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狐假虎威（一）
段鵬沒有搭話，鬼神這些事，他一貫的態度就是，不信，但也不褻瀆的。
“明遠，你起來吧，有話慢慢說。”段鵬勸解道。
“大人，現楊家已支離破碎，明遠是個戴罪之身，無法再照料了。家中唯有一妹，懇請大人能帶她出去，如果她繼續留在這裏，難免最終會遭遇到惡人之手的。”
“這。。。。。。。。”楊明遠的這番話倒讓段鵬躊躇了起來，倒不是因為楊琇兒的緣故，而是楊明遠的話里其實已經明示，讓段鵬他們不要再介入楊家的麻煩事了。
果然，當段鵬拉起楊明遠掃視了下段興他們的目光時，看到的是殷切，期盼。
誠然，平心而論，這確實是個比較穩妥地辦法了。於楊家，因為楊琇兒一離開，那就再沒有什麼可以損害的了，楊明遠依然是個苦役，最差也不過是個死，況且現在本來就已經只剩下半條命了；但於段鵬他們，卻可以暫時避開了這次衝突，至少這個“圈套”目前是沒有什麼可以威脅的了。而且，段鵬之前的那個匠戶目的，也可以達到，這種“善待匠戶”的觀點自然會流傳出去的。
不錯，這的確是個解決目前危機的好辦法，可為什麼自己總感覺不是那麼對勁呢？問題究竟出在哪？
段鵬陷入了沉思中。。。。。。。。。。。。。。。。。
對！
是“退路！”
是“德國新教牧師馬丁尼莫拉的墓志銘！”
想到這裏，段鵬猛然抬起頭來，堅定的說道：“我不同意這種做法！為什麼我們要遲疑？？為什麼我們要暫避？？那是因為我們還有退路！！大家還可以退回去，繼續去做那無人理睬的捕快！可問題呢？解決了嗎？沒有！問題依然存在！危機依然還在！說不定哪天這些人的圈套還會降臨到我們的頭上！”此時，前世的影像不停的在段鵬的腦海里閃現。“今天，我們可以退一步，明天，我們再遭遇到什麼，那我們再退一步，退到最後呢，我們就會像明遠這般，無路可退了！因為我們的路已經越走越窄，受到的禁錮也越來越多了！”
段鵬停頓了下，繼續說道：“為什麼我們的權貴們以前喚做“牧”？那是因為他們千百年來一直把我們當成牲口一般去看待的！割了一茬又一茬，我們可有輕聲地反問過，為什麼要吃我嗎？沒有！那是因為我們在多數的時候還能有些殘羹剩飯吃！還能夠苟且偷生！常言道，吐口吐沫都能淹死人，可恰恰是，我大明王朝還有多少人的嘴巴里有吐沫？？？？！！！！”
“我段鵬是個性情中人，不願意為此而苟活！我倒要看看，那些意欲致我於身敗名裂的那些人究竟是些什麼人！所以，我不會選擇躲避。”
段鵬的這一席鏗鏘肺腑之言震撼了大家，尤其是段興。這些日子以來，段興一直謹遵段震的吩咐，只是從大局上去引導，而從未在細節上去叮囑段鵬該如何行事。然而，從今天與段鵬的幾次談話里，段興已經開始分明體會到了他的深遠謀略和果斷行事，這讓段興有些汗顏。
沉默了一會，只見段偉誠衝著段鵬一抱拳，口齒清晰的道：“鵬哥，我段偉誠敬重你，願意跟你一道走！”
一席話，讓多人感到釋懷。一直遊離於段鵬他們三人之外的段偉誠終於徹底接納了段鵬為首。
段天宇則歪了歪嘴，“鵬哥，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小弟都是跟着的。”
“王家兄弟，你們覺得呢？如果為難，可以回我爹那裏。”段鵬最後問道。
“公子，我們四兄弟的命是老爺撿回來的。既然老爺有令，我們兄弟四人是無條件跟着公子你的。”王家兄弟中的老大王新社回答道。
“那好，既然大家的思想得到了統一。我們仔細研究下我們的應對之策吧。”段鵬建議道。
“鵬哥，你看我們是否現在就多找些人來？下午和偉誠跑了不少地方，還是很有收穫的，像小癩痢就肯定會來的。”
“現在倒不必，他們要發難也不是在今晚的。現在這院裏畢竟有些真正的親戚在這裏的，如果今晚動手的話，會對楊老不恭敬的，楊氏家族裏的人也不會答應的。”段興不是很贊同段天宇的觀點。
“我同意段興的觀點，他們最好的發難時間應該是明日上山回來后，那時真正的親戚要走的都走了。所以，今晚就辛苦段興和偉誠去值班了，明日你們要盡量早點趕過來，把我和天宇的衣服和腰刀都帶來，官服這東西有時也能唬住一些人的。再有，今晚你們只管睡覺休息，別的事不用去理會。明天一早，我和天宇就不上山了，留待這裏等候。王家兄弟，你們明早跟上去，主要是掩護保護好薛老伯，明遠和楊琇兒。至於天宇說的增加人手，我看暫時還沒那個必要。以我們四人的捕快身份加上王家四兄弟的身手，一般人應該都能對付的，除非出動了軍隊。最後我要說一點，就是，我們不是動刀動槍的，是講道理的，只要我們不徹底激怒人家，人家就不會拿我們怎樣的，畢竟我爹在這騰衝衛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徹底撕破臉皮估計他們也做不來的。大家明白？”段鵬分解道。
“明白！”異口同聲！
這一夜，註定不是那麼的平靜。。。。。。。。。。。。。。。。。。。。。。。。。
整夜的敲敲打打，念倒頭經，讓段鵬他們幾個昏頭昏腦的，這一切一直到第二日的出殯后才停息下來。
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小院裏只剩下段鵬和段天宇倆人，空坐在矮凳上。
一種“印象”或“心理感覺”？突然消失了的喧雜聲音讓兩人忽然有些不適應了，對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也無從知曉。
壓抑，一種空曠寧靜下的壓抑。
而段興他們則在辰時準時趕到了，段鵬段天宇倆人迅速換上了制服，搬來了四張太師椅，四人端坐在院內。
不多時，三三兩兩的出殯人開始返回，見有四位官府的捕快在，均不自覺的拉開了與四人的距離。
楊琇兒是被攙扶回來的，聽周圍的人議論，她已經昏厥了幾次了，而楊明遠則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回來就回屋緊閉，沒再露面。而王家兄弟則是回來后迅速的手持兵器佔在了段鵬的身後。
眼見院內人越來越多，許多面帶不善的年輕人都開始聚集在了一起。段鵬想制止下事態，給段天宇使了個眼色，段天宇馬上站起身來，手握刀鞘，厲聲喝道：“巡捕房公務，閑雜人等速避開！”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似乎是頭的衣着華麗年輕人謹慎問道。
“沒長眼嗎？”段天宇毫不客氣的罵道。
“你。。。。。。”
“大人，我們是楊家的親戚，這次是來奔喪的。”一位看似年長點的人說道。
“無妨。只是那些與楊家完全不相干的人可以離開了！”段興站了起來解釋道。
紅臉和黑臉，自然要有人唱才是。段天宇性子急，魯莽，自然適合唱黑臉，而段興思維縝密，當然是紅臉的首當人選了。
周圍的一聽，立時明白這院裏還參雜了“外人”在裏面。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加上奔喪已經完結，一些真正的親戚也顧不上午飯，紛紛告辭離開了，院內的陣線驟時分明。
“這些不懂規矩的捕快哪來的？難道沒人告訴他們嗎？”一個年輕的少年陰陽怪氣道。
一聽這話，段天宇火冒三丈，跨步上前，一抬手，“啪”的一記耳光就上去了，“規矩？老子告訴你什麼叫規矩！”
“你！！！你怎麼打人？”被打的少年捂着半邊臉，驚恐的向後退去。
“老子打的就是你！代你老子教教你什麼是規矩！”
段天宇這一動手，馬上呼啦圍了一群人上來，段鵬他們這邊立刻顯現出了勢單力薄。一見自己人多，對方馬上變得有些強硬了，諸多難聽的語言從這群人中傳了出來。
“警告你們，如果再尋釁鬧事，捕了你們去巡捕房！”段興大聲說道。爭執的相持在於雙方氣勢的強弱，很多時候，即使是你有理，也往往會被氣勢所壓制而變得沒理了。
警告一出，對方的聲音開始逐漸減弱了，畢竟這事如果上升到與官家的對立，那就非理性了。段興的聰明在於及時把自己的身份進行了轉換。
“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哼，一個小小的捕快就狂妄到了這地步！”只見一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走入了院門，身後跟隨了一群手持大小銃的人。
“六爺！”
“六爺好！”
“六管家！”
眼見這群人走入，段鵬的瞳孔一收縮，暗道，“該來的終於來了！”，但行動上並不理睬，反而翹起了二郎腿，右手中指磕了磕太師椅的扶手。“不錯，捕快確實是小，但也是朝廷的人。敢問這位，那你又代表了什麼呢？”
“你！！！！！！！”這位六爺很不悅了。
段鵬很明白，這大明的管家，說的好聽點，是主人的貼身高級僕人，說得不好聽點，只不過是主人圈養的一隻狗罷了，哪來的什麼正式品級身份。
“幾位，在下是盧府的管家盧志浩，今在此有些事要處理，望幾位能行個方便。”這位六管家強忍着怒火，繼續便宜行事着。
聽聞此話，段鵬一躍而起，眨眼間就來到了這盧志浩的身前，掄起手臂就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這盧六管家根本沒想到段鵬會如此，猝不及防，很很的受了段鵬這一耳光。頓時，被打得眼冒金星，鼻孔流血。
“你個小小的管家，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處理事，你沒見我們在處理公事嗎？公事！你明白這是朝廷的事嗎？到底是你的事大還是朝廷的事大？”打完后，段鵬立刻甩了一大帽子上來。
段鵬的意圖很明白，這群人從實力和人數上多過自己這方，如果不能迅速鎮住他們，那再往後可能就不好辦了。抬出朝廷來壓他們，至少能讓他們在不明事情真相前是不敢動手的。
“媽的，居然敢打我！你們是不想活了吧？來人啊，立刻去把張連發給我叫來！！！”這位被打的盧管家勃然大怒，但他並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他需要先確認段鵬他們到底是為什麼公務而在這。
“勢”又重新回到了段鵬這邊，雙方再次陷入了僵持階段，盧六管家這邊除了口水多些外，還是不能佔到些便宜。
但這種僵持並沒有延續多長時間。
“嗯，何人在此喧嘩啊？”一聲官腔十足的腔調慢條斯理的從盧六管家這群人的身後傳來，人群迅速閃開了一條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