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端午
燕聞沒有遞話說多久歸來，燕家寨上下就和往常一樣一起到了岳城中。
除開第一日時的出門，這幾天燕宅里似乎異常平靜，一來是幾個小主子都認真地學習，秦媽媽滿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除了偶爾閃在她眼前的二小姐，似乎秩序很不錯啊。
秦媽媽和上官氏一樣一向認為自己治家有方，看看，着燕宅被她打理得多麼井井有條。
於是秦媽媽開始一心一意地準備起端陽節。
岳城周邊沒有水路，岳城的人自然就不行看龍舟，但是，在其他的儀式上岳城的人們因此就有了更高的興緻。
後頭葯坊的人早就蓄勢待發，準備端午時節上山採藥，以此認為五日午時陽氣最盛，以藥草治病最具效驗。
岳城一帶有這樣的端午風俗，端午踏青歸來，帶回名花異草，以花草種類多、品種奇為比賽對象，這種遊戲多數在於小孩子間。
燕綰兒時也曾經和燕家寨的孩子們這樣的玩兒，後來長大了，也就帶一些花兒在身上應個景就罷了。
這些事秦媽媽安排不得，但是熏艾草，掛門帘一事秦媽媽幹得不亦樂乎。
二當家宋杉愛吃，上官氏應他的喜好，二院兒里備的吃食一向就豐富些。如今採買的大權在秦媽媽手上，秦媽媽自然早早地就開始準備了。
包粽子自然也是一件大事。
岳城的百姓中間流行的一般是白米粽子，煮出來帶着粽葉的清香，十分自然，也是平常人家十分喜愛的。
在秦媽媽這裏自然花樣就要多些，蓮蓉的，黑米的，紅豆的應有盡有。
燕家名下的鋪子更是早早地就送來的彩色的絲帶，供主子們挑選。
燕染喜歡這件事，挑得五顏六色系在手臂上，蹦蹦跳跳來找燕染。
這幾日安氏和祝媽媽沒在，燕染可見是逍遙。
燕綰日日和葉雲在一起，也沒怎麼看見雙胞胎，直到端午的前一日安氏和上官氏一行到了岳城。
與之到來的還有一件燕綰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東西。
端午前一天，常安一早起來打着哈欠出門吃楊大娘的牛肉麵的時候，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順手塞給他一個盒子，在常安反應過來之前，那人說了一聲：“我家公子送給燕大小姐的。”
公子！送！！他家小姐！！！常安的瞌睡瞬間清醒，卻找不見那個小夥子。
不過常安認為做為一個忠僕，重點不在於能不能找見人，重點在於能將手中的消息第一時間傳給自己的主子，於是，常安果斷決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去內院。
燕綰昨兒調毒有些晚，葉雲邊說今晨不必再繼續。
時候不早，燕綰正在吃秦媽媽讓人送的早點，對今天的媳婦說：“明兒囑咐一下廚房，叫他們給我的粥別熬綢了，我不愛的。”
媳婦正答應了，轉頭聽見常安邊走邊喊：“大小姐，有情況！有情況！”
燕綰皺了皺眉，看來這些日子將常安交給劉老爺子成效不見得大啊。對於
常安不知道他主子一念之間，大概他又得多待幾天了。
燕綰有人端午節送自己東西的事，而且還送到了燕宅，燕綰有點詫異。
在常安殷切的目光下打開盒子，只見是艾草熏過的一條綵帶，蜀中的人又端午在手臂上繫上綵帶辟邪的意思，只是，這位公子？
這些年不排除燕家寨一些和她長大的男孩子，不過他們大多年紀大一些了就在燕聞的手下辦事，京城她也認識不少公子，只是並無人知道她的身份。
那麼，莫非是那位顧公子？
燕綰拿起綵帶仔細端詳，想起了在客棧中遇見顧寧的樣子。
平心而論，顧寧對於京城的小姐們的確是一個符合閨中想像夫婿，出身名門，年少聰慧，年紀不大已經是國公府的未來的主人，只是，這樣的人，又怎會給她送這樣的綵帶？
燕綰不曾了解過顧寧是不是如同京城們的一群紈絝一樣地沾花惹草，但是，燕綰也想不出原因。
好在只是一條綵帶，並不能代表什麼。
燕綰不欲像這件事，看着常安滿滿寫滿八卦的眼神，說：“這些天在器械坊如何啊？可有什麼收穫？”
常安端了桌上一杯茶說：“小的這幾天在器械坊看劉老爺子給大小姐鍛煉武器，嘖嘖嘖，果真是十分過癮。”
“我當初說要你為我甄選武器，你做的如何？”
常安噎了噎，說：“這幾日逛顧着看去了，不過大小姐放心，小的這就去辦。”
大抵是怕燕綰在語出驚人，常安難得的識時務地趕緊離開。
燕綰見常安離開，提筆給薄娘去了一封信，自己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到京城，顧家的情形只能讓薄娘多留意了。
端午如約而至，但是大當家二當家都不在，燕宅中畢竟少了幾分熱鬧。
即使只有女眷們，秦媽媽祝媽媽也想盡辦法讓眾人的端午多了幾分趣味。
因為端午一向有踏青的習俗，今年也不例外，上官氏信佛，安氏無所謂，所以今年踏青的地點是城外的光覺寺。
燕家一向低調，即使夫人們出行也只是不張揚的幾輛馬車。
因是一切從簡，上官氏一聲令下，燕染就粘着雲驍，宋嵐便和燕綰同車。
宋嵐自從用了有氏的方子，果然大大有用，上官氏欣喜萬分，這幾日送燕綰的東西簡直如流水般，常安乾脆給燕綰的房間裏單獨辟了一間來裝。
如今宋嵐面上瞧着倒也像是個康健的了，性子比之剛回來時要活躍了些，今日上車時還扶了燕綰一把。
既是踏青，上官氏也放心小輩們，自己和寺里的高僧談話。
光覺寺的景色一向十分之好，也是岳城的公子小姐們愛來的，今日寺廟的後山中十分熱鬧。
燕染向來跳脫，早已經托着雲驍不知去向，安氏一向只是附和，她出身蜀中，自從嫁給了燕聞就相夫教子，如今只是在後院的簇簇花中讓知客僧搬了張小桌子嗑瓜子，和祝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燕綰一心想着宋嵐不常出門，今兒他的精神好，就信步走着，也不管他在後面是不是說話。
祝媽媽來的時候，帶了這幾日的新衣，十分清涼，今日燕綰穿着一件天青藍色的抹胸，上面綉着幾朵含苞的山茶，披肩是潔白的，密密麻麻綉滿了花紋，卻絲毫不張揚，卻不失華貴。
其實宋嵐今日一見燕綰就眼前一亮，馬車中的時候，就不敢抬頭看她，如今在她身後，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看她優美的背影。
燕綰搖着一把紈扇，忽然停下來轉身看他說：“過些日子爹爹要帶着我們北上，你當是要留在寨中吧？”
宋嵐驚了驚，滿腦子都是她的離開的想法，說：“倒是沒有聽父親提起過。”
“這也難怪，宋叔叔當是要留守在寨中的，我說父親當真不怕祝媽媽嘮叨，這一走，怕是祝媽媽又要說上許久。”
“可是要北上京城？”
“倒不是直去京城，爹爹要去拜會一位故人。”
宋嵐點頭，說：“這些天，我聽說你在跟葉先生學藝。”
“父親不放心我，讓葉雲指點我一二。對了，”說道這裏，燕綰對着宋嵐頗有深意地一笑，宋嵐被這一笑晃了晃，正恍惚間，看見燕綰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打開來，就對着太陽。
“這是什麼？”一陣說不出的濃郁香氣撲面而來，宋嵐上前去瞧，裏面一片深紅，沒有什麼東西，很像是胭脂。
“當心可別碰。”
幾個字的時間，宋嵐看見那片深紅色彷彿風吹過一般有些褶皺，不一會，就翻滾起來，宋嵐想要湊近細看，卻被燕綰攔住說：“當心進到你眼睛裏。”
宋嵐大惑，燕綰說：“這是這幾日和葉雲養的蠱蟲，葉雲說，給它晒晒太陽會長得快些。”
果然，見那些如同紅色粉末的小東西在盒子裏漂浮。
這下宋嵐被嚇了一跳，燕綰估摸着時間，一把又蓋上盒子：“可不能讓它們曬太多，不然會管不住的。”
“這蠱蟲有何用？”宋嵐抖了抖。
“殺人啊。”燕綰脫口而出，“這種蠱蟲可以在人的身體裏吸血，不出一月，人就會衰竭而死。而且，”
燕綰很認真地說：“這種蠱和一般的致人於死的蠱不一樣，尋常的蠱宿主一死，蠱也自然死了，這也相當於蠱蟲在慢性自殺。這種小蟲子惜命，只要在宿主死後的一個時辰中割下宿主的舌頭，放在盒子裏好生養着，這小東西就會回來了。”
宋嵐忍着反胃的衝動，點頭表示接受了這樣的做法。
燕綰看着他隱忍的神情，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少女的笑聲清越，連帶她周圍的風都跟着溫暖了起來，宋嵐就忽然明白過來她這是在逗他，忍不住也笑起來。
燕綰看着他好容易笑出來，連帶這也鬆了一口氣，今兒還在聽秦媽媽一臉憂愁地對上官氏說少爺雖然身體好了，但是卻很少有笑的，不知如何能討少爺的歡心。
“不過這蠱蟲倒是這樣用的，”燕綰將盒子一把塞到宋嵐的手裏，“這盒子小東西就送給你了。”
宋嵐大驚，只覺得手中的盒子都變得燙手起來：“這。。。這。。。這。。。”
燕綰看着他局促的樣子，又忍不住笑起來，如今這滿山的花兒開得正好，隨手摘了一把梔子，茉莉，扯下花瓣，直摘了一把。
燕綰將混合的花瓣含進口中，嚼了嚼，嗯，是甜的，還略帶酸味。
隨手也塞了一把給宋嵐，說：“吃掉，這些小東西自以為是天底下最香的，所以最怕比它還香的東西，如今它們還沒有長大，這些花瓣兒就足以制住它們，方才我開了盒子，難免不會有幾個飄到我們的身體裏。”
宋嵐今兒以為已經嚇夠了，一聽到自己的身體裏有可能已經有了這樣的小蟲子，嚇得連忙吃了一口的花瓣，燕綰心情甚好，說：“可要好好養着它們。”
宋嵐忙不迭地點點頭，口中的花香太濃，嗆得他腦袋都暈了，從前怎麼沒發現有這樣濃的香氣？
二人回去時，燕綰悠遊地搖着今夏新繡的紈扇，宋嵐則小心地揣着自己的包。
安氏磕了一地瓜子，惹得祝媽媽給她倒了幾壺茶喝，還嚷着口渴。
因是踏青，燕家眾人在寺中用過飯之後，就回到了燕宅，宅中佈置十分熱鬧，眾人也高高興興地用過了晚飯。
只是在燕染胡鬧時從宋嵐兜里摸出一個胭脂盒還惹秦媽媽笑話了幾句，不過愛香的常安有不少胭脂也不足為奇，宋少爺有胭脂，不過是宋少爺也愛上了調香唄。
上官氏卻十分高興，自家兒子若是有個愛好總好過一整天兒的不動聲色。為此，上官氏倒是小心地問是不是宋嵐挺喜歡胭脂，沒想到自家兒子竟然點點頭，可把上官氏樂得，縱然男孩子愛香總有些不好道於人口，但是上官氏可不管，秦媽媽很有行動力地叫燕家的鋪子送來不少胭脂香料，如此倒也為常安的嗜好提供了不少便宜之處。