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逢
進去之後,陸明垚看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正滿臉惡毒地舉着針扎婢女。
她髮絲凌亂,灰頭土臉,衣服上髒兮兮的,表情十分猙獰。
婢女則趴在地上,被扎得鮮血淋漓,又哭又叫,她不斷地哀求,可瘋癲女子卻沒有動絲毫的惻隱之心,下手越來越狠。
這裏的環境很簡陋,一片狼藉,凌亂不堪,地上和牆上還有許多血跡,空中充斥着一股難聞的氣味。
“燕兒姑娘,奴婢真的沒有在粥里摻墮胎藥……再說……你都快九個月了,墮胎藥也無用了呀……”婢女痛哭流涕地解釋道。
瘋癲女子隨手抄起一個東西就惡狠狠地向她頭砸去,邊砸邊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害我的孩子!你該死!我要殺了你!你們都不是好人,你們都逼我!我要你們下十八層地獄!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瘋癲女子用盡全身力氣照婢女的頭上砸了十幾下,直到婢女停止了掙扎和喊叫。
陸明垚看到這些感到十分吃驚與震撼。
一旁的阿瘦告訴他:“你看到了吧,她平時就是這樣折磨人的。雖然表面上大家都裝聾作啞地叫她燕兒,但實際上心裏清楚她是二小姐,再不濟也是主子,只能任打任罵,不敢冒犯。”
陸明垚望着瘋癲女子精神失常,暴戾不安的模樣,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愛妻。
阿瘦繼續說道:“總之李佳讓你來伺候她,就是存心不讓你好過。你以後的日子難啦。”
陸明垚問:“是二姨太讓她住暗閣的嗎?”
阿瘦點了點頭道:“嗯。不過二姨太也是沒辦法。這就說來話長了,要怪只能怪二小姐命不好,嫁錯了人。”
陸明垚深吸一口氣:“以後我會照顧好她的。”
“二小姐的脾氣陰晴不定,你要小心。她一直有瘋病,現在好像比之前更嚴重了,千萬別惹怒她。”阿瘦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了。”
待阿瘦走後,陸明垚便衝到瘋癲女子跟前。
她蓬頭垢面,目光迷離,雖然挺着大肚子,但身體看上去並不笨重,反而是出奇地消瘦。
陸明垚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阿嬌。”
她聽后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的容貌和以往相比也沒有了光彩,看上去既蒼白又憔悴。
很難想像她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什麼。
陸明垚非常心疼,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他用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污漬,這張臉在他的視野中越來越熟悉,隨即變得模糊。
陸明垚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他將目光轉向她的肚子,可是當他要伸手去觸碰的時候,薛靚嬌突然像發了瘋似的將他推開,拚命護住自己的腹部,大吼道:“休想傷害我的孩子!你這個該死的大壞蛋!”
陸明垚柔聲安撫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和孩子的,我會保護你們。”
可薛靚嬌的眼神中滿是敵意:“你們全都是壞人!騙子!我恨你們!都給我統統滾開!”
“阿嬌……”
按照時間推算,當時帶薛靚嬌突圍的時候,她就應該已經有一兩個月的身孕了。
只是他從未把她放在心上過,每天都跟卓妍混在一起,自然不會發現她懷了他的孩子。
就連那夜醉酒後不小心睡在了她的房中,在他看來都是個錯誤。新婚後,他再也沒寵幸過她,沒想到一次醉酒便令她珠胎暗結,並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中支撐到現在,這個孩子真是天賜。
薛靚嬌情緒激動地吼叫了片刻,便暈倒在陸明垚的懷中。
陸明垚將她安頓在床榻上。
又把方才被她砸死的那個婢女拖了出去。
婢女的同伴哭哭啼啼地抬着她的屍體離開了。
臨走前還不忘提醒陸明垚一句:“你最好找個機會趕緊逃跑,不然也會被她折磨死的。”
陸明垚問:“她為什麼會折磨人?是不是你們都逼她墮胎?”
那人說:“墮胎是二姨太的指令,讓她喝葯她不喝,用木棍打她的肚子大少爺又攔着。二姨太實在沒法子了,就找下人伺候她,跟她套近乎,然後在粥里摻葯,可竟然被她瞧出來了,一刀就把那婢女的頭給砍下來了,甭提有多嚇人了!從此以後,她就像瘋了一樣,誰伺候她誰倒霉。”
“二姨太為什麼非要她墮胎?”
“她是老爺的姘頭,二姨太怎能容得下她?”
“我知道她是二小姐,你但說無妨。”
那人嘆口氣道:“她也是倒霉,本來嫁了個將軍,可是還沒享幾天福呢那將軍就犯了謀反之罪被皇上殺了,她雖然躲過一劫,但畢竟是罪臣家眷,二姨太本來不想收留她,怕連累薛府,可大少爺非讓她回來,二姨太只好從了,打算給她隱瞞身份,找個平民人家嫁了。可沒多久竟然發現她懷孕了!那孩子是罪臣之子,留下後患無窮。而且孩子一旦生下來,她就不好再嫁了,一直待在薛府也不是個辦法。”
陸明垚聽了這些,心裏挺不是滋味兒的,他強行壓抑住激蕩澎湃的情緒,道:“所以你們就逼她,逼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是嗎?”
那人見他忿忿不平的模樣,便不想再跟他多言,邊走邊說:“你與其在這裏可憐她,為她鳴不平,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就她還手無縛雞之力?她發起瘋來十頭牛都鎮不住!”
陸明垚回屋的時候,薛靚嬌已經醒了。
她此時異常地安靜,與方才判若兩人。
陸明垚給她倒了一碗水,扶她從床上坐起來喝。
薛靚嬌的表現很柔和。
她仔細打量着他,片刻后問道:“你是新來的奴才嗎?”
陸明垚驚呆了。自他認識薛靚嬌以來,從未見過她像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這樣與人交流。
在他的認知里,薛靚嬌的智商只停留在孩童階段,有時甚至還不如孩童,又瘋又傻又好哄,無論跟她講什麼都是對牛彈琴。
可此刻,她的目光中看不到一絲單純,而是深深的複雜。
這種眼神是經歷過人間滄桑的,世故深邃,有種望不穿的淵博。
陸明垚點了點頭:“是。”
薛靚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表情有些傷感,輕聲問道:“為何不把臉洗乾淨?”
陸明垚道:“習慣了,奴才這就去洗。”
“不用了。”薛靚嬌道,“隨你就好,只是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陸明垚沒有說話,此刻心中五味雜陳。
難道薛靚嬌一直都不傻?還是,她恢復了神智?
“你叫什麼名字?”
“阿風。”
薛靚嬌道:“周英那個賤人從未給我派過男奴,看來這次她是真不打算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了。”
“我不會傷害你。”
薛靚嬌冷笑:“她怎麼教你的?是讓你等孩子出生后再掐死,還是讓我直接誕下死胎?”
“我不認識什麼周英,也不是她派來的。”
薛靚嬌凝視他:“那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是為你而來。”
“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