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224梁老爺子
俞子陽一直在外面等着,程唯離開人群,向那個停在路邊的黑色路虎上走去。
一路上,果粉們聲音沙啞的喊着,果果,我愛你。
程唯回頭看了一眼,只覺得心中有股莫名的力量支撐着她,沉重的步伐也難得輕快了起來。
程唯還沒有走到路虎前面,男人已經提前一步打開車門,從車裏走出來。
長身頎立,剪裁合身的白色深淺,最上方兩個紐扣沒有扣上,領子半半歪斜,露出精瘦的鎖骨。
明明長着一副不苟言笑的臉,看着程唯時,卻笑彎了眼睛。
俞子陽剛拉着程唯,手還沒捂熱乎呢,旁邊就來了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頭髮很短,面龐溫和,眼神卻是寒氣凜人。
他看着程唯,目光從一開始的試探,懷疑,到現在隱隱的懷念與激動。
程唯心裏一個咯噔。
她連忙抓住俞子陽。
俞子陽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
中年男人把兩個人的小動作全都看在眼裏,他目光流露出瞭然,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
他看着程唯,語氣頗有些感慨:“早就聽聞程氏珠寶有個驚才艷艷的大小姐,如今一見,名不虛傳。”
程唯看他這彎彎繞繞的亂扯,有些煩,其實自己心裏面已經隱隱有了幾分猜測,她只是在等着對方開口。
果然,中年男人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就微微頓了一下頭,然後語氣恭敬的問:“我家老爺子十分喜愛程小姐,能不能請您陪我去和老爺子吃頓飯?”
這個老爺子,雙方都一清二楚,程唯看了看俞子陽:“可是後面還有媒體在拍,如果我就這麼和你走了的話,影響不好。”
“這個程小姐不必在意,這些新聞哪怕他們拍到了,也是發不出去的。”中年男人的語氣很溫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敢小覷。
程唯最後還是坐上了中年男人停在隱蔽處的一輛車,黑色的很普通,和梁雲修在法國時開的那輛相差無幾。
駕駛位上已經有個人在坐着,那個人看着不大,也就20多歲的樣子,穿着一身的軍裝。
程唯若有所思的掃了一眼,抿着唇坐在後面面色平靜。
中年男人自從兩人上車之後就一直在暗暗的打量程唯。
如今見她坐到車上,見到開車的是個軍人,也是一副不急不躁,絲毫都不膽怯的模樣,難得地笑了起來。
不愧是梁氏的小姐,就憑這副膽識,也讓人高看幾分。
“程小姐可曾聽過梁氏?”中年男人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
程唯也笑了一下:“當然聽過,京都四大世家中軍人世家,老爺子可是開國老將軍,我雖然十年前才回國,可也是知道的。”
中年男人聽完她說的話,倒是莫名其妙的大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還扭着頭用着複雜的眼神看她。
他說程小姐十年前真的一直都待在國外嗎?
他的語氣淡淡,還藏着笑意,說出來的話,卻如沉悶的鼓點一樣,擊在程唯的心裏。
中年男人的眼神像利劍一樣,彷彿早已經看透了她,程唯難得狼狽地迴避了他的視線。
程唯扭頭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低聲道:“當然是一直都待在國外,我爸媽說,我小時候在國外生活得很快樂,還時常給我講一些年少時的趣事。”
她說完就沉默不語,表情淡淡地看着車窗外,中年男人眼裏露出幾分精光,哈哈大笑了幾聲之後,就扯開了話題。
“程小姐不好奇我說的老爺子是誰?”
程唯聽完這句話都想翻個白眼兒,為什麼所有人在把別人叫走去建一個不知道的人的時候,都會腦殘的問一句,不好奇嗎?
窩草我好奇啊。
可是你丫的,你又不和我說。
你問出來有什麼意思啊?
神經病!
程唯心裏瘋狂吐槽,卻還是溫溫柔柔的笑着,就像個被保護良好的小姐一樣。
“我當然好奇,可是要是先生不方便說的話,我怎麼好意思問呢?這太不尊重人了。”
程唯說完之後自己都快吐了。
丫的實在太虛偽了。
中年男人聽完她這段話之後,卻是高興的臉上的肌肉直抖,就像是聽到了什麼特別讓她開心的事情一樣。
程唯一臉迷茫,她這段話怎麼了嗎?
難不成這些中年大叔都喜歡聽這樣的虛偽的話?
中年男人當然不是這樣想,他只是開心程唯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單純,至少還是有點小心思。
她情商也不錯,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拿捏的很好,即便知道她這話不是真話,聽起來也讓人心裏舒服。
中年男人越看程唯越開心,越看心裏越喜歡。
程唯就看中年男人在自己說的那麼幾段話之後,看着她的眼神都詭異的在這些長輩看晚輩的慈愛。
程唯:“……”
WTF?
車子開得很穩,半個多小時之後,車子緩緩開進了一處像是大宅院的地方。
程唯透過車窗隱隱的往外看,發現景色似曾相識,這才想起來,她之前和俞子陽簽股份轉讓書的時候來過這兒。
是有錢都進不來的地方。
只為上層圈子服務。
程唯斂下眼皮,藏去眼底的深思。
看來自己的猜測是八九不離十了。
程唯下車之後,跟在中年男人的後面,她漫不經心地跟着,心裏卻有些揣揣不安。
程唯輕輕的攥着手,手裏黏黏的,已經出了很多濕汗。
中年男人站在了一個包廂前面,他神色恭敬的彎腰敲了敲門。
屋內傳來一個蒼老卻氣勢逼人的聲音,能聽出來每一句話都鏗鏘有力:“毛子?”
程唯原本還正緊張着呢,冷不丁聽那麼一句毛子,下意識的有些想笑。
梁國貿神色尷尬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瞥了眼程唯,然後低下聲音小聲道:“是貿易的貿,老爺子年紀大了,總喜歡這樣叫,覺得方便還好記。”
程唯點點頭,憋出想要出口的笑聲。
裏面的人件外面沒人回答,又追問了一句是不是毛子回來了?
梁國貿這才連忙應聲:“是我,老爺子,程小姐已經來了,現在正站在我旁邊等着呢。”
屋內人沉默了一會兒,不同於剛才慷鏘有力,沉穩的聲音,那音調竟然帶着輕輕地顫抖:“程唯啊?來的那麼快啊,快快快,讓人……趕快讓人進來。”
程唯聽着裏面明顯柔了幾分的聲音,那顫音傳來的時候,讓她莫名的有些想哭。
梁國貿應了聲,然後看着程唯,想笑嘴角又勾不起來,最後他只是嘆息了一聲,輕輕的對程唯說了句請,然後就扭過頭挺直身子離開了。
程唯也跟着稍微轉了一下身子,就看到中年男人離去的背影,高大,沉穩,彷彿在守護着什麼。
等到中年男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轉角處,程唯才默默地又把身子轉向了門,屋裏面沒有人出聲,程唯手輕輕地伸向門把手,停在半空中又縮回來。
她就這樣來回伸縮着手,手已經僵硬了起來,程唯最後猛的攥着門把手,冰冰涼涼的觸感傳來,讓她燥熱的心也安靜了下來。
程唯呼了口氣,手上慢慢用力。
她本以為自己會緊張,會不安,會害怕,可是當打開們看到草墊上作者的頭髮花白,眼裏有光的老人,頓時什麼都不剩了。
她看着老人坐在竹子編成的墊子上,穿着像是廣場上那群打太極的老爺爺穿着的那種白色襯衫。
許是因為在戰場上征伐了幾十年,那本來象徵著平靜祥和的衣服,並沒有給他的銳氣減少幾分,可程唯卻一點都不害怕,因為老人看向自己時,那眼裏的慈愛,讓她無法害怕。
程唯在老人泛着淚光的眼神中慢慢走近,然後坐在老人對面,沉默着給對面的老人鞠了個躬。
老人哪想到她突然鞠躬,頓時哎哎的叫,然後伸手就要去扶她。
“女娃娃這是做什麼,爺爺只是喜歡你演的戲,特地來請你吃個飯而已,你就當爺爺是你的粉絲,不要那麼客氣。”
老人雖然已經頭髮花白,臉上已經滿是皺紋,胳膊上也已經有了淡淡的老人斑,可他握着程唯小臂的手,卻是剛勁有力。
程唯順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子,看着老人枯瘦的雙手,心裏突然湧起一股酸澀,胸腔裏面悶悶的,就像有股鬱氣堵在裏面,說不出來的難受。
老人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這時候伸手去扶人,袖子往後拉扯,便露出了手腕上做工精良,還泛着淡淡檀香的手串。
程唯一愣,這個征戰沙場的老人,竟然也會信佛嗎?
程唯起來之後,老人就慌慌忙忙的點菜,就像是陪着家裏的孫女一樣,點了一大堆,生怕她吃不飽。
“對對對,來盤糖醋排骨,還有那個糖醋魚,醬燒肘子也來一份,再來個蔥油雞蛋,來個湯……”老人興緻勃勃的點着菜,拉着服務員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服務員手裏的單子都已經翻頁了。
而且這又是肉又是魚,又是肘子又是鴨的,老人年紀那麼大,怎麼能吃這麼油膩的?
程唯失笑,連忙出聲,制止老人想繼續點菜:“爺爺,太油膩了,您吃不了那麼油膩的,多點些清淡的吧。”
正在興緻勃勃點菜的老人猛然一頓,眼裏已經清晰可見的有着點點淚光,他聲音抖着,似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喜。
老人枯瘦的雙手顫巍巍地握着菜單,看向程唯的眼神莫名有些小心翼翼:“女娃娃,你你剛才叫我什麼?我耳朵背,沒聽清。”
老人故意說著沒聽清,眼裏卻是隱秘的歡喜和期待。
程唯心裏越發地酸澀,她腦海里滿是老人那枯瘦的雙手和手腕上戴着不符合他身份的佛珠。
程唯笑了一下,眼睛有些酸澀,她眨了一下眼,然後才哽咽的說:“爺爺,我是叫您爺爺。”
見面前的小女娃娃眼眶通紅,梁老爺子哪裏還不清楚程唯想的什麼?
他沒想到,程唯竟然是如此聰明。
“你……知道了?”老爺子小心翼翼的問,竟然難得露出幾分膽怯。
這個在戰場上沙發了幾十年的將軍,現在卻坐在她的對面,穿着白色棉麻襯衫,戴着佛珠,小心翼翼又期待的看着她。
程唯猛的哭了出來,就像是小獸在啜泣一樣,明明聲音不大,卻讓人撕心裂肺的痛:“知道,我知道了,爺爺,我知道了。”
啪嗒!
聽完她的話,梁老爺子手裏的菜單,再也沒有力氣拿着,沉重的一聲響后,老爺子也悄悄地紅了眼眶。
他喃喃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
不知道這是在說給對面哭着的人兒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程唯哭的凶,一張嫩白的小臉上都是淚,她哭就哭,偏偏還不睜着眼睛,就閉着眼睛,昂着頭,使勁的哭,聲音卻是壓抑着,讓人聽着就難受。
梁老爺子已經讓服務員出去了,如今房間裏面只剩下兩人,程唯在閉着眼睛哭着,梁老爺子紅着眼眶,一顆一顆地捻着佛珠。
程唯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反正等她哭完之後,嗓子已經啞了,因為她閉上眼睛哭,眼睛也有些睜不開。
梁老爺子看她停下哭聲,適時的遞去一個已經沾了水濕透的手帕。
程唯腫着眼睛接過來,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梁老爺子慈愛的看着她,然後伸出手揉了揉程唯的頭髮。
“這是好事,不要哭了。”老人溫柔的安撫着程唯,臉上的老人紋,都因為他舒展的面龐,變得輕淺了幾分。
程唯低着頭嗯了聲,然後小聲問“哥哥呢?”
“這件事我來之前以為你不知道,雖然心裏已經八九成確定了,可到底沒有十分的把握,我不想告訴你哥,結果不是,讓他空歡喜一場。”
老人坐回自己的位置,嘆了口氣:“而且我想着要是和你說了,你要是不想回來怎麼辦,畢竟我可是打聽了,你現在的養父母對你不薄,我們到底虧欠了你十年,爺爺……也是怕的”
老人語氣平靜地說出他是怕的,就像個普通的老人一樣,在擔心着自己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