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謊言
“那……那個。”看着華若權沉靜的俊顏,說出讓她心顫的話卻依舊波瀾不驚的眸瞳,常幸艱難地吞咽着口水,又低下頭,搖頭低聲道:“……我……我沒有。”
說完這句話,常幸死死地咬住下唇。
她簡直想把自己給掐死了,明明就很想大膽地告訴阿權她喜歡他,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又膽怯了,要對他說謊呢?
她真的討厭自己的懦弱,可是她更害怕,害怕若權會因為她的齷齪心理而鄙視她,會唾棄她所做的一切。不要說華若權,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昨天怎麼會鬼迷心竅做出那樣的事情。
趁他酒醉和他發生關係,而後再以此為理由要他負責。阿權會不會這樣認為?
可是她真的只想和他關係再近一步,真的沒有強迫他的意思。
她不後悔失身給華若權,可是如果華若權知道事情真相後會斷絕與她的關係,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告訴他她喜歡他的事情。
常幸低低地垂着頭,她焦躁不安地緊扭着手指,耳朵里轟隆隆地震鳴着,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
“是嗎?”站在他面前的華若權輕輕地應了聲。
常幸如坐針氈一般的難堪與羞愧。她不敢抬頭,也不知道華若權的表情,也無法從他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他到底是什麼情緒。
現在再說什麼都沒辦法改變現實了,他那麼聰明,遲早會發現事情真相,到時候……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心中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常幸難過的表情幾乎要哭出來了。
靜靜地看着常幸低垂的臉龐,華若權沒有點破她在他面前無法掩飾的情緒。安靜了片刻,華若權說道:“幸,浴室里我已經幫你放好熱水了,你先去洗個澡吧。”
說完話后,華若權便轉身走出了卧室,讓常幸一個人靜一靜。
常幸慢慢地側頭往卧室門口看去,華若權出去時幫她帶上了門,任她再如何努力看,也沒辦法穿透木門看到客廳里的華若權。
華若權在客廳里逗留了一陣,之後常幸便聽到公寓的安全門開啟,而後又關上的聲音。
若權走了。
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地垮了下來,常幸耷拉着頭很挫敗地坐在床上。
公寓裏靜悄悄的,空氣中依舊飄蕩着她最喜歡的氣息,可是平日裏的她感受的寧靜,如今由於心境的不同而顯得死氣沉沉。
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吧。
是她把這一切的平衡給破壞了,原本的友誼,原本的平和愜意。人心不足蛇吞象,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只會更快的失去它,而她就是那條自不量力想吞了大象的蛇。
心中的羞愧越來越深,她沒辦法再在這裏停留片刻了。常幸慌慌忙忙地從床上起身,抱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就衝進浴室。
她背靠着冰冷的瓷磚壁一邊喘着氣,慢慢地抬頭,對面的平面鏡倒映着她狼狽的模樣。
凌亂的長發下是根本沒有任何特色的五官,一切平凡而庸碌,任誰也不會多看一眼,她就是那種在大街上隨便一抓都能找到的女孩。
而她身上顯而易見的吻痕卻失去了昨夜的溫度,彷彿在聲討着她的所作所為。常幸瞪着鏡中的自己,像是有一個聲音鄙夷地說著:常幸啊常幸,看不出你的外貌不怎麼樣,心卻如此陰險。為了自己自私的目的,連廉恥都不顧了。如果阿權與你斷絕關係,也是你自作自受……
不是這樣的。
常幸蹲下身,握着拳頭捶着自己的頭。
在浴室里穿好了衣服,常幸便急急走了出去,看着凌亂的大床,她又從衣櫃中翻出新的被單將床上的換下。
做好了一切,常幸撫過沒有一絲褶皺的乾淨的大床,心情複雜。
每次她到華若權這兒來,都會主動幫他做做家務,儘管華若權有輕度的潔癖,家裏總是保持地很整潔。幫華若權做家務時,她會有種幸福的感覺,可是只怕以後,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吧。
沒有臉再多留一分,常幸找了一個袋子將弄髒的被單塞了進去,提起自己的包包迅速離開了華若權的家。
一路上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一到家,常幸衝進浴室,衣服也沒脫,就站在噴頭下沖洗着自己。冰冷的水冷的她直發顫,她卻一直站在原地動也沒動。
她默默地流淚,心中滿是懊悔,水能洗去污穢,卻洗不掉她骯髒的心。
……
換過了衣服,常幸將華若權的被單清洗以後,便一個人獃獃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直過了午餐的時間,她也沒有絲毫食慾。
突然,小公寓的門口傳來輕淺的敲門聲。
常幸整個人跳了起來,一手抱着抱枕,一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死死地盯着鐵門。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華若權了,二十幾年的時間,她早熟記華若權的每一個習慣和小細節,甚至是他敲門的頻率和力道。
敲了一會,沒聽到常幸的回應,敲門聲便中斷了。
常幸屏住呼吸,慢慢地挪到了門口,剛把耳朵湊到門縫上,卻不想再次響起的急促的敲門聲幾乎讓她心臟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