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找個好人嫁了吧(四)
也許是酒精的原因,也許是我覺得我們真的要分開了,以前一直想對他說的話突然就覺得此刻非說不可了。
“田川”
坐在我一側沙發上的他聽到我的呼喚,立刻就轉過了頭。見我沒有說話,他輕輕的問道,“怎麼了?”
窗前的月光,越發明亮。
我不清楚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看見他,忽然覺得有些頭暈,“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火車上遇見你,我就覺得我們似曾相識。”
他拿着酒瓶的動作驀地一頓。
“我從未把你當成陸離,從來沒有,一次也沒有。”
“我知道你是陸離哥哥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怕你會多想,會以為我把你當成了他。”
“我很慶幸,我能和你有這麼長時間美好的時光。”
說到最後,我清楚的感覺到,有一股情感,怎麼壓都壓不住,促使着我情不自禁的開了口,“田川……”
他望着我,開了口,“你說,我在聽。”
“你知道,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話。”
他忽然變得很認真專註,“是什麼?”
我咽了一口唾沫,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字的說,“山有木兮木有枝。”這是我在網上看到過的最美的告白。
只可惜,他好像沒聽懂。
他看着我,忽然開了口,“我也有句話,想要跟你說。”
我望着他,等着他說下去。
“安歌,我的餘生最好不過有你,最差不過念着你。”
可惜我只聽到了前一句就失去了意識,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我在夢裏悲傷的想着,最好不過有我,是啊,也只是最好,眼裏不禁湧起了一股酸澀。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有些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他還坐在我的面前,還在盯着我看,我很努力地讓自己發出聲音,“不管以後,你去了哪裏,我都希望你過得幸福,過得快樂。”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我仰起頭看着坐在沙發上的他,他俊朗的面孔忽然撞入眼底,讓我的心莫名的就停了下來,本來就有些醉意的我,此刻更是渾噩,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我望着他的眼睛,突然就起身吻住了他。
觸電的感覺,一波接着一波席捲而來。
我本就糊裏糊塗的大腦,徹底迷失了思緒,彷彿被牽引的傀儡一般,順着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指引,用力往上貼了又貼。
第二天早晨,已經酒醒的我在還未清醒之前,感覺到身旁的人,立刻就意識到我們昨晚發生了什麼,幾乎是在一瞬間,昨晚的畫面飛速的掠過了我的腦海,我的心跳,忽地就快了起來。
然後我感覺到他輕輕的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說,“不管以後的日子如何,願你想到的都能得到,得不到的都能釋懷。再見。”
再見,他說再見是再也不見的意思嗎?
我的眼角突然就落下了一滴淚。
是啊,他要離開了,我們之間只能選擇再見了,再也不見的再見。
如果,當初我們沒有遇見,就不會相戀,如果我們沒有相戀,就不會這般想念。
我沒有睜開眼睛,可是我真的很想睜開眼睛,開口問他一句,能不能不要走,不要離開省城。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這麼做,當初我離開京城,他毅然跟我回了省城,又為了跟我在一起,不惜捨棄自己的全部身家。他是怎樣待我的,我比誰都清楚。所以他說要離開,我絕不會阻攔。就算強忍着心底難捨的疼痛,我也要裝出渾然不知的模樣,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任由他離去。
直到房間裏歸於平靜,我聽着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他這是要出門了。
隔了好長時間,門口才傳來很輕微的一道關門聲。
我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連鞋都沒穿,就跑到了門口,然後靠着牆壁緩緩的蹲了下來,他走了。
我真的很想留住他。
我真的很想做他的女人,哪怕沒有名分,都沒關係。
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沒他我真的沒辦法活下去。
那天的我沒有勇氣起身去追他,後來出門上班的時候,門口的保安告訴我,“你男朋友站在樓下看你的窗口,看了一個多小時,足足抽了一盒煙,我問他要不要給你打電話的時候,看他眼睛紅紅的,直到剛剛才離開,你……”。
我沒有聽他說完後面的話,就驅車離開了。
我一進公司,張總第一時間找了我,他將一摞文件推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面前的文件,忽然有些害怕,至於害怕什麼,我也說不好,但是心跳莫名就失了節拍。
“安歌?”
聽見張總的聲音,我沒有抬頭去看他,而是定定的看着文件,過了好一會,在他再次開口喊“安”歌字還未說出口,我就抬起手,掀開了文件。
張總說,“這件事,是田川的意思。”
“他的公寓還有名下的股份都要轉給你。”
張總見我沒有出聲,繼續說,“所以,我今天喊你來,就是想請你在後面簽個字。”
密密麻麻的白紙黑字,我沒有細看,翻到最後一頁,儼然看見了田川的親筆簽字,他是要把自己的財產都給我,為什麼?不是說好了嗎?我們要一起,肩並肩一起走向遠方,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我。為什麼?
他不是說,他回來就是為了我,為了跟我在一起。
他還說,我們這幾天就領證,到時候我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可是,為什麼,前一天還好好的,隔天他就要離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裏的我情不自禁的出了聲,“田川呢?”
張總很快就回復了我,好像知道我要問他一樣,“安歌,他不在國內,去總部出差了。”
我拿起手機給他撥了電話過去,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移動官方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又撥了一遍,還是關機。
坐在我對面的張總見我撥電話,忍不住出了聲,“他真的出差了。”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沒有找你,而是我來找你?”
我撥電話的手指驀地就停住了。
張總說,“他不來,是因為這件事,他主意已定,並不想在這件事上給你過多的回應。”
張總說,“所以,你見不見他,結果都是一樣的,這些都是他留給你的。”
“最終”兩個字就像一個犯人被判了死刑一樣。我不禁眼睛泛了紅,將文件抓到手裏,垂着眼帘開了口,“是不是他出了什麼事?還是公司出了什麼事?”
問到最後,我的聲音里都帶着一抹哀求,“張總,他真的有事了,對不對,要不然,他怎麼會突然離開?”
張總欲言又止,還是什麼都沒說。不過他最終說,“安歌,這次的事情,沒什麼原因,也沒什麼驚喜,就是田總覺得,這對你是最好的安排。”
後面的話,我沒有聽進去,在張總話音落定的那一剎那,我還是沒忍住,眼角的淚從眼裏落了下來,砸在了文件上。
“所以,安歌,這字……”
未等張總說完,我忽然就出了聲,“張總,我可以把文件帶回家,好好考慮一下嗎?”
張總看了我一會,才說,“可以。”沒等他說再見,我已經起了身,匆忙離開了會議室。
路上遇見麗娜,喊了我兩遍“安歌”,我都沒有聽見,反倒是進了電梯,才看見麗娜站在電梯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去了項目現場,可是他的辦公室里已經空無一人,就連他平常用的電腦都不見了。
路過張秘書的辦公室時,我忽然聽見他在打電話。
“對,明天的機票。單程的。”
聽到“機票”兩個字,我敲門的手驀地就停在了半空。張總說的機票是田川的機票嗎?還是單程的?
所以,他要離開,已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好了所有的安排,我木訥的轉過身,心底瞬間泛起了一抹說不出來的恐慌。
“安歌?安歌?”有人喚我的名字。
我回神,連忙收斂起心頭混亂的情緒,向對方擠出一個抱歉的笑,“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麼?”
從今早他離開,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問,不要想,可是隨便聽到關於他的事情,我才發現,我真的受不了。
下班回到家以後,我坐在沙發上,石化了一般盯着牆上的掛鐘發獃,已經六點了,如果他是明天的飛機,也就是說距離他離開還有十多個小時。也就是說,十多個小時之後,我們從此就不會在同一個城市,我們從此就真的了無瓜葛,想到這裏,我的心口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臉上有一滴淚滑落。
我忽然就起了身,簡單的洗了個臉,換了身衣服,拎着包就出門了。
不過十五分鐘的路程,出租車就停在了他的公寓門口。
站在他的公寓樓下,我看見他的一個房間亮着燈,這麼晚了,他在忙嗎?
我很想上樓,告訴他,去了那邊不要太賣命工作,要愛護身體;偶爾記得給我打個電話,不要忘了我們還可以是朋友;應酬的時候,少喝點酒,不要總是熬夜。
可是這些,我都只能放在心裏。
夜漸漸的深了,起了風,我緊了緊風衣,換了一個姿勢,從天黑到天明,就那樣仰望着他的窗口,直到有晨跑的人從我身邊經過,我才收回視線。
回到家,門口的保安又攔住了我,他說,“姑娘,你男朋友昨晚又在你家樓下站了一夜,我勸他給你打個電話,他不肯,你看那邊的煙都是他抽的,你回來之前,他剛走……”
未等他說完,我突然就轉身向門口跑去,上了出租車,焦急的對出租車司機說,“師傅,快點,我要去機場……”
我氣喘吁吁的跑到機場的時候,沒看見田川,看見了他的秘書,他正站在安檢口,好像在等着我一樣。
我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他向我走了一步,首先開了口,“安小姐。”
未等他說話,我垂下了眼帘,忍住眼底的酸澀,“他走了?”
張秘書出聲,“是。”
“我送你回去吧。”張秘書說完,我沒有拒絕,跟在他的身後,衝著停車場走去。
走到停車場時,我到底還是沒忍住,對着他的後背又問了一邊,“他走了?”
張秘書腳步驀地一頓,回答我,“是。”
繁華的城市還是往常的模樣,可是透過車窗,我卻突然覺得很陌生。
快到公司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我突然轉過頭,又出了聲,“他走了?”
張秘書這次回答的很快,“是。”
等車子停穩了,張秘書下車,幫我拉開了車門。
走出了幾步遠,他忽然喊住我,小跑到我的近前,說,“田總說,他知道你會去,他怕見了你捨不得走,所以沒有等你……田總說,有什麼事情,讓你找張總,他會幫你……他還說,讓你找個好人嫁了吧……”
“找個好人嫁了吧”聽完這句話,我眼裏突然就落下了一滴淚,我轉過身,茫然的看着張秘書,然後就暈了過去。
睡夢中,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都是關於他的點滴。
我們在火車上的初次遇見,他第一次對我表白,他背着醉酒的我回家,他突然從京城來了省城,他為我設計了我們的房子,我們一起牽着手去領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程美坐在我的床頭,大概是睡了太久的緣故,我的腦子有些反應遲鈍,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程美良久,我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田川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