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心軟了那麼一下，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福福被扣在了縣衙。

雖說這裏好吃好喝的，不比在劉府差，且還不用她幹活，但心一直懸着可真不好受，吃不好睡不香的。

那個男人，他讓福福叫他大公子，說這話的時候他口氣淡淡的，但往那裏一坐一股子高不可攀的天子氣派。福福當時給他嚇得大氣不敢喘，想回家的話都說的磕磕巴巴。他還不肯放人，說反正福福也沒親人了，都給別人做奴僕了想必也沒親戚照應，倒不如跟着他。然後他便不顧福福自己的態度，施恩一樣把她安排在了身邊。

白天，他讓福福帶着他四處逛逛，這幾天城中的官已經大換血，縣令和他的親眷全看不見了，街上百姓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聞到那股子隱隱的血腥味。福福帶着他逛的時候，總看見一隊隊訓練有素的官兵在街上匆匆來去，彷彿在找着什麼。跟着他的第三天，福福才鼓起勇氣問他到底來這裏幹什麼。這裏畢竟不是什麼大地方，他怎麼就覺得這裏有叛黨還親自過來呢？

福福問的時候他們正站在曾一起駐足的石橋上，橋下明裡暗裏跟着一堆保護他的人，他看着水面和遠處的殘陽半晌，才從荷包里掏出點東西，送到福福面前。

福福初看只覺得有點眼熟，隨後便頭皮一炸，他手掌里躺着的，是幾枚檀香的紐扣，還有一支玉簪。做工用料皆是上上品，民間實屬少見。

福福咽了口唾沫，瑟瑟看向他。好在他沒注意福福的神色，而是看着手裏的東西神情陰沉。

“這是我弟弟的，”他涼涼地開口，“他丟了，但他的東西卻出現在了這裏。”

“他……”福福似乎很冷，半晌才從嘴裏擠出一個字，生怕自己發抖所以沒往下說，她明白為什麼城中當鋪的老闆被抓了，聽說直接送往皇城的監獄審了。

“他現在很好，”他冷笑一下收回了手，諷刺的又看向水面，“很明顯，這裏有人幫他，呵呵，不愧是我的弟弟，他總是那麼會討人喜歡，到這個地步，還有人幫他。”

最後一句話是從齒縫擠出的。

福福偷望他，“你們不是兄弟么？”

他突然看向福福，目光刺得她一顫。

“在我的家族，兄弟就是仇敵，不，他還不配做我的仇敵，只是他活着，讓我覺得很討厭。”

福福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尖，突然後背一陣寒意，腦海里浮現出鎮長被拉到街上砍頭的畫面，還有集福鎮的很多人……

他是來報復幫祁鹿那些人的，縣令是這裏的官兒，所以首當其中被砍了，他們集福鎮只是因為太偏還沒找到而已，萬一找出來不是也要被砍？她后脖頸這會兒也涼涼的了。

他以為自己嚇到了福福，神情柔和了一些，“對了，今天早些時候有人來找你。”

福福猛地抬起頭，大眼睛直直望着他。

“聽下人回話說，是個愣小子，叫什麼二牛，說要接你回家。”他說。

福福的神情比哭還難看，又嚇又感動，二牛這時候過來可別把他們的注意引到集福鎮去！

“我讓人給了他一筆錢打發走了。”他又說。

“為什麼？”福福忙說，“我……我願意回家。”

他不滿地瞟她一眼，“據說這周圍都是窮山惡水，要不你也不會賣身為奴吧，還有什麼可回去的。”

“那我也要留下，”福福撅了嘴，“再破再窮也是我的家。”

他皺起眉，“我已經給過那人錢了，夠他花個幾輩子，你留下又有什麼用。”

福福抿了抿唇，突然一臉純真看着他，“那，你救我一個又有什麼用，要是每個地方都富裕安穩，人人都能吃飽飯，到那時，你也不用擔心我受苦啦。”

他一愣，眯起眼細細的看福福。福福努力撐起蘋果腮沖他傻笑一下，“嘻。”

他一直覺得，這世上沒有誰值得他去在意，他對至親都涼薄至極，正如他們對他一樣，他對那遙遠又籠統的“百姓”二字，更是生不出半點共情，可是，她？她……

如果這裏面有個她，如果百姓里有許許多多個她這樣的姑娘，還有她的家人，或許……他們值得讓他做些什麼。

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心軟了那麼一下，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好，”他挑起唇角，眼神桀驁，“那朕就答應你，讓這裏變好，到那時，朕再來這裏看你。”

說著他抬手颳了下她的小鼻頭，“到那時，你該能放心跟朕走了。”

福福突然雙頰發燒，他看着似乎很受用，深吸了口氣看向水面，似乎放下了什麼，“算了，反正該殺的也殺的差不多了，朕會重新任命這裏的父母官，然後免稅三年。”

聽他要收手，福福自然激動，瞬間覺得他也沒那麼可怕。

“其實比起吃飽飯，不用去戰場丟掉小命兒……嘿嘿，才是我們最關心的。”福福掻搔鼻子說。

他卻又嚴肅起來，“怎麼，國難道不是大家的國，你們就不能為了保衛它做點什麼？”

“可是，”福福壯着膽子說，“如果是保家衛國不得不為，我都敢上戰場，哪怕只是去軍營做飯，可如果只是賭一口氣……”

福福低下頭，還是不敢說了。

周圍沉寂了好一會兒，最後福福聽到他輕嘆了口氣，她偷偷看他，他似乎很無奈，“好啦——”

他知道自己脾氣不好，甚至可以說暴戾，睚眥必報，而且，他根本就不在乎戰場上的傷亡。

“如果我們鎮上的男人死了，”福福說，“即使留了女人，女人也只會更辛苦，小孩子也……”

他擺了擺手，沒說什麼，但福福知道他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