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民國小少爺(17)
傅思明喝的不多,只是上頭得快,緩了一會兒,已經恢復清明。
然後便聽見白嵐和大叔口若懸河,妙語連珠,侃侃而談。
當今天下,有點兒像戰國時期,三國鼎立。
傅戰雲佔據着北方。
南方有兩股勢力,東南是方家,西南是季家。
三方政權已鼎力七年之久,戰火不歇,卻誰也奈何不得誰。
不過,方家已經和外國有了聯繫,武器戰車炮彈都十分先進,只準備集結一支軍隊,就踏平西南蠻夷和北方軍閥。
然而,他們恐怕也想不到,那些外國人和他談的所謂交易,看似幫助了他,實則是藉助他為跳板。
那些人賣了武器給方家,還借人教他如何使用武器,然而只不過是為了率先一步攻克方家軍隊內部。
他們野心勃勃,妄圖將整個支離破碎的國家,納入囊中,變成他的殖民地。
可笑的是方家掌權人,絲毫沒察覺外國人的意圖,還沾沾自喜,做着囊括山河四海的美夢。
如今還只是初期,大叔卻已經洞悉外國人的陰謀。對時事的敏感度,可見一斑。
傅思明又和他聊了幾句,覺得頗為投機。
兩人的想法,見解,出發點,很是相似。
傅思明接話后,白嵐就不做聲了。
她來這裏,本來就是為了傅思明。
“小兄弟,留下吃飯吧,老哥我很喜歡你,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多數沉溺於風花雪月,哪怕戰火紛飛,也極少有人會有他這樣的覺悟。
大叔覺得,他這二十多年,終於找到了一個知己。
傅思明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
腹中卻沒有飢餓的感覺。
“不了,謝謝溫兄的好意,天色已晚,我們該下山了。”傅思明說道。
溫玉龍也不強求,點點頭:“那我就不送了。”
他餓了,他要吃飯。
於是站起身,轉身回屋。
剛走了兩步,他便一陣咳嗽。
喉頭腥甜,他忙用手捂住嘴,咳了半晌,手間已濕。
“溫兄,你還好吧?”傅思明看他咳得嚴重,想要上前,卻是有心無力,只好關心的問道。
大叔擺了擺另一隻手,聲音暗啞:“沒事。”
他走進屋內,隨意的將手往褲子上一擦,然後點起一盞燭火。
微弱的燭光,勾勒出屋子裏的物什輪廓。
傅思明見此,動了動手指,偏頭去看白嵐,卻見她坐在地上,靠着他的輪椅,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
眼睫濃密纖長,在眼下方投下一片陰影。
她呼吸繾綣,胸口一起一伏,傅思明驀地心口發燙,口乾舌燥。
他好想抱抱她,然而做不到。
他只能摸摸她的頭髮,然後溫柔的叫醒她。
白嵐嚶嚀了聲,睜開眼,揉了揉,有點兒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歪着腦袋瞧着傅思明,眼神還沒聚焦,很是茫然。
傅思明覺得格外可愛,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臉。
呆了兩分鐘,她才徹底清醒,恢復了以往的淡然。
“大叔,我們走啦,再見!”白嵐大聲告別道。
“走吧走吧,別再來了。”大叔不耐煩的說道。
他怕她再來一次,他的酒又要遭殃。
可惜沒等到白嵐再來,他就不在了。
他患了病,治不好,不想在家中多待,便在山中蓋了一間茅草屋,本想在此長住,了卻殘生。
然而家人不遺餘力的四處幫他找尋名醫,隔三差五便有所謂名醫上門給他診治,他不忍家人願望落空,倒也配合。
但他的身體他自己知道,早就油盡燈枯了,如今的日子,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就在白嵐離開的兩天後,他死了。
本來他家人還想帶他去醫院裏找白醫生看診,誰知……命運弄人。
他就晚了兩天。
如果……如果能再撐兩天,就好了。
溫家大少死亡的消息登報了,於是,前去弔唁,蹭吃蹭喝的人不計其數。
周六,白嵐和傅思明相約來到溫府。
下人們將花圈抬到靈堂,鞠了一躬,便回到外頭等。
前來弔唁的人實在太多,溫家人光是招待來人,就忙得腳不沾地。
因此,白嵐和傅思明在靈堂前,靜靜的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難以想像,前兩日,他們還在山林中高談闊論。
而今卻陰陽相隔。
生命,有時候,實在太過脆弱。
“我帶你去學堂走走,如何?”白嵐提議道。
傅思明想了想,點頭說:“可以。”
“不過這個時候,學堂還能進去嗎?”傅思明問道。
白嵐扶着他上了車,將輪椅收到後備箱,才回答:“當然可以。雖然是周末放假,但有很多學生是寄宿,這個時候,飯堂,長廊,還有許多人在背書你信不信。”
人性本頑劣,上了那麼多天枯燥無味的課,傅思明不相信那些人會學習。
“不信?那就拭目以待。”白嵐上了車,拉上門,汽車緩緩開動。
車內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傅思明發問:“你先前認識他?”
他問的自然是溫家大少。
他是看了報紙,才知道溫家大少就是山林中的那人。
而白嵐帶他去的山林,對他的規矩也瞭若指掌。
白嵐往後一靠,緩緩道:“不認識。只是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我也是第一次見他。”
頓了頓,補充道:“他的規矩雖說有強人所難了些,但他的學識和為人,都極為出色。若不是生了病,有可能會在平大任副校長,或者去前線當軍師了。”
“可惜了。可惜。”傅思明輕輕嘆了一聲。
前一句可惜了,是可惜溫玉龍年紀輕輕,還為來的及施展抱負,就英年早逝了。
后一句可惜,是可惜自己,常年待在家中,錯失了和溫玉龍結交的機會。
白嵐也覺得可惜,之前在林中就發現他重病纏身,然而他的身體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看再多大夫,吃再多的葯,皆是枉然。
如果不是他身體敗得太厲害,她或許還可以治。
只是可惜,時不我待。
到了平大學堂,大爺給白嵐開了校門放行。
沿着大路往裏走,遠遠的就看見穿着校服的學生,三五成群,嬉笑打鬧,朝氣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