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他該接她回家了
沈津風死了,就算季東隅想要追究,所有的責任也都在沈慶余身上。
但季東隅的意思是,如果沈慶余誠意到位,他可以不追究這件事,不必鬧到眾人皆知,也不必讓他在A市立不了足。
至於這份誠意是什麼,沈慶余心裏太清楚了。
“季總就一定要趕盡殺絕嗎?”沈慶余靠在辦公室上,失敗的神情溢於言表。
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律師,自然能在各種場合保持神色表情的不變,此刻也一樣。
“季先生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律師準確的傳達着季東隅的意思,“季先生不是做慈善的大好人,也不是無惡不作的大惡人,沈董想要季先生就此作罷,當然要表示出一點誠意才行。”
沈慶餘明顯猶豫了,他知道季東隅想要什麼,但是……就這麼拱手讓人,沈慶余不甘心。
沈則在這時候適時的出現了,看到父親出現,沈慶余彷彿抓住了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爸!我……”
沈慶余到底是入世不久的黃毛小子,憑着自己的一番蠻力扛到現在,看似瀟洒得意,其實早就已經被釜底抽薪。
他心裏已經慌了陣腳,連那幾個泰然自若的律師都不如,如今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個從小被養在溫室里長大的男孩子,再一次把求救的眼光望向了父親。
沈則對這個兒子早已失望,但現如今他們人在沈氏,傳出去沈家誰的面子都掛不住,沈則雖然對這個家族也早就已經死了心,但終結一事,還輪不到他來做。
“麻煩幾位回去告知一下季總,”沈則站在沈慶余跟前,對着季東隅的律師團說,“季總提出的誠意,我們會在商議之後給季總一個滿意的答覆,還請季總再給我們兩天時間。”
這種事情律師團不敢擅自做主,趕緊打電話給季東隅請求指示。
“季先生說,就一天,二十四小時。”律師傳達來季東隅的指令,就給他們二十四小時的時間。
沈則說好,沈慶余卻瞪圓了眼睛但在父親面前什麼也不敢說。
人都散了,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父子兩人。
沈慶余失去了這兩日的神氣,奄奄一息的坐在靠椅上。
沈則則坐在他的對面,翻看着他這兩日在沈氏大動干戈的“成績”。
簡直一塌糊塗。
沈慶余面露難色,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急慌慌的跑到父親跟前,對他說:“爸,沈津風那個人,他和季東隅勾結,他才是那個想害了整個沈家的人,我們都中他的計了!”
這個小兒子一向最會推卸責任,沈則自問太了解他了。
“混賬小子!”沈則把手裏沈氏虧損的報表往桌子上一摔,“事到臨頭了你還不肯認錯嗎?你看看你把沈氏給敗成什麼樣了?你自己沒那個能力,沒那個心眼兒,就別怪人家趁虛而入抓住你的把柄!”
“但如果不是沈津風,季東隅怎麼可能趁虛而入?”沈慶余急了,他實在沒想到事到如今沈則還護着沈津風。
他都已經死了!他沈慶余現在才是他唯一的兒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為什麼他還是時刻想着他的大兒子?
沈則打了沈慶餘一巴掌,那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第二次對小兒子動手,是他在短短几天裏,第二次對他動手。
“你以為你哥哥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沈則簡直恨鐵不成鋼,“季東隅對沈家的野心從來都沒有因為沈括去了美國減少,在你眼裏、你哥哥和季東隅所謂的勾結,也是為了保住整個沈家!”
“不像你,坐上這個位置沒幾天,搞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對你諸多不滿,你爺爺坐鎮的時候,從來沒有出現過公司人才流失的情況,你倒好,現在公司就像是一個空殼,公司利潤因為你這短短几天損失了百分之十五!沈慶余,你自己問問你自己,你有這個能力和資格嗎?”
本來就是用威脅得來的股份和坐上的王位,談何資格,不義之財終不可得,沈慶余如今算是空居高位,再沒翻身之力了。
其實沈慶余哪裏是不甘心自己坐不上這個位置呢?
他只是不甘心沈則把所有的注意力和時間精力都放在沈津風身上而已。
沈津風那麼不屑和他說話,那麼不尊重他,和他相比自己那麼努力想要討得父親歡心那麼尊重父親,為什麼父親不肯多看他幾眼。
他也很想做出成就讓父親刮目相看,但是父親的眼光從來不會放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劍走偏鋒,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晚了。
沈則看着神色痛苦的小兒子,也是一陣心疼。
他說的話里當然有騙他的一部分謊話,但也沒有對誰不利、為誰不好。
他一直不希望兩個兒子把彼此當做是仇敵,因此編造一個謊言借口沈津風是為了救沈家來讓沈慶余放下對沈津風的偏見,也隱瞞自己和沈津風的真實目的。
雖然之後還會用更多的謊言來掩蓋事情的真相,但只要事情都如沈則所願,沈慶余能夠不再針對沈津風,能夠放下心中的仇恨,沈則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圓那些謊。
“那現在……現在怎麼辦?”沈慶余滿眼擔憂,難道沈家的基業真的就要斷送在他的手上了?
“先把季東隅要的東西準備好,”沈則的眼裏閃過一絲異樣,但最終依舊無能為力,“然後……靜觀其變吧。”
他不知道沈津風手裏是否還有王牌,但如果整個沈氏落到了季東隅手上,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會去向如何。
沈則現在最大的希望,還是能用整個沈氏來彌補沈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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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東隅想要的誠意無非是沈氏的股份。
沈慶余在沈則的建議下,把他自己手中本來就屬於他的股份留下,把本來屬於沈津風的被他搶來的百分之五給季東隅。
其實這也是沈津風的意思。
沈則聯繫過沈津風詢問他的意見,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考慮的就讓沈慶余把本來屬於他的那百分之五給季東隅。
沈則不明白,問他是不是真的就要眼看着沈氏落到季東隅手上。
可卻被沈津風反問,這不就是您想要的嗎?您不也恨透了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家族嗎?
沈則沉默了,這的確是他曾經想要的,一個毫無感情的家族為他曾經被剝奪的愛的權利陪葬,可是現在,他想讓它屬於他的兒子。
沈則向沈津風表達了這一夙願,可卻被沈津風拒絕了。
沈津風說,為了沈家,陳鈺鹿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他就算是為了陳鈺鹿,也再也不想和沈家有任何關係了,所以沈氏最後屬於誰,與他無關。
沈津風也勸沈則放下,找一個地方安安心心的養老,他允許他時常去看他媽媽,他說他對那十多年裏缺失的父愛也放下了。
沈則不知道沈津風是不是真的放下了,但又沒有什麼能夠證明他沒有放下。
他現在唯一不能放下的是沈慶余曾經對陳鈺鹿做過的那些事,這點沈則倒是很清楚。
季東隅的腳踏進沈氏大廈的那一刻,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了。
沈家大少被發配到了美國去,二少葬身火海,三少四少無能,沈家不復當年。
這也是季東隅一直想看到的結局,看到沈括如何成為他的手下敗將,看到沈家怎樣一步一步被他納入囊中。
也多虧了沈津風那百分之十,再加上自己這些時日秘密收上來的,如今他手裏有沈氏百分之三十八的股份,坐擁第一大股東的身份,是當之無愧的董事長。
沈氏要變天了,所有在沈氏大廈看到季東隅平穩有力步伐的人心裏都這麼想,但只要自己的工作穩定,上面的人換了是誰對他們而已有什麼影響和壞處呢?真正的壞處只有沈家人知道。
季東隅坐在會議室的首席,等待着其他股東的到來,其中當然包括了他的一直以來的死對頭沈括,他主要想見的人就是他。
他早就放了消息出去給沈括,也得知了他今天一定會趕回來,季東隅有那個耐心在會議室里等他,看他如何臣服在他的腳下。
沈括如約而至,跟在他身後的竟然還有沈津風。
季東隅倒是意外,沈津風就這麼突然出現了,也不怕人家以為他詐屍?
沈家二少沒有死還活着的消息在沈津風出現在公眾視野的時候就已經傳遍了A市的大街小巷,只不過還沒多少個人知道如今的沈氏內部究竟是什麼情況。
季東隅看着沈津風,完全沒有理會一旁的沈括,好像他們才是兄弟。
“你怎麼到這裏來了?難道不去英國找你的鹿鹿?”季東隅問他,故意在沈括面前表現出他們關係很好的樣子。
“鹿鹿在英國很好,多謝季先生挂念。”
沈津風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把陳鈺鹿秘密送去英國這件事除了辛意沒人知道,季東隅既然知道了,那也就代表着,他那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我知道陳鈺鹿在哪裏,你最好老實一點。
對付季東隅,沈津風當然有他的辦法:“聽說牧小姐也在英國,鹿鹿昨天跟我說,牧小姐還稱讚鍾老先生的莊園別具特色,如果有興趣,可以讓牧先生去幫忙設計花園。”
這句話一點也不像是為了壓制季東隅的盛氣而編造的謊話,季東隅現在完全放任牧心到處遊山玩水,根本沒有調查她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也許這幾天,牧心的確恰好在英國,恰好和陳鈺鹿在一起。
這個沈津風,有點意思。
“你來這裏做什麼?”季東隅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他:“這是股東大會,你現在手裏沒有沈氏的股份,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沈津風說的確,然後打了一個響指,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走上來遞了一份文件在季東隅面前,“我是代表陳鈺鹿小姐來參加這次的股東大會的。”
為了避免季東隅不明白,沈津風還補充了一句,“陳鈺鹿小姐現在手上有沈氏百分之五的股份,也就是,之前沈慶余從我手裏奪走又送給季先生的那份股權,陳鈺鹿小姐如今遠在英國未能趕回,所以全權委託我來參加。”
季東隅沒能想到沈津風手裏還留有一張王牌,仔細翻看着手裏那份股權轉讓書,上面明確的顯示,沈津風的確把手裏剩下的那百分之五的沈氏股份轉讓給了陳鈺鹿,時間是在他去美國之前,也就是說,這百分之五,不屬於沈慶余,不屬於沈津風,也不屬於他季東隅,而是屬於陳鈺鹿。
那現在他手裏就只有百分之三十三,還不及沈括手裏的百分之三十七。
呵,沈津風這個算盤,打的可真好。
早不說晚不說,偏偏等到今日他要召開股東大會的時候才把那份股權轉讓書拿出來,擺明了他現在和沈家人站在統一立場,要把他這個曾經的盟友棄之門外了。
季東隅笑而不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令在場其他人感到恐慌。
沒有人知道下一秒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感到恐慌也是正常的事。
“沈津風,當初你把那百分之五送給我請我保護陳鈺鹿的時候,說話可沒這麼有底氣,”季東隅雙手搭在腰上,彷彿是睥睨天下的王,“還是說,現在因為和家人站到了一起,所以有底氣了?”
季東隅的話聽起來諷刺極了,沈津風在他的口中變成了一個見風就倒的無恥小人。
但沈津風無所謂,“季先生抬舉我了,我真的只是代表擁有股權的陳鈺鹿小姐來參加股東大會而已。參加完股東大會,我就該去接她回來了。”
事業再輝煌,身邊沒有知心人陪伴,廣廈千間也不如枕畔低語,沈津風想通了。
“對了,”沈津風補充道:“聽鹿鹿說牧小姐今日會回來,季先生,要去機場接牧小姐嗎?”
季東隅臉上明顯出現錯愕的神情,擺明了他完全不知道牧心會這時候回來的事。
他的手機恰好在這時候響起來,他開會的時候一向不會接電話,只有一種情況一個電話,就算再緊急的情況他也得接。
沈津風發誓,如果說季東隅對他們這幾個大男人說話的聲音是金屬的摩擦的話,那麼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的聲音就是棉花。
像是被十里的春風浸染過的語調,柔的像是被一團一團的雲朵纏繞。
沈津風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掛了電話,季東隅掩着嘴輕咳了一聲,聲音又變成金屬的摩擦聲了。
“季氏已經夠我忙的了,你們自家的事情,還是自家人去解決,我沒空搭理你們。”
季東隅一邊說一邊向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着裏面憋笑的眾人,“大小事情我還是得過目,我是第二大股東,懂嗎?”
沈津風帶頭說了“懂懂懂”,季東隅一溜煙兒人就沒影了。
人都走了,會也開不下去了,沈津風讓他們都先散了,攀着沈括的肩,一副好兄弟的模樣,“你說,剛才那個電話,是誰打的?”
沈括笑而不答,心裏清楚的跟明鏡似的。
除了牧心,還有誰能讓一向強勢的鐵血男子季東隅如沐春風?
沈括把沈津風從他的身上扒下來,拍拍他的肩,說:“多謝你提醒我,否則,沈氏真要落到季東隅手裏了。”
沈津風很受用沈括的感謝,笑回了他一句別客氣。
“那我能再多問一句,你一會兒幫季東隅一會兒拆他的台的原因嗎?”
“我們很熟嗎?我做什麼事需要向你交待?”沈津風白了他一眼,長腿一邁,瀟洒的朝外走去。
暮冬的雪悄然而至,這場雪過後,寒冬的喧囂到了盡頭,春風將臨,他也該去接他的鹿鹿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