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白澤的禮物
竹笛山。
白澤靜卧在雲影湖畔,探出蹄子攪動湖水,一尾游魚躍出湖面。
“士官,我來向你討要一個大禮。”白澤別過頭瞥了老柳樹士官一眼,眉頭緊鎖。
士官化作老人,側坐湖畔甩桿,他凝重地說道:“想好了?”
白澤不答,閉上眼假寐。
魚線抖動,漣漪四散,士官收桿,一尾魚兒落在淺水處,安靜地游曳。
“拿去吧,要不要去擄來青鳥?”士官說道。
白澤瞥了一眼在淺水的魚兒,搖頭說道:“我要的不單單是這個。”
“白澤,你要知道相思是神棄之人,是棄子,”士官嗔怒道,“你若是嫌棄孟魚和青鳥資質不夠,那個女娃娃我可以擄來。”
白澤眯着眼,環顧左右,嗤笑道:“士官,少拿威壓壓我,你也就現在嘚瑟。”
士官收回威壓,柔和說道:“白澤,相思是神棄之人,能活下來已是不易,你我再等幾年,總會等到好苗子的。”
白澤搖搖頭,果決說道:“士官,我喜歡相思。”
“再喜歡也無濟於事,我不敢賭。”士官厲聲說道。
白澤輕笑道:“是不敢賭,還是不願賭?老子願意為相思散盡修為,你還是老樣子,冷血的東西。”
士官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白澤,再過十年,我必定傾盡所有,助相思之子踏上登神長階。”
白澤咬斷一對翅膀,慘笑道:“士官,這是第二次了,從此你我再無瓜葛。”
白澤蹣跚離去。
“好,我與你賭一把,將一身氣運贈與相思。”士官沉喝一聲,再度化為老柳樹,柳枝瘋長,如天魔亂舞。
相思坐在野地里,心亂如野麻叢生。
白澤跌跌撞撞跑來,污血遍身,狼狽不堪,它藏在相思背後的花叢里,沒心沒肺地笑道:“相思小子,滋味如何?”
相思沒回頭,只是搖搖頭。
相思聽到白澤在大聲喘息,回過頭,白澤沒心沒肺地笑道:“相思小子,老子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相思淚如雨下,跪伏在白澤身前喊道:“你怎麼了?你不會死吧?”
白澤已經虛弱不堪,相思慌慌張張抱着白澤奔跑。
“相水地祇,聽我號令,送我涉江。”
那一日,有相氏的子民見到有水蛇截江,蛇尾在竹園,蛇頭在相地。
有相氏的子民面帶敬畏之色,一籌莫展。
白澤虛弱地說道:“放我下來。”
相思輕輕放下白澤。
一顆小柳樹落地生根,曼陀羅小花淚眼婆娑喊了一聲:“士官爺爺。”
上百枚棉白、黑白斑駁、墨黑巫石掛在小柳樹枝條上。
一尾魚從枝條上落了下來,化成一個女人,撲到相思懷裏。
一支建木筆立在相思身側。
一對沾血翅膀落在相思腳下,一隻漆黑如墨,一隻潔白勝雪。
再加上老龜敖玄、黃銅虎、斑斕水蛇小泠、朱鳥小朱和曼陀羅小花。
這份禮物,太重,相思承不起。
“相思小子,你會比相叟那個蠢貨更出彩,可別給老子丟臉了,”白澤見到相思掉淚,怒罵道,“老子困了,別煩我。”
“相山地祇,聽我號令,修房造屋。”
那一日,有相氏的子民見到有黃銅虎搬山,數十間石頭房子拔地而起。
相思抱着白澤走進一間石頭房子。
“曼陀羅小花,聽我號令,聚花為海。”
那一日,有相氏的子民見到有曼陀羅瘋長,房屋、地面萬花旖旎。
相思把白澤放在鋪滿花草的地上,白澤情況不太好,相思搖了搖,白澤只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竹園地祇,聽我號令,百鳥朝拜。”
那一日,有相氏的子民見到有朱鳥人言,百鳥朝拜。
“老子困了,讓朱鳥別嘰嘰喳喳。”白澤有氣無力地說道。
“不行,你不能睡,睡着就醒不來了。”相思想起老嫗也是,她困了,長眠不起。
“老子與天地同壽,死不了。”白澤白了相思一眼,沖淡了些哀傷。
曼陀羅小花折斷嫩芽遞給苗苗,說道:“苗苗,給白大神吃吧。”
白澤將嫩芽吞咽下肚,恢復了些力氣,罵道:“滾出去。”
相思牽着相苗出來,孟魚湊上來,相思說道:“苗苗,去玩吧。”
相對無言,相思心裏存了許多話,可惜嘴唇數度翕張,依舊無言。
孟魚踮起腳尖,在相思嘴唇啄了一口,一觸即分如蜻蜓點水。
相禾躲在花叢里,花朵嬌艷旖旎,她蒼白悲傷。
相苗輕輕扯着相禾的衣角,喊道:“姐姐。”
相思環抱孟魚走進一間石頭房子,把孟魚放在軟和枯草和柔順獸皮上,伸手去解麻衣。他想起竹笛山雲影湖有一尾魚搖曳弄雲影,他曾伸手掬一抔水,掬水月在天,掬水魚在懷。
孟魚洞悉了相思的心思,緊緊捂住麻衣,埋怨道:“你都不帶我走。”
“我怕養不活你。”相思說道。
“分明是想背着我做壞事。”孟魚一口咬在相思左肩膀,牙齒白裏透紅,她耀武揚威地說道,“有沒有做壞事。”
“我心向卿,卿心何向?”相思搖搖頭,他心如淺塘,只養得活一尾魚。
“君心所向,我心所望。”孟魚鬆開手,麻衣和獸皮衣簌簌落地,她翻身把相思壓在草垛上,兩條笨拙的舌頭如蛇交尾。
天色不早,相衛抱着相采走進一間石頭房子,相采輕輕掙扎,相衛說道:“我們不必藏着掖着了。”
相糜不着痕迹地觸碰相漁,然後走進一間石頭房子,相漁拍拍相石肩膀說道:“我走了。”
相石正在啃着一隻豬蹄,香噴噴的豬蹄忽然就不香了,他坐在地上小聲啜泣,一抬手,一道棉白巫力脫手而出。
相禾跪坐在花叢里哭泣,相苗蹲在她身邊安慰。
同病相憐,相石鼓起勇氣說道:“禾,你願意……”
“不願意,你走開。”不等相石說完,相禾牽着相苗走進最左邊的石頭房子。
夜深,相石枯坐一會兒,倦意來了,只好添了幾根生柴,落寞地走進最邊上的石頭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