了個哈欠。
“陛下,郡主到了。”總管輕聲細語。
“宣進來——你們都下去。”
“陛下。”趙清和拎着裙角邁過高高的門檻,對他行禮。
“起來。”齊允聲音沉刻,聽起來有些喑啞,倒有些一夜未睡的樣子。
趙清和站起,抱着湯婆子,抬頭看他。
齊允今日並未穿朝服,也並未帶玉冠充耳,只是隨意束起長發,這使他看起來不像之前那樣嚴肅,但也並不平易近人,只是像極了從前還當太子的時候。
齊允看着她,桃花眼裏流光溢彩:“近一些。”
“再近一些。”
“……”再近,就靠近桌案了。
趙清和抬眼看他,一時沒懂。
忽見年輕帝王站起走下來,靠近她,沉默一會,沒問她怎麼來的這樣晚,反而說:“你與我,疏遠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