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愛上你

那是他給我寫過的唯一的一封信。

他說，“安歌，這封信里有一樣東西，代表了我的一份心意，如果四年以後，你還留着它，我們就在一起。”

我看着信里的四葉草，心緒起伏，喜歡？不喜歡？表白？

葉子說，四葉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五千株里可能會有一株，實在難得。她拿着信在我面前轉圈，取笑我說，“這位小哥哥是喜歡你哦？嘖嘖嘖，親手找到的……”

我又羞又怒的搶了過來，嘴上說著怎麼可能，心裏卻開心極了。

他說按照要求，他不能寫信，也不能給我打電話。

時光有多長，四年有多久。

我好像守株待兔的農夫一樣，守着一份美好的承諾和約定等着他。

我們說好的，畢業后，我在省城，等他回來。

畢業后第二年的冬末春初，在家裏的再三催促下，我辭掉了工作，買了回家的車票。

臨行前，我的msn上收到了他的消息。

“安歌，別再等我了，找個好人就嫁了吧。”

“你是愛上了別人嗎？你移情別戀了？”

“沒有。”

“如果你說你是愛上了別人，你移情別戀了，我絕不會糾纏你。可你不是，我願意等你，多久都可以，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安歌，如果我能夠給你幸福，我一定會做到，可是我不能夠。”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執行你的任務好了，我就在這等你，等你回來。”

“安歌，你才25歲，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只是你的一個路人，我承認我愛過你，可是已經過去了，如果你願意，我們還能做朋友的，不是嗎？”

“不能。我會等你，如果你不回來，我就一直等到你回來，哪怕是三年、五年，十年……，除非你死了。”

他再也沒有回話。

在火車站，我看見了程美。

程美看見我，欲言又止。

“你這次回來，就留下來吧，我們都在一個城市，多好。”

“好啊，等我回趟家，看看外婆，就回來找工作，然後等陸離。”

提起陸離，程美的眼神黯淡了許多，我以為她還是愛着陸離的，便也突然沉默了起來。

程美忽然笑着說，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梁山伯和祝英台是不能在一起的，沒有人能想像他們在一起之後的生活。張生和崔鶯鶯也不能在一起，因為本就來自不同的環境，即便生活在一起，也會有很多習慣不一樣。

愛情，就好像伊甸園的果實，上帝越是禁止亞當和夏娃去吃，他們便越是想要試試，最後因為禁不住誘惑被貶下人間，受盡人間的苦難。

“你說是吧，安歌？”

“你想開就好。”我自以為是的安慰着程美。

“安歌，這幾天，你就住在我的房子吧，我現在自己住，你跟我住一起，幫我做飯，收拾屋子，我就不收你費用啦！”

“原來你打的這個算盤啊，合著我就是你的私人女傭啊！”

程美的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一間我住，一間她住。我一邊鋪床單，一邊收拾東西。程美靠在門口看着我。

“安歌，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程美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你說。什麼事情，這麼猶猶豫豫的。”

“陸離他……明天葬禮，你知道吧？”程美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子裏。

我以為我會很驚訝，然後瘋了一樣跑去葬禮現場，大哭大鬧一場。可事實並不是那樣，我很冷靜的聽完了她的話，然後繼續鋪床單，鋪着鋪着就哭了。

程美坐在搖椅上，她拍着我的肩膀說，“安歌，陸離曾問過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放下。”

我說，“如果一個男人動手打了他的女人，這個女人絕對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陸離說我出的是一個餿主意。他是愛你的。

他是在執行任務的歸途中，被流彈擊中，前天在醫院裏他的狀態好了很多，大家都以為他沒事了，可是誰知晚上就……這封信是他託人寄給我的，讓我轉交給你。

我拿着信，心酸不已，原來那天他在醫院。即便是知道自己受了重傷，清醒時也沒有忘記我。

我打開信，看着信里的車票，淚如雨下。這張車票是我們相遇那年，陸離的車票。他是告訴我，別等他了。

原來不是蝴蝶飛不過滄海，是海的那一邊沒有了等待。我不怪他，只是沒想到我們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坐在公交站台的長椅上，看着車輛穿梭不止，人群熙熙攘攘，想起陸離對我說過的話，他說，“安歌，四葉草是我的心意，如果四年以後，你還留着它，我們就在一起。”

“你這個騙子，我們不是說好了，畢業后，我住在省城，等你。”

陸離的葬禮我沒有去，我情緒失控的哭了七天，七天的時間裏，我夜夜失眠，有多少個夜晚，我想追隨他而去。

每次都被程美髮現。

七天後，我突然換了一副樣子，將原本齊腰的長發剪成了齊肩的短髮，程美不安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問我，“安歌，你才25歲，以後的路還很漫長，如果陸離知道你過得不開心，他也不會安心的，以後……”

“放心吧，我今天去面試。”

我每天努力工作，每天都會在夜幕降臨的傍晚站在北六馬路等232公交車，因為這個車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這裏有他的影子，有我的回憶。儘管我懼怕寒冷，呼呼的北風灌進身體的感覺，特別的難受，欲哭無淚；我也懼怕黑夜和人群，無盡的黑暗和喧囂讓我更加的孤獨和渺小，可是我更怕的，是不知道你的歸期。

情人節快到了，省城下了一場雨，我捧着茶杯站在窗前，想起2008年地震那會，陸離從天而降，對我說，“別擔心，我來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敲打着我的心扉，陸離不在的日子裏我每天都會打開電腦給他寫一封信，雖然沒有地址，但是我想如果他回來，總歸是會看到的。

我好想你，可是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們說好的，我在這裏等你。

陸離不在的日子裏，周圍一切觸手可及的東西都有他的影子，儘管我按照他的希望，努力的生活，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可是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想他，看他的信會哭，看他的照片會哭，夜裏失眠了還會哭。愛情讓我變得敏感起來，我知道，這場戀愛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陸離離開后的第一年，我去了他的公墓。

程美一路上，緊緊的拉着我的手。

一路上，我的心好像一湖靜水，沒有絲毫的漣漪。卻在看見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心酸不已。

我把一盆四葉草放在他的墓旁，“陸離，我知道，你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你駐足在我的心裏，成為了一個童話故事。你的影子還在，都說影子和人是形影不離的，當心中有思念的時候，影子就會在原地不肯離開。陸離，我始終覺得，你沒有離開我。”

“陸離，我不知道我還能等你多久，可是，我真的感謝上蒼，讓我遇見你，愛上你。我們愛過，卻不能在一起，一定是上蒼在懲罰我。”

“安歌，陸離是希望你能夠幸福的。”

陸離離開后，我愛上了喝酒。酒量不好，常常是喝到失憶。

愛情就像是一杯苦酒，知道喝了會醉，還忍不住嘗試。陸離就是我心裏久藏的一杯苦酒，閑時記憶，更多的是一種回味。

有人說，無緣的守候，就像春天的雨，眠眠無期。多年前，陸離也曾拉着我的手，對我說永遠不放開。也曾騎着自行車載着我，逆風而行。也許，人生真的不可以十全十美，也許真的永遠真的很遠。

過了情人節，就是程美的生日了。

為了找了合適的由子避開程美的邀請，我故意加班加到很晚。

回到家裏，程美喝得有些微醺，她拿着酒瓶對我說，“安歌，找個好人嫁了吧。你看我，我曾經也喜歡陸離啊，可是陸離不喜歡我，我知道你愛陸離，可是人都不在了，你總要翻篇的吧？”

“知道，知道，快回去睡覺吧。”

“安歌，我給你物色了一個帥哥，改天介紹你們認識啊！”

把程美送回了房間，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聽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我又想起08年地震那天，陸離滿身的塵土，他抱着我說，“你沒事，太好了，我真的很擔心。”

我對着他的照片說，“陸離，我再等你三年，三年以後，我就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