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母妃
第二日一早，白瑾墨和梓熙趕着最早的一波出了城。本來他們還擔心會走錯方向，但是出了城才發現根本不會，沿路上擠滿了前去朝拜的人，白瑾墨把梓熙攬在身側，生怕別人撞到她。不過也因為一路上熙熙攘攘全是人，白瑾墨無法御劍帶梓熙去神樹那，只好和他們一起走着過去。
等他們見到古樹的影時已經到了正午。遠遠望去，兩棵古樹樹冠極大，枝繁葉茂，緊密地交織在一起，古樹被圍欄保護着，行人只能遠遠叩拜，各種祭品滿噹噹的堆在古樹前。因為前來祭拜的人實在太多，他們一時間無法靠近，只能跟着隊伍排隊向前慢慢移動，等到可以清楚的看清古樹時，他二人發現了熟人。
古樹下，一白髮老婦人拿着掃帚一點點掃着落葉，她的動作很緩慢，每掃一下，便伴隨着劇烈的咳嗽，但是她沒有停下，咳嗽一陣掃一下。“是婆婆。”梓熙扯了扯白瑾墨的衣袖，白瑾墨也認出了她，拉着梓熙離開了隊伍徑直走到她身前，全然不顧身後人群的呵斥聲。
白瑾墨對她恭敬的鞠了一躬，梓熙也隨他福了福身，“還未來得及感謝婆婆當日搭救之恩。”梓熙說道。只聽腳步聲螢妃便知道是他二人，她緩緩抬起頭，慈祥的對他們笑着，“不必客氣。”“您如何會在這？”白瑾墨問道，盡量控制着自己，不讓梓熙發現異常。“趕了這麼久的路，肯定很累了吧，我在這裏有房子，隨我去歇歇腳吧！”螢妃沒有回答白瑾墨的問題。白瑾墨詢問的看向梓熙，梓熙見古樹周圍圍着這麼多人，一時間也沒有辦法靠近，便隨螢妃去了她的居所。
這是一個簡樸的房間，除了主卧和廚房，只有一間客房，雖然空間不大但佈置的十分溫馨，“你們先坐着，我去給你們倒杯水。”螢妃慢慢走出客房，梓熙正要起身去幫她，被白瑾墨攔下。最後，梓熙留在客房裏，白瑾墨去廚房幫螢妃。
廚房裏，螢妃躲在門后劇烈的咳嗽着，捂在嘴上的手帕里咳出了許多血，走到門口的白瑾墨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他三步並兩步的跑到螢妃身前，“母妃，母妃，您怎麼了？”“噓，別嚷，小心熙兒聽見了。”“母妃，走，我帶你去看郎中。”白瑾墨稍稍放低了些聲音，“不必……不必麻煩。”“母妃不要胡說，什麼麻煩！”白瑾墨十分焦急，想要背着螢妃去醫館，可是螢妃卻態度堅決。
“墨兒，你聽我說，母妃此生壽數已盡，現撐着一口氣就是在等着你們。”“什麼意思？”“那兩棵古樹就是軒轅和瑤依的遺體所化。”“什麼！”“沒錯的，母妃調查了好久，不會有錯的，你們若不放心，等熙兒一去便知。”“母妃一直在為我們尋找他們的遺體？”螢妃伸出手輕撫着白瑾墨的頭，“母妃未能幫你什麼，也不能替你父君償還熙兒什麼。”白瑾墨抓住她的手，“不，母妃不曾欠我們什麼，與母妃無關！”螢妃又是一陣咳嗽，“回去吧！出來久了熙兒該擔心了。”白瑾墨只好扶着螢妃回到了客房。
“婆婆怎麼會在這裏？”梓熙見螢妃一直咳嗽，為她倒了杯水，等她氣喘得勻一些，問道。“雲遊天下，與此地有緣，便留在了這裏。”梓熙沒有懷疑，“不過能見到您，我很開心。”“我也是。”螢妃由衷的說道。白瑾墨立在門外默默看着裏面兩個他最愛的人，一語不發。“你們也是來看這神樹的吧！現在人太多，也擠不上前，等稍晚一些，朝拜的人趕時間回城后，你們再去。”螢妃說道，“恩，好。”梓熙笑着答道，不知為何，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總是能帶給她溫暖安心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靠近。“好了，你們小夫妻歇着吧，我也回屋了。”螢妃起身，梓熙也隨她起身，目送她回了自己的主卧。
日頭西垂，朝拜的人也紛紛踏上了回家的路，白瑾墨和梓熙也終於站到了古樹前。梓熙目不轉睛的抬頭望着交織在一起的樹枝，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幾片落葉飄搖墜下，輕柔的從梓熙臉頰慢慢滑落，梓熙閉上眼睛，彷彿像一雙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無比溫柔。“父王、母后，熙兒來晚了。”從見到它的那一刻，梓熙心中已有了答案。從她踏上尋找軒轅和瑤依屍身的這條路時，她心中彷彿就一直有某種力量指引，讓她相信，他們在等着她。
梓熙跪下，輕撫着他們交纏在一起的樹根，白瑾墨也隨她一同跪下，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在地願為連理枝，父王和母后再也不會分開了。”梓熙吸了吸鼻子，“恩。”眼淚順着臉頰落下，滴在樹根上，被樹根吸進去。忽然，兩棵古樹周身發出耀眼的光芒，將他二人包裹在光芒中央，“父王、母后，對不起。”梓熙將地上的落葉捧在懷裏，轉瞬間淚如雨下。
兩棵古樹幾乎同時抖動起樹冠，無數片樹葉落在他二人周圍，好像要環抱住他們。梓熙見狀，胡亂的抹了幾把眼淚，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父王和母后不必憂心，熙兒長大了，不會任由別人欺負了，而且王兄也被瑾墨救回來了，以後我們會照顧好彼此，也會一起守護好魔族的。”白瑾墨心疼的把梓熙攬在懷裏，用力吻在了她的頭上，梓熙在白瑾墨的懷裏再一次眼淚決堤。白瑾墨轉頭注視着兩棵古樹，“父王母後放心，我定會用性命護梓兒周全、護逸寒周全、護魔族周全。若違此誓，死無葬身之地。”他在心裏暗暗發誓，抱緊了懷裏的人。
白瑾墨陪梓熙在樹下坐了許久，直到夜幕降臨，月亮爬上樹梢。“我已經傳信給顏回，讓他把情況告知王兄。”梓熙點頭，“謝謝你，夫君。”白瑾墨聽見梓熙道謝，一時間竟不知道她是何意，“娘子，不早了，咱們回去吧。走前桃翁特意囑咐，你不能過度勞累，明日我們再來看望父王母后他們，好么？”梓熙戀戀不捨的抱了抱兩棵樹，又退後一步鄭重的行了禮，隨白瑾墨回了螢妃的住所。
屋內燈火通明，卻不見人影。“婆婆，我們回來了。”梓熙輕聲喚了幾聲，卻沒有人回應。白瑾墨立刻意識到不對勁，急忙跑進螢妃卧房，梓熙也隨他一同跑進去。
卧房內，螢妃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時有時無，白瑾墨跪在她床前，抓住螢妃的手放在臉上，“母妃！母妃！”他的額上急出了一層汗珠，跪坐在他身邊的梓熙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人。螢妃艱難的睜開眼睛，“不……不是不讓你向熙兒暴露我的身份的嗎！”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有氣無力。
“婆婆，您是瑾墨的母妃？天君的螢妃？”梓熙還沒有反應過來，螢妃向梓熙伸出手，梓熙忙握住那隻褶皺粗糙的手，“熙兒，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沒敢告訴你我的身份，我的夫君害得你家破人亡，我實在沒臉見你。”白瑾墨垂頭不語，梓熙的眼睛漸漸模糊，此時只能拚命搖着頭，“熙兒，你願意叫我……叫我一聲母妃嗎？”梓熙用力點頭，“母妃，兒媳見過母妃。”螢妃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眼淚從眼中流出，順着眼角流進發間。
“母妃！母妃！”白瑾墨慌亂的喊着她，螢妃又重新睜開眼睛，只是比眼皮間的距離更小了些，“墨兒，熙兒，母妃死後亦入輪迴，世上便不再有螢妃此人，你們不要再尋我，好生過好你們的日子。”“不，不，母妃，你不會有事的，你起來，墨兒帶你去醫治。”白瑾墨的聲音幾近崩潰，螢妃搖了搖頭，目光從他二人臉上移開，有些獃滯的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語道，“我這一生，最大的過錯就是愛了白朮一場，可我未曾後悔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懷念……最……難忘的……”螢妃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也越來越渙散，她握着白瑾墨和梓熙的手漸漸滑落，呼吸也戛然而止。
“母妃！”白瑾墨哭喊道，頭一下一下重重的磕在床沿上，梓熙緊緊地護住白瑾墨的頭，看着床上的螢妃，眼淚止不住的滑落。“母妃！母妃……”白瑾墨倒在梓熙懷裏，嗚咽着不停地重複着這兩個字，梓熙一遍遍的撫着他的背，陪他一起落淚。
最後，白瑾墨和梓熙一同將螢妃安葬，位置離軒轅和瑤依並不遠，雖然他們心中清楚，螢妃死後魂魄立體，留下的只是空殼，但他們依舊決定要常來看望她。白瑾墨和梓熙雙雙立在墓碑前，對着螢妃的墓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梓熙左手手臂印記上，一道流光一閃而過，就像一顆流星劃過夜空，璀璨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