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府
福叔說什麼也不接她遞來的包袱,“侄小姐你一人在外,不留點銀子傍身怎麼辦,趕緊拿回去,至於府里……”提及衛府現在的情況,他也不知怎麼說,衛公活着的時候,差不多變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現在的衛府,就剩下一個空殼子,明日下葬安靈做法事的錢都未必夠,更不要說還有這麼一大家子要開銷。
“我身上還有點碎銀子,再說了,我有手有腳的,難道還會餓死嗎?”說著,衛玲瓏強行將包袱塞了過去。
“那好吧。”福叔推辭不過,只得收下,暗暗一咬牙,道:“侄小姐你要是實在尋不到落腳的地方,就去城東大步巷巷尾,奴才家就在那裏,雖然簡陋,但好歹有片瓦遮身,不至於受風吹雨淋。”
“我記下了,謝謝福叔。”衛玲瓏感激地應了一聲,轉身離去,望着她單薄孤寂的背影,福叔不住嘆氣,侄小姐明明就那麼好,怎麼夫人偏偏就是容不下她,讓她一人孤身流落在外,唉,真是可憐。
在衛玲瓏走下最後一個台階時,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伴着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姐姐!姐姐!”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府里奔了出來,一頭撲進衛玲瓏懷裏,緊緊攥着她的衣裳,“姐姐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這句話令衛玲瓏忍了半天的淚瞬間落了下來,抱着他一頓痛哭,在他後面還有兩名發梳雙環髻的女,一個瞧着與衛玲瓏年紀相仿,另一個則要小一些,大概十二三歲的模樣,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們就是衛公留下的三個孩子,長女衛綉,次女衛萱,幼子衛青,皆與衛玲瓏極為要好,尤其是衛青;當年衛夫人生他時難產,雖然保住了性命,卻大病一場,斷斷續續躺了將近兩年方才痊癒。
那兩年,除了奶娘之外,就屬剛剛到衛府的衛玲瓏抱得最多,衛青也與她投緣,最喜歡她抱,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只有衛玲瓏抱着能止住哭鬧。
衛玲瓏勉強止了淚,拍着衛青小小的肩膀道:“別哭了,乖!”
衛青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抽泣道:“那姐姐答應我,不要走!”
衛玲瓏忍着心裏的難過,強笑道:“姐姐沒走,只是去辦些事情,等辦好了就會回來,乖乖在府里等姐姐好不好?”
衛青生氣地道:“你騙人,我都聽到母親說的話了,她要趕你走,我去與她說,她還責罵我。”想到剛才挨的訓斥,眼淚頓時又冒了出來,一邊抹淚一邊生氣地道:“母親是壞人!”
衛玲瓏連忙捂了他的嘴,“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母親,嬸母……有她自己的苦衷,你不要怪她。再說,姐姐就算不在府里,也能經常來看你啊,還能給你帶你喜歡的糖人、泥娃娃。”
“不要!”任衛玲瓏怎麼哄,衛青都不肯放手,僵持了一會兒,他突然頓足道:“姐姐非要走我就跟你一起走!”
“胡鬧!”衛綉走過來,斥道:“這話要是讓母親聽到,非得罰你跪上一夜不可!”
衛青倔強地道:“跪就跪,誰讓母親那麼不講理的。”
“你還說。”衛綉瞪了他道:“趕緊進去,別鬧了。”
衛青並不肯聽她的話,揚着下巴道:“我沒有鬧,總之姐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青兒。”衛玲瓏示意衛綉不要言語,她扶着衛青的肩膀凝聲道:“現在叔父不在了,你就是衛家唯一的男兒,要擔負起保護嬸母還有兩個姐姐的責任,你走了,他們怎麼辦?再說了,你跟我走,我就得照顧你的衣食起居,負擔更重了。”
衛青原本堅定的心思被她說得動搖起來,扁着嘴,眼淚汪汪地道:“可是……可是我真的捨不得姐姐。”
衛玲瓏又何曾捨得,忍了眼底的澀意道:“我答應你,不會離開京城,只要我一得空就來看你好不好?”
衛青並不情願,但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勉強點頭,伸出小指,“我們來拉鉤。”
“好!”衛玲瓏摸摸他的腦袋,寵溺的伸出小指勾在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拉過鉤后,衛青另一隻手終於鬆了開來,依依不捨地退到衛綉身後。
“我們幾個都有勸過母親,可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等她氣消一些我再勸,先委屈堂姐你一陣子。”衛綉內疚的說著,她今年十六,比衛玲瓏小一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她五官明麗,很是好看,衛府還未生變的時候,經常有媒婆上門提親,其中不乏高門大戶的人家,衛氏夫婦幾經挑選,擇了瑞國公家的兒子,約定等衛綉年滿十六歲成親,再過幾個月就是衛綉十六周歲的生辰。
兩家原本也算門當戶對,可現在突然出了這樣的事,也不知會否影響到衛繡的親事,希望瑞國公不是背信棄義之人。
“堂姐,你先去客棧住幾天,等我們勸通母親,你就能回來了。”衛萱前幾日剛滿十二歲,眉眼還未完全長開,但已經能看出是一個美人胚子了。
衛玲瓏笑笑道:“我應付得來,你們不必替我擔心。”
衛綉猶豫片刻,褪下腕間的絞絲金鐲,“外面什麼都要用錢,堂姐你把這個拿到當鋪去換了,省了一些應該夠用十來天了。”
衛萱也遞過來一個相同的鐲子,脆聲道:“還有我的,也能換些銀子,這段日子應該能夠勸服母親了。”
衛玲瓏心中感動,哽咽道:“兩個傻丫頭,我自己沒銀子嗎,還要你們來救濟?再說這對鐲子是叔父特意找工匠來打給你們的,還刻了名字,我要是拿去典當,叔父非得託夢來罵我不可。”
“不會的。”衛綉急急道:“父親一向通情達理,不會怪堂姐的,等以後手頭寬裕一些,再贖回來就是了,快拿着。”
衛玲瓏按住衛青的手,不讓他摘下自出生起就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不必擔心,再說……”她望着在風雪中若隱若現的“衛府”二字,輕聲道:“衛府現在風雨飄搖,後面的路不知要怎麼走,你們自己多留點東西傍身,萬一有事也好應付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