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諾
站在草地上，黃羽心中久久不能平靜，若真陷入林子，多半會被困死其中。看着松林，就像看着一個將要擇人而噬的野獸，忍不住后怕不已。
但若是就這樣放棄，心裏卻萬萬無法接受，抵住俱意，換了個方向，再次進入松林，一盞茶后臉色鐵青的黃羽回到原點。
“那人說得不錯，這地方的確滿是古怪，憑我自己，決計走不出去……難道當真要跳那懸崖？”
黃羽眉頭越皺越深，獃獃看着眼前的松林。
一個時辰后，他回到懸崖邊。
“前輩，前輩你還在么？”黃羽沖半空大喊。
“哼，這麼快便回來了？知道行不通了？”男子冷笑道。
“前輩，那松林里的樹一模一樣，古怪的緊。小子決定了，依從前輩之言，跳懸崖。”黃羽經過一個時辰的天人交戰，已經做了決定，一旦下了決心，便不再猶豫，這句話說的時候雖然心撲通跳個不停，語氣已頗為平淡。
倒是男子聽到黃羽的語氣，輕咦一聲，繼而狂笑，半晌方止，道：“少年郎，你且寬心，老夫與你無怨無仇，豈會誆害你。以你之力，除了縱身一跳，再無他法。這懸崖雖然可怕，卻是你心魔，戰勝了它，於你而言，卻是益處實大。”
黃羽臉上露出苦笑，對於男子的話，內心實在是不置可否，若非不得已，誰又願意跳下萬丈懸崖，即便是幻象。
黃羽走到懸崖邊，往下一看，脊背的涼意瞬間升了起來。他臉上俱意漸濃，不過還未徹底被擊敗，深呼吸，閉上眼睛，一咬牙，向前踏去。
“啊……”
整個人瞬間向下落去，呼呼的風聲直灌入耳，風聲中夾着男子的狂笑之音，如掀起巨浪之狂風，似鳴動四野之霹靂。
也不知向下落了多久，黃羽直覺有一年，卻又彷彿一瞬。
他整個人昏昏沉沉，似乎看到了許多故人，從出生到現在，父母親人，在那場災難中一同死難的鄉人夥伴，他想哭想笑，想要沉淪，每當這時，天邊便響起霹靂，震得他心神幾乎失守。
一幅幅畫面在眼前閃過，想要醒來，心中卻有一千萬個不舍，和煦的光灑在身上，下一刻，暖風忽地狂嘯，捲起無邊氣浪，然後肆意狂虐，將他囫圇淹沒。
他心中生出一個念頭。
當真……當真落入深淵了么？
……
“你醒了。”
黃羽忽地抬起頭，入眼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不過不像先前那座那般銳利。
“別找了，我在這兒。”男子的聲音繼續響起。
黃羽聞聲望去，只見山峰底部，一個被禁錮在凹坑內的男子正沖自己微笑。
他四肢脖頸被五條鐵鏈死死鎖住，鐵鏈另一頭沒入石壁之中，宛如與石壁嵌在一起。
男子幾乎無法動彈，形神枯槁，身上衣物破爛不堪，只能勉強蔽體。鬚髮花白，臉上皺紋橫亘，看上去已有六十餘歲。老者雖然飽受歲月摧殘，笑容和目光中依稀露着幾分驕狂和威嚴。
他自稱在棲霞山被禁錮一百年，若非瘋言瘋語，他的實際年齡遠超六十歲。
黃羽原本對此是不信的，一連串奇異的經歷，大異於十幾年的見聞，心中雖有疑惑，對老者是仙人這事，已經算是默認。
“前輩。”黃羽走上前去，問道：“你怎會困在這裏？”
老者哈哈一笑，並不答他，只道：“好小子，沒想到你真有膽跳下來。”
“多虧了前輩，好幾次我差點陷入幻境，還好前輩的狂笑之音將我驚醒。”黃羽見他不答，也不以為意，只恭敬說著。
老者神情微變，說道：“小小年紀，倒是心思靈敏，不過那也沒什麼，老夫本也有事讓你相助。”
“只要小子能做到的，一定盡全力。”黃羽道。
“你叫什麼名字？”老者微笑問道。
“晚輩黃羽。”黃羽神情恭謙道。
老者點了點頭，“老夫也不說廢話，我既幫你擺脫幻境，到了這裏，自然是希望你能助我脫困。”
黃羽道：“晚輩明白，只是不知要如何做才能幫到前輩。”
老者道：“此處大陣名為玄元五行陣，困住我的五條鐵鏈與大陣生機相連，只要找到陣眼，破掉陣旗，五條鐵鏈失去靈力，自然無法再困住老夫。”
“能困住前輩，定然不是凡物，小子肉體凡胎，如何才能破掉陣旗？”黃羽繼續問道。
老者收起笑容道：“以你之力，自然無法做到。據老夫所知，此法陣陣旗一共五面，分別隱在陣中不同位置。不過老夫一百年來也沒閑着，早將五處位置找了出來。最棘手的是五處陣眼分別由五個靈獸鎮守，想要破壞陣旗，必定要殺死靈獸。”
“靈獸？”黃羽神情一滯，雖然不知道靈獸是何物，想來應當很厲害才是，否則前輩也不會神情如此嚴峻。
老者點頭道：“沒錯，雖不知具體是何靈獸，金木水火土，五行具有其一。我會用秘術，將法力渡給你，你憑藉老夫的法力，擊殺幾隻護陣靈獸應當不在話下。不過事無絕對，你若是心生俱意，光靈獸可畏可怖的長相，都能嚇退你。”
黃羽聞言大吃一驚，沒想到前輩想的是這種辦法，就算他沒見過什麼世面，也完全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從小一個人在世間流浪，最多的就是膽氣。”黃羽拍着胸脯說道。
老者狂笑不已，聲震四野，“說得也是，膽小之人可不敢跳下懸崖。”
他收起笑容，看向黃羽，說道：“你且過來。”
黃羽心知前輩是要施法，如言走到山壁下。
“怕我吃了你不成，再近點。”老者沒好氣道。
“是……”黃羽表情微滯，走到男子身前。
“閉上眼睛。”老者繼續吩咐。
黃羽本想仔細看前輩如何施法，畢竟仙人施法這種事尋常時候可見不着，聞言也只得閉上眼睛。
身旁響起前輩斷斷續續的低吟，像是默念咒語，俄頃，低吟驀然一頓，只聽他大喊一聲：
“渡！”
黃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能量直灌腦袋，還未等他有所反應，另一股溫熱的能量又接踵而至，從他小腹湧入，片刻間已密佈四肢五骸。
黃羽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有無數只螞蟻正在撕咬他的血肉，方才還頗為溫和的能量，為何眨眼間就變成毒蟻！嘴中忍不住呻吟幾聲，抱着腦袋摔倒在地上。
他頭上冷汗直冒，大叫道：“前輩……”
老者並不着急，輕聲道：“你是肉體凡胎，經脈太過弱小，渡入你體內的法力正在擴充你的經脈，提升你的體魄。忍一忍，馬上就會過去。”
黃羽聞言心神一松，咬緊牙關，死死忍住痛癢之感，足足小半個時辰，身上的不適才漸漸退去。
他從地上爬起來，只覺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忍不住握拳凌空揮舞，又覺一股法力從喉頭冒出，張嘴狂嘯，嘯聲如雷，光那氣勢，比起老者已是不遑多讓。
黃羽心中大喜，抬頭向老者看去，原本形神枯槁的他像是頃刻間又老了十歲，鬚髮盡白，臉上的皺紋刀砍斧削般深不見底。
“前輩，你這是怎麼了？”黃羽擔心道。
老者臉上露出疲憊之色，不過疲憊之下卻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無妨，秘術的代價罷了，休養段時間便可恢復，你感覺如何？”老者滿懷期待問道。
“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黃羽如實道。
“氣血旺盛，因而力量變大，那法力呢？”老者繼續問他。
黃羽摸了摸頭，“我不知道。”
老者聽了黃羽之言並不意外，盯着他看了片刻，嘴裏默念口訣，只見赤芒一閃，一柄火紅仙劍落到黃羽身前。
“這是我的本命仙劍，名曰逐日，你試試稱不稱手。”
黃羽彎腰將仙劍撿起，入手很輕，很暖和，彷彿冬日暖爐一般。
“對付鎮守靈獸，沒有法寶可不行，逐日劍正合一用。我教你簡單的御物心法，學會後便能使用法寶，你且聽好……”
黃羽立刻全神貫注，聽老者傳授心法。
此法名為御物術，按照前輩所說，是修仙之人入門必修的法術，人盡皆知，而且難度極小，通篇不過百餘字。名為御物，實則為御氣制物之法。黃羽雖初次接觸法術，有前輩的法力為根基，只用了盞茶時間，便將此法練成而且順利地凌空御起逐日劍。
老者見狀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本該給你更多時間練習，我渡給你的法力畢竟是外來，並不真正屬於你，只能維持三個時辰，時間一到，法力變會潰散。”
“只有三個時辰？”
黃羽一怔，他原本還懷有萬一期望，不過想來也是，這世間又哪來憑空而得的好事，遂釋懷。
“嗯。”老者點了點頭，聲音繼續響起，“切記，三個時辰內你必須擊殺五隻靈獸，毀掉陣旗，否則以老夫的狀態，絕不能再次使用秘術，到時候你我都得困死在陣中。”
黃羽心中的緊迫感立刻升了起來，認真道：“嗯，晚輩明白。”
“至於攻擊的方法，逐日劍十分鋒利，你沒有防禦手段，千萬別近身，遠遠御使逐日劍殺敵便行。”老者繼續叮囑道。
男子毫不停頓道：“你看到我身後的這座山么？”
黃羽點頭。
“五個陣旗其中之三在這山上，分別在山腳、山腰、山頂。另外兩個，一個在山前的水潭之中，離此地大約五里。最後一個在外層的雲霧之中，雲霧中有片桃林，靈獸便在其中……”老者將各個陣旗的具體位置告知黃羽，讓他默背下來，確認無誤，方滿懷期待又神情肅然道：
“你去吧，黃羽，老夫這條性命可在你手中。等你功成，老夫便正式收你為徒，帶你踏上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