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早春歲來陪
光緒三十年，東北發生了一件大事，已在我國領土進行將近一年戰爭的日俄戰爭進入白熱化，日本人正月攻佔了旅順。
“日本的勝利取決於明治維新的成功，以及憲政的確立，所以先進的國家最終戰勝了老舊帝國！”皇太後身邊的一等女官德齡在允許下，毫不顧忌地向慈禧侃侃介紹日本的勝利原因。
“孩子，那依你看，我大清能不能也搞個憲政？”慈禧突然慈祥地問道。
德齡嚇得臉白了，沒想到，一向守舊的皇太后在沒有絲毫防備的情況下問她這個問題。
“那當然了，如果我大清也立了憲，朝廷就有一個先進國家的好門面，在搞外交的情況下，也挺有面子的。”頤和園海晏堂，當德齡偷偷向我求教的時候，我便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立憲的好處。
“喔，怪不得老佛爺突然變開明了，原來，她是這個打算呀！”德齡豁然開朗道。“是呀，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想不立憲也不行了！”我充滿滄桑感地凝視着天邊的落日。
“珍姐姐，你說我怎麼才能說動老佛爺真正有變法的思想呢？”德齡吐出了自己的苦果。
“投其所好，盡量給老佛爺講點面子，例如與國際接軌什麼的。”我嘻嘻一笑道。
“其實，我是很想勸老佛爺興辦女學堂和中小學，還有改革刑法的，但是，有一個封建禮教的束縛，一定會遭到很多人反對的，所以，我不敢說。”德齡儘力嘆了一口氣。
“德齡姑娘，我知道，你也是怕投鼠忌器，觸動了老佛爺的權力局限，老佛爺就要發火了！”我背着手笑道。
“是呀，老佛爺一直固執地把國家和她自己划等號，誰觸動了她的權力，誰就很快不是人了，不過，老佛爺也很想干幾件好事的，比如女權，如今天下受壓迫最厲害的就是女子，珍姐姐，你說，我怎麼勸動老佛爺興辦女學堂呢？”德齡求教道。
“呵呵，這個最簡單，女子雖然在這個國家被當做玩物和奴隸，但是，她們得教養國家的下一代呀，如果誥命夫人沒有一點知識的話，她們的孩子該怎麼能有好的素質呢？”我輕輕點撥道。
“太妙了，珍姐姐，您真不愧是萬歲爺當年的幕後諸葛亮！”德齡稱讚道。
廢了一些話以後，我便有點睏乏了，畢竟現在是宮女，要是被發現和慈禧身邊的人私相遞售的話，準會被人認出的，所以阿元謹慎地拉了拉我的衣玦，悄悄地離開了這裏。
“豈有此理，兩個從國外來的丫頭片子，竟然很快成了老佛爺身邊的紅人，讓我這個皇妃的面子往哪擱？”長春宮忿忿不平的慧皇妃又開始大發雷霆起來，自從回到京城以後，光緒的皇位安然無恙，慧皇妃的權勢日益被靜芬奪占，這種變化引得長春宮上下都牙齒痒痒。
“主子，如今德齡容齡兩個不但受老佛爺青睞，就連靜芬皇后也在暗地裏給她們撐腰，她們囂張到了極致了，特別是她們那些收買人心的西洋方子，一會兒改革宮裏這個，一會兒查處宮裏那個，堵了大家的財路，宮裏上下的權貴都被她們得罪光了，主子，現在要想找她們一些岔子和錯處，搞她們一下，應該不會很難！”李蓮英惡毒地獻策道。
“對，這兩個小王八蛋，不給她走直路，她就必須給咱們走貓步！”慧皇妃摁緊了手中的如意。
事情就這麼在我的目光中重演了，一時間，宮裏的太監謠言紛紛，都說德齡、容齡兩姐妹是洋人的姦細，這話傳到慈禧的耳朵里，頓時雷霆大怒，立即把李蓮英給叫了過來，秘密吩咐了一個鐘頭，究竟是福是禍，還尚未可知，而這時的瀛台，卻是我心中戀戀不忘的所在，又是幾年了，是不是過去，再看看皇上？
那個中南海的小橋，自從戊戌政變以後，就被永久拆除，要想過去，就必須渡船，眺望着茫茫碧波，我一籌莫展。
“主子，最近宮裏出了幾個騙子，謠傳越傳越玄乎！”年老的大公主聽到貼身宮女這樣驚慌的面色，不禁也微微一怔。
“是誰敢在宮裏造謠，蠱惑人心？”大公主嚴肅地問道。
“主子，這幫騙子紛紛傳言說德齡、容齡兩個姑娘是外國人的密探，存心蠱惑欺騙老佛爺，竊取朝廷大權，並且，有人說，這兩姐妹想勾引皇上，取而代之當皇后！”小紅附着大公主的耳朵細細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多少年了，自從珍兒遭毒手后，宮中又發生這樣的詭異之事，真是太不像話了，慧皇妃她們到底還想興風作浪到幾時？”大公主拍案而起道。
”還有，最近，宮裏三更天經常鬧鬼，特別是景仁宮，早就廢置了，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半夜卻能看見燈火，還有一個更離奇的，宮女們紛紛傳說，只要到正月的第一個滿月日，三更天，值夜的宮女能看到榮禧堂和瀛台那邊有一個白衣濕水鬼，到處遊盪！“小紅一邊說，一邊誇張地作着手勢。
”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本宮怕什麼鬼魅侵蝕，小紅，明晚你帶我去景仁宮和榮禧堂、瀛台，本宮倒要抓一次鬼，看是誰一直鬧鬼！“大公主輕笑一聲，堅毅地說道。
這一晚，月黑風高。在一盞微弱燭光的宮燈引領下，大公主帶着三個貼身宮女，包括小紅，前去景仁宮抓鬼，由於是深夜，又是正月，北京的天氣飛沙走石，自打戊戌變法以後，景仁宮的宮女太監死的死逃的逃，早已經渺無人煙，破舊的宮牆佈滿了荊棘和塵埃。
”沒想到這裏已經全部荒蕪了！“大公主思念着從前的往事，不禁淚如泉湧。
”主子，還是別開門了，聽說幾年沒人住過的地方邪門的很，再加上這死了人有一股怨氣，您是千金貴體！“宮女們圍作一團規勸道。
大公主絲毫沒有猶豫，直接推開了景仁宮封閉的大門，隨着宮門的霍然一開，頓時如同風馳電掣，長長的荒草隊中，驟然騰起一物，忽又寂靜無聲。
“主子，有鬼！”宮女們嚇得一起依偎在大公主身旁。
“別怕，只不過是紫禁城的神鳥烏鴉。”大公主推開了眾人，聲淚俱下地向著前面的大照壁遙祝道：“珍兒，本宮知道你是冤枉的，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請你不要有怨氣，本宮天天向神靈祈福，望您早登極樂。”
冷風呼呼地從眾人的面龐上劃過，衝過屋檐，發出瑟瑟地凄涼聲音，搞得宮女們心驚膽戰。
“主子，您看，這是什麼東西？”突然隨着一聲歇斯底里的驚叫，宮女們都像兔子一樣一股腦串了過去。
只見，小紅蹲在地上，手裏舉着一個發光的物件，還放出奇奇怪怪的聲音。
宮女們都嚇得心膽欲裂，顫顫地圍着小紅髮呆。
”本宮來看看。“大公主從小紅顫抖的手中接過了那個發光的東西，放在了視線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像梳妝鏡一樣的鏡面裏面，有人在動，穿的衣服還奇奇怪怪的，這人這麼小，是怎麼進鏡子裏面去的？“大公主震驚了。
”難道，這是我們未知的另一個時空？“小紅頗有些直覺地說道。
”什麼叫另一時空，莫非，這是陰曹地府，還是天上的神仙？“大公主的神經奔潰了。
”不，這是據現在一百多年後的情景！“小紅震驚地打斷了大公主的質疑。
”一百年後？人都變成了這樣子？那我們在哪裏？”大公主驚訝地瞅着小紅。
“一百年後，我們可能會在這！”小紅在大公主手裏，撥了撥平面，立時，眾人的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張圖片。
”大膽奴婢，你竟敢咒罵我大清基業，小心本宮問你個造反之罪！“大公主不看便罷，一看頓時雷霆大怒。
”主子，這不是奴婢多嘴，是宮裏有人傳說給奴婢的。“小紅嚇得倒頭如蔥。
”什麼人？是革命黨嗎？“大公主警覺地盯着小紅。
“小紅不是革命黨，但是，這是歷史趨勢，沒有人可以阻擋，以後的中國，是沒有皇帝的！”隨着陣陣的嬉笑，一張被輕紗遮住的面孔，陡然出現在大公主的面前。
“看你的樣子，是一個妙齡女子，你為什麼要妖言惑眾呢？”大公主和顏悅色地問道。
“你是誰？珍兒？”隨着目光的流連，輕紗浮出了水面，大公主用驚訝而又驚喜的眼神凝視着我。
“公主殿下，珍兒重生了！”我就勢拿下了頂在頭上的昭君帳幕，愉快地眨着眼睛。
“天啊！真是不可思議，珍兒，你竟然還活着，難怪那宮中的水井一直都加着蓋子。”大公主喜極而涕，溫情地握住我的手，撫摸着我的面龐，就像十幾年前我剛進宮時一樣。
“珍兒，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大公主關切地問道。“公主殿下，其實，一年多以前，我就已經回到了皇宮，因為怕仇家追殺，才和阿元裝扮成宮女。”我笑嘻嘻地回答道。
“那太好了，你和皇上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呀，本宮這就把你的消息告訴皇上，讓他也樂一樂！開心開心！”大公主二話不說，轉手拉着我就要去瀛台。
我為難地放下了大公主的左臂，皺着眉頭說道：“其實，我天天都在皇上的身邊，但是，我不想就這麼見他。”
“珍兒，你難道是還在記恨光緒二十六年你落難時皇上沒有救你這件事嗎？“大公主疑惑道。
”不！“我矜持地搖搖頭，微笑道：”我怎麼會怪皇上呢？只是，我怕宮裏有人造謠生事，對皇上不利，此外，公主殿下，前段時間，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你這丫頭，成天在做白日夢。”大公主會心打趣道。
“是真的嘛，公主殿下。”我嬌憨地抓了抓頭，繼續說道：“我夢到，自己好像是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地方跟現在的大清一點也不一樣，到處奇奇怪怪的，但是我很適應，在那裏，我還遇見了皇上。”我卷着帕子緩緩介紹道。
“陌生的地方？”大公主越來越聽不懂了。“後來我才反應過來，那是一百年以後的時空，我們大清已經沒有了，那個時代人人都是平等的，也有自己的個性，東西也是稀奇古怪的。”我背着手說道。
“一百年後？原來如此，怪不得現在宮裏亂鬨哄的瞎傳什麼，原來都是跟你這個丫頭有關係。“大公主煥然大悟道。
”不對，公主殿下，我可是囑咐過阿元，不得在外胡說，難道，傳播謠言的，又是跟慧皇妃那邊有關？“我一拍腦袋道。
”慧皇妃既然敢這麼干，必有她的陰謀，珍兒，你還是像往常一樣當宮女，千萬不要慌張，本宮要看看，這個慧皇妃究竟是葫蘆里買什麼葯？“大公主一副不信邪的樣子
此時，從空中飄來了一隻大鳥，直挺挺地倒撞進了宮門，我和大公主上前一看，才認出，是一個鳥形風箏。
”這是什麼勞什子？“我蹲下撿起來一瞧，發現風箏上寫了四個字”自強不息“！
”奇怪，這不是皇上的嗎？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掉在這裏，難道是皇上有難？“我滿腹狐疑地盯着手中的風箏。
”這風箏會不會是有夾層，我看看。“大公主仔細地翻了一下風箏，果然有了新的發現，那風箏的側翼竟然綁着一封書信。
大公主和我取下來一看，上面只寫了幾個字，皇上有難，注意奶酪，
”什麼意思？這裏“行程三百五十里
榮禧堂前雨唯亭
早操御膳喉舌陌
柳葉無風是看顏。
“我明白了，唯亭，是現在的直隸總督袁世凱的字，三百五十里，是指這一年的第三百五十日，御膳喉舌冷，明明是說給皇上做吃得，柳葉無風，是一個颯字，也就是說，袁世凱秘密，在今年年終的時候，在御膳里下毒，毒殺皇上！”我兩眼紅通通地解釋道。
“狗東西，看起來慧皇妃和袁世凱聯合起來，準備篡位了！”大公主頓時怒不可遏。
“這風箏一定是德齡派人送進來的，她現在已經和妹妹離開北京了，卻能掌握這麼機密的情報，背後必然是有高人指點呀！”我不禁猜測道。
“珍兒，不管了，咱們趕緊回復皇太后，把慧皇妃和袁世凱這兩個大野心家抓起來殺頭！”大公主是個急性子，硬是拉着我不放手。
“公主殿下別急嘛，現在我們無憑無據，即便上報，也奈何不了袁世凱、慧皇妃她們，我看，要不這樣吧，我們暗暗佈置，看看袁世凱她們會怎麼行動？”我趕緊勸阻道。
今年，是光緒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早春的北京城被無情的歲月抹上一塵蕭殺，冰河零落，芳草茵茵，漫天的神氣梅瓣仰着香氣飛舞
但是，我和阿元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一定要徹底解決掉慧皇妃和袁世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